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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岗村的变迁历史 | 记录故乡(30)

 昵称gscVD7fg 2020-11-13

我们不应该停留于观察家乡的变迁,作为变化轴里的一员也好,作为边缘人也罢,都不应该一味叹息和指责发展带来的污染、人性的变化、文化的流失,停留于表面现象,而把深层反思留给后代。今天我以时代的发展--国家的发展--农村的发展--沙岗村的变迁母亲的人生轨迹浅谈沙岗村的变迁历史,希望日后有机会继续探究消失的耕地

沙岗村的变迁历史

文 | 杨铭恩


沙岗村的历史牌坊

这里是我母亲呱呱坠地和青少年时期成长的地方,这里是珠三角的二线城市,这里是二线城市里的农村----中山市沙岗村。时代的变化悄无声息,改变着这里的世世代代,在一代代人身上留下历史的印记。我曾属于这里,我上初中以前的美好童年回忆全都在这里。但我又并不存在于这里,不管是我的出生地还是大部分成长的时光。小时候过节过周末过寒暑假妈妈就会领我们回娘家,这里有我的童年玩伴,我们这些表兄弟姊妹号称八大金刚。除了和同龄人的游戏,我还喜欢做一件事,在庭院里大门前,我躺在外婆的大腿上让外婆帮我掏耳朵,外婆一边述说着这条村的辉煌历史,还有她的年轻时光。直到外婆去世前,在医院病房里依然拉着我的手说着抗日战争日本鬼子来到这里抢花姑娘的故事。故事不止于故事,每一个事件的背后我们都能找到变迁的蛛丝马迹,但随着一辈辈人的离去,这些故事越发无法考究,今天我以我母亲的成长历程为明线,尝试去找寻并记录下这条村的发展轨迹。

我的母亲出生在文化大革命时期--1967,家里排行第六(倒数第二),除了第四为男孩,其余都是女娃。当时的计划生育虽然早有雏形但在这里农村的实施情况看还没普遍推广,避孕节育措施还未到位,直到1975年计划生育才开始抓得紧。出生和成长在这个时期,虽然仍然上学读书,但校园内盛行的是劳动的气氛,在学校内也要劳作,学校内有个小农场,平时值日的学生要负责猪的吃喝拉撒,还要照顾玉米和番薯。课程的内容也很有时代的气息,除了语文、数学、化学、体育那些正常的课程还有毛主席语录的学习。由于小学和初中时是村办的学校,资源有限,加上大跃进时期人多力量大及其后续影响的几年,新出生的人口大大增加,这个时候(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上学适龄儿童特别多,课室有限。于是只能牺牲一批人,读完初二就去考高中,据说当时一个班二三十人只有一两个考上了。母亲成长的年代是一个经济被计划的年代,是一个翻牌子安排劳动的年代,是一个大队分粮票,吃不饱饭去隔壁泥里偷地瓜的年代,是一个上学喂猪放学要拉牛耕地的年代。在这艰苦的年代,内陆居民的生活水平与港澳地区悬殊,这里的许多人选择偷渡香港、澳门。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出现了建国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偷渡外潮。偷渡者主要靠游泳,被抓的抓、水性不好的被淹死,最后游了到岸的基本现在都成为了港澳居民。


经联社修建的沥青路

改革开放,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农村分田到户,解放了许多农村剩余劳动力。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经济体制开始改革,1984年开始国企改革向经营责任制转变,许多国企采用了承包经营责任制。工资制度和劳动制度也先后改革,实行职务工资为主的结构工资制;开始实行劳动合同制,雇主和劳动者双向选择,不再分配定终身。我的母亲也是那个时候脱离了耕地,从1983开始辗转于几个村外的国企和私营工厂当工人,工资从1983年的每月45元,涨到1986年的每月800元。后来到了1990年与外村的花厂司机结为夫妻。母亲慢慢从农村户口转为城市户口。母亲外嫁的历程也是村里许多适婚妇女的经历,那么其他没有离开沙岗村这片土地的人呢?从八十年代分田到户,每户分得几亩,只要每月上交一定数量的粮食,剩余的可以留自家用或者出售,大部份已婚妇女和一部份未婚男性仍留在村里守护农田。同时成立了沙岗村集体经济联合社(简称经联社),按每户劳动力每年分得红利。

