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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老,独钓寒江雪

 弘益茶道美学 2020-11-04

微风对湖水的表白从不需要只言片语,顷刻间,便为它穿上一身雅素纱衣。樗叶里,一束阳光下泻,打在縠皱的衣纱上,鳞光闪烁得耀眼。小心一看,水涘的绿荼中,一个头戴笠帽的老翁像是酣睡过去了,一竿修竹,吊在水面,鱼饵早被鲤鲂偷偷吃去,他却不曾抖落肩上的三眠柳叶,早在梦里醉去。又或许,他并未睡去,正独自醒乐,静钓时间沧海,等一个愿者上钩,即便没有钓出肥鲈,待到时间晚去,日罢西头,便在敝笱里装上参星和明月,摇载回家。我想,家中自有晚饭等他,妻儿伴他。

我亦经常到湖溪垂钓,滺滺的溪水从崖谷山篝中而来,注入湖中,清澈的水质让人心灵柔软明净,闭上眼睛,感受习习的风荏苒在面上。乘上竹筏,往湖心去,不用撑一支长蒿,轻风自向青草更青处荡漾,只需将藋藋的竹竿一抛,任缗线在水中等候,便可阅尽青山,读遍白云。等待是无比欢乐的,又是最难奈的,亦是最难修的,能够轻松垂钓的人,多是钓起过深沉光阴的人,他们离不开水,他们多是老翁,热爱于此,钓了这么久,已经修生,亦能修死。鳜鱼上钩时,所有的等待都是情深,而每垂一竿时,总不知所获为何鱼,或大或小,或青或黑,或坚牙,或利鳍……又或许,垂了一场空而已。

沈从文笔下不知有多少水手,有多少渔歌,有多少湘西水,多少只船,多少个码头……又有多少风情故事,多少民俗,多少风光,多少夜晚,和多少沉默的故事,不管这故事有没有肮脏、欢乐、美好,都让我看到水云——他怎么创造故事,而故事怎么创造的他。沈从文的孤独,与水密不可分,是湘西的水,化育了他,他必定也做过捉虾儿摸鱼儿的事,与水手相生过,与船家相谈过,否则,就不会写出那些故事。

从前交通不便,水路于是成为一种重要的交通方式,在沈从文笔下,他亦数次趟过水路,坐过渔船。自古以来,水运兴旺,多少发达与国家的盛创都离不开内河航运。隋炀帝开凿京杭运河,当时劳民伤财,后来成就了繁忙的商贾贸易,他的功过,都留于历史评说。但水路也往往不安全,所以需要水手,以应万全。可哪里有万全?路途或遇劫徒,或遇贼船,无法安生。我未曾走过水路,只能从书页与许多老人的故事里感受水路,如今交通方便,水路也离我越来越远。

有时我们可以在苓隰之地沿溪流而行,挽衣而过,溪水清浅,绿竹猗猗,不需垂钓,任凭双手在石缝中翻找,便可寻到蛙鱼龟虲等各种水产,亦是乐趣。记得幼时,我与儿伴经常到小溪中,摸寻鱼虾,有时飞来三两只蜻蜓或蝴蝶,便又一心扑蝶,双手合蜻,早已忘却,水中的鱼,悠然自得。

江海边垂钓的人也多,有些人是为了生计,有些人是为了乐趣,有的人选择白日垂钓,有的人则等待月明垂鱼。那些为了生计的渔夫渔民们,往往起早贪黑,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在渔船上。有时候,想要罶到某类鱼,只能夜晚出海,东方既白之时,看到他们从薄雾中,缓缓回来。许多个夜晚,只有他们见到了,江海上白茫茫的月光,看到了渔火沙灯,寒星如聚,看到了江海吞星吐月,也听到了几声凫唤。偶尔几条鱼飞趯出来,摔在水面上,一种寂静中的声音,如此好听,月光明晃晃的,鱼已跑到了月亮里……

有一次,我们夜晚到桨声灯影中的河湖畔垂钓,人家的灯光倒影在江上,随着水波的摇荡,变得恍恍惚惚,有形无形。华灯映水,灯影中看月,舟中看水,月下看竹竿,另是一番情境。谁也不愿说话,这样的夜,这样的垂钓,话已经宕在岸边,说不出了。只听听欸乃声,水浪清音,夜半钟声,和偶尔啾啾的喝水声,就已足够,有没有鱼,不必在意。启明星自西向东,天快发白了,又听到岸上的捣衣声,有人在浣衣,有东西喓喓的叫着,也有鸡唤。

记得柳宗元写过《江雪》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是他失意遭贬所作,他的心情,就如同当时的雱雪,落在蓑衣箬笠。如今落雪时到江面,更多的是寻找独钓寒江雪的情境,却也忘不了他的抑郁。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亦可凿冰破洞,雪中垂钓。琉璃世界,白雪蘩蓷,虽枯似荣,其实蕡白,其叶蓁白,和雪濩之,即为美饮。垂而燬烹,林中拾松枝,忽遇红梅,独自绽放,捋之归室,入瓶装饰。如此可得,鱼与雪梅,千种乐趣。

我已老,独钓寒江雪。


作者:李春树| 弘益茶道美学撰稿人

·排版编辑✎沈袤延
·图片来源:小白funny,版权所有。


投稿:成为弘益撰稿人。研究爱茶人的衣、食、住、行、用……分享对茶、生活、美学的践行与感知。在弘益茶道美学,用你的文字,标记你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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