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审核:肖龙 总第358期 妈妈的黑白照片挂在告别大厅的中央,慈目善眉安详地看着我们。妈妈走了,突如其来的动脉血管夹层瘤,让她带着左邻右舍的关爱,带着未能跨越百年的遗憾走了,妈妈走时九十九岁。之前,医院没有检查出她有其它任何病状,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天,她也是神情平静,咽最后一口气时仍是那样的安祥。合肥人称母亲为“妈姨”,之前每当我在办公室对着电话叫一声“妈姨”时,同事们都一脸的惊讶:好土,好缺精,好幸福!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叫“妈姨”,“妈姨”还在。我怎么从来就没有喊过一声“妈妈”?叫妈妈是年轻人的事,有几次“妈妈”到嘴边一张嘴又成了“妈姨”。今天我走出告别大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着一颗大树嚎啕大哭,像孩子一样向天大喊:妈妈——妈妈生性好强、倔犟,年老时一直独立生活,不去儿女家。我1950年出生的妹妹,刚满月就抱给了人家,前几年来相认,妈妈一字一字地说:“我没有养育你,也不会认你”。她不愿回想将她抱出去的无奈,不想讲为什么把她抱给人家。 妈妈的好强是她一生痛苦生活历练的结果。记事时我们住在徐家大院,十八户人家里有房东、小生意人、手艺人、单位职员,唯独我的父亲是拉板车的,吃穿都在人家之下。夏天,同样都在大院乘凉吃晚饭,我家总是稀多干少。妈妈怕我们眼馋,总是说明天买肉;我们衣服的补丁比别人家的孩子多,可总是干干净净,过年也能穿上新衣裳哪怕是翻新的。那个时候,女人少有出去工作的,妈妈不信这个邪。为让我们也能和邻居的孩子一样能上学,妈妈却去抬大土。由此妈妈还被作为培养对象,进了扫盲班,并说能转为正式工。然而为了我们弟兄三,不忍心我们无人照顾,却又辞去了工作,一生没有过固定收入。记得有一次与妈妈捡菜叶子,有人把捡到篮里的菜叶倒掉,妈妈不肯而遭到推搡,就这样妈妈最后硬是把一篮子菜叶捡了回来。 妈妈精打细算,勤俭持家,总不愿意乞求别人。但是人到弯弯树也得弯弯腰,我也看到过妈妈求人柔弱的一面。那次是该交学费的时候,房东催房租、债主逼债,妈妈鞠躬作揖好话说尽,没有逞强。还有就是弟妹下放的时候,上调要找人,妈妈也是低三下四,长大了才知道妈妈那都是为了我们。妈妈是我的保护伞。夏天,院里的孩子们结伴去黑池坝游泳,这是大院里所有人家严防死守的。那次所有的孩子都供认是我领的头,别人的家长理直气壮找到我家,父亲虽不信,还是把我捆起来用绳子抽,不给我吃饭。是妈妈趁父亲睡着的时候把我松绑,那时我就觉得妈妈最亲。有一次邻居失火,半夜大火熊熊,消防车未来之前,我很卖力地和大家一道打井水自救,最后街道表扬名单没有我,母亲很是不平,找到一定要街道把我的名字加上。那年国庆,父亲开恩为我买了一个小皮球,那是我小时候唯一的玩具,一段时间后我把皮球锥一个洞,吸水和邻家孩子滋水打水仗,邻家的孩子没事,而我却被视为顽劣,被父亲一顿巴掌还不许狡辩,母亲却说“不是一样玩嘛,不能打”。以后我才懂得,一个小皮球可能被父亲视为一份家产和终生的玩具,我把父亲的信心给破灭了,而母亲却是护犊心切。妈妈眼里容不得沙子,见不得有人张狂,因而也受到邻里的信任。我记事起,我们搬过七次家,前六次都是租房,最后一次是分房。市井平民,操持家务,平房相靠,进出睽睽,好像家家都没有什么秘闻,我家是最透明。邻居大嫂半夜急病,是妈妈帮着送到医院急救;邻里糊个骨子,糊个纸袋,围巾绞边打结,母亲能接到的活或收集到的原料,总是与人分享。后来居民组长手脚不稳,大家竟然推荐母亲当了组长。在她任职期间负责计划日常用品的发放,总是一是一二是二,从不滥用职权,受到大家信赖。无论哪家有什么事,妈妈总是热情想帮,维护邻里关系,和睦处邻。我想母亲没有如此好的心态,也不会如此高寿。 我十四岁离家工作,未能上初中、高中,一直对父母有怨言。今天我才感到其实父母尽力了。我们是年代的产物,父母只能让我们平平安安,改变不了我们的命运。今天我终于明白,所谓平安是福,来自于父母的平凡和对子女的真诚,妈妈是伟大的。作者简介:孙跃廷,原合肥市餐饮烹饪行业协会秘书长,1947年12月生,1961年参加饭店工作,从事服务员、厨师。1984年担任公司行秘科长,后历任西海饭店总经理、合肥厨师学校校长,公司经理助理、第二饮服公司总经理。2002年任市餐协专职秘书长、合肥市策划协会副会长、安徽省朗诵艺术协会常务理事。酷爱文学,笔耕不缀,讴歌餐饮,被誉为“餐饮诗人”,代表作《我是一名厨师》唱响全国餐饮烹饪界。著有《四根油条》、《徽菜你的钥匙在哪》、《握紧你的手,我亲爱的的参赛朋友》、《跨越百年》、《女厨师傅》、《你好,刘鸿盛》等,2015年出版发行诗集《水火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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