遗憾的是我94年出生以来没有在沙岗村看见过大片有农作物的耕地。从村里长辈们的口述中沙岗村的最大变化真的要往后推到1994年。1994沙岗村开始被全征土地,经联社以四万八一亩的价格征收土地,后为村民分宅基地起楼房、买社保、修水泥路。村里彻底没了耕地,依靠耕地生活的村民们开始在市内其他地方找打工。直至今日经联社每年都会按村民的股份多少发分红,来源就是当初被征收土地的出租和买卖。


村民们的自建平楼房和自建小农田

村民的自建楼房也很有意思,村里村民们的楼房大部份是自建楼楼,34层左右。一般会有两个大门,连接外面和庭院的一个大门,庭院和屋内又有一内门,庭院一般都会种些花花草草、果树或建池塘,村民们都很会享受生活。屋内卧室数量一般三间以上,四五间左右。这种房屋的设计又和村里大部分为主干家庭、传统世世代代同堂的思想不无关系。除非是出嫁女外嫁,基本上村里未婚男女、已婚男,特别是长男都要居住在这里。同时卧室会与浴室相连,就像今天我们说的商品房的主卧一样,为每代人提供一定的私人空间。另外在顶层通常会建一整层的平台,远看就像个凹槽,很少会建屋顶。或许和某些习惯有关。

那么到了1984-1999年,也就是我这一代人出生的时候,农村适当允许二胎。沙岗村也执行这个政策,但要求是两胎间隔至少4年,且第一胎是女孩才允许生第二胎,第一胎是男孩则不允许生第二胎。在这里不讨论这种政策的功过对错,对于村里,最大的变化就是新生儿大大减少了,以前一户五六个,现在一户最多两个。许多家庭从主干家庭变为核心家庭。

这种家庭形式的变化,制度推动的经济发展,贫富开始拉开的差距,都是村里人关起高高的铁门,把自己和家人困在这偌大房子内的原因。旧时家家户户大门都是敞开的,到了吃饭时间,拿起碗筷到别家串门。偶尔路过门口,进屋闲聊吃口茶水是常有的事。春节前后,各家准备好金钱圈(当地一种过年的油炸食品),村里小孩走各家吃遍各家。除了生活行为的私有空间化,还有一点就是在我这一辈人身上体现得最明显的,那就是乡音的特殊性的流失,沙岗村民说的是石岐话,属于香山粤语代表方言,但是和广州话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主要是在音调和韵母上,而且石岐话有自己类似于歇后语打趣的词汇、语句应用。例如,一条裤(普/粤)----一兜裤(石);垃圾铲(普/粤)----粪机铲()。老一辈人的人还是说着这些地道的石岐话,但到了我们这一代,受普通话(学校)、广州话(电视)的影响,许多特色的用语从嘴边溜走了。不仅仅是特色词句,有时候和家里人聊天还要想想、问问某个字词在石岐话如何表述。调还是那个调,味道却大不如前。更有甚者,为了孩子有一口纯正的广州话、普通话,不允许孩子在任何地方说石岐话。石岐话的特殊性也会随着一代代人一把把乡音的逝去而逐渐消失,最后石岐话也会逐渐被归整。这是必然趋势,在经济越发达或发展得更快的地方更是如此。值得庆幸的可能是沙岗村不是唯一使用石岐话的地方,在中山其他村落、城区也广泛使用。但更值得担心的是,当其余村落也开始快速发展起来了呢?

作者简介:广州中医药大学,2012级本科公共事业管理专业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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