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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河往事 （三） 文/张波  秋风起，黄叶飘，凉意生，万物皆萧条，秋水潺湲，静立盐河岸边，偶有落叶翩翩落下，芦苇丛中安眠的鸟儿受到惊吓骤然飞起。水面平静无波，与那远处的朝阳遥遥相对。黄叶上附着的露水晶莹剔透，泛着皎皎冷光。这愁人的季节最惹伤感，最惹思念，外公，我想你了。 印象中的外公和蔼可亲，总是带着慈爱的笑容，有一手漂亮的木匠活计，记得有一天我在收拾车库的时候，看见拐角有一个油漆脱落老旧的红箱子，四四方方，很重很沉，嫌它占地方，正准备搬出去处理掉，母亲在一旁劝阻到：“不能扔，那是你外公留给我的，它比你们姐弟俩的岁数都大。”我知道那是外公给母亲打的嫁妆，里面珍藏了父辈的关爱和母亲的青春回忆，母亲说要留个念想，尤其是在今年三月外公去世后，这种思念更加强烈。 其实思念外公的不止母亲，还有我这个他疼爱的外孙，少年时每到寒暑假我就会去果林场的外公家小住一段时间，最喜欢跟着外公屁股后头去大棚里摘西红柿，地里拔青萝卜，坐在外公的三轮车上晃晃悠悠地去街上卖菜，外公说最喜欢看我狼吞虎咽地吃饭，感觉就像在吃海鲜大餐，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印象最深的是我十六岁的那年夏天，爱喝酒的外公那天忽然问我：“大波子，今年十六了吧，能不能和老爹喝点酒呀？”当时我一愣：“老爹！我十六了呀，你是不是一个人喝酒觉得无聊呀，我也没喝过酒，今天就陪你喝几杯！”外公一阵惊喜，忙不迭地让外婆拿了一个小酒杯，洗了洗递给了我。 “死老爹！怎么能让小孩喝酒呀！”说话的是我慈爱的外婆，对外公的这一举动颇为不满。 “没事！就喝一两杯，小孩大了，也该练练酒了！”外公自有他的歪道理，说完就给我倒了一杯。 “老爹！我敬你！”第一次喝酒的小牛犊一饮而尽，外公仔细看看我的脸没什么反应，就嘿嘿一笑地把酒抿了，“有点意思！”就这样，爷孙俩小酒杯是一杯接一杯，当到第三十杯时，外公问我：“乖孙，怎样，头晕不晕？” “没感觉！”外公听完一脸惊讶，朝一旁嗔怒的外婆夸到：“孙子像我年轻时候！”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喝酒，自此以后每年的寒暑假都会提着酒菜到果林场陪着爷爷小酌几杯，唠唠家常。 到后来由于工作繁忙，去得少了，竟然没察觉外公开始变老了，身材臃肿，行动不便，最糟糕的是有点老年痴呆，母亲便分派了一个任务给我：每个星期带着八十多岁的外公去洗澡，到了之后，没料到老年痴呆的外公竟脱口而出：“大波子，来了呀！” “嗯的！我妈让我带您洗澡，说您好长时间没洗了！”我一阵惊讶，因为我妈说外公此时已经认不出几个人了。 “自从你妈提到让你带老爹洗澡后，你老爹一直念叨你的名字！”外婆说完就在一旁准备外公的换洗衣物，我提着衣物，搀扶着外公沿着小路走向果林浴室，一路上我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大声的和他说话，他就一路满脸微笑的嗯嗯嗯，我知道外公记忆力已经衰退，可能不明白我说什么，但我猜想外公他应该明白有个女儿和外孙一直关心着他。搀着他慢慢走在乡间小路上，就像儿时外公牵着我的小手一样温馨。此后的每个星期只要我有时间，我都会来果林场，而外公也在外婆的搀扶下站在屋后静静地等着我的到来。 外公的老年痴呆在前几年已经很严重了，认不得人，生活不能自理，再加上身材臃肿，瘦弱的快九十的外婆已经不能再照顾他了，儿女们又都有各自的孙辈，自顾不暇，因此家人决定把两位老人送去敬老院，专人服侍。直到今年的一天，敬老院那边传来消息：外公开始不吃饭了。后来听外婆讲，说是经常听外公说你二老爹来找他了，要带他走，二老爹是外公的弟弟，去世很早，有人说这是去世前的前兆。家人急忙把外公带回家，平躺在床上，几个儿女轮流服侍。我也经常去看他，看到一直健壮的外公此刻竟然骨瘦如柴，躺在炕床上，气息微弱，双眼紧闭，母亲和几个姨娘坐在床上守着他。小姨把外公的手放在她腿上，不断地揉搓。她说，也许揉着揉着姥爷就有劲了呢。那双干枯的手，覆满了老年斑，像是一张斑驳的老树皮。这还是疼爱我的外公吗？ “老爹！我来看你了，听话，你要多吃饭呀！”此刻我最想的就是他能暖暖的吃上一口饭，因为母亲说你外公有时几天吃不下一口饭。 此时的外公吃力的转了一下头，混沌的眼睛努力看向我，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不认得了！我心里一阵颤抖，仿佛看见生命正在从外公身上抽离，带走他的眼睛，带走他的血和肉，带走他的回忆……我知道此刻他再也喊不出他最爱的“大波子了”，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最疼爱“大波子”的外公在睡梦中走了，走的很安详，没有一丝痛苦，今年他刚好九十岁。 如今身边没有了外公的身影，低头是枯黄的落叶，闭眼是孤鸟的哀鸣，是啊！人生如叶，一生一落，一生是开始，一落即终结。来自尘土，归于尘土，愿慈爱的外公天堂没有烦忧，一切安好，就如眼前这平静的盐河水。  张波，江苏省淮州中学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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