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甫五律《春宿左省》读记 （小河西） 春宿左省 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 不寝听金钥，因风想玉珂。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
这首诗作于乾元元年（758）春。至德二载（757）九月二十八日，唐军收复长安，十月十八日收复洛阳，十月二十三日，肃宗自凤翔还长安。杜甫或同时也回到长安，继续任门下省左拾遗。左省：指门下省。门下省在宫中正殿之东（左），故称。 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 掖垣：唐门下、中书两省分别在禁中左右掖，故称。《送许拾遗恩归江宁拜亲》（唐-岑参）：“适出西掖垣，如到南徐州。” 啾啾（jiū）：象声词。《九歌》（屈原）：“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木兰辞》（南北朝）：“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星临：《乱后经夏禹庙》（梁-庾肩吾）：“月起吾山北，星临天汉中。”《送友人游蜀》（唐-李频）：“星临剑阁动，花落锦江流。” 九霄：天之极高处；喻皇帝居处；借指帝王。《抱朴子-畅玄》（晋-葛洪）：“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 大意：省院墙边的花儿在夜幕中渐渐隐去，投宿的鸟儿一群群鸣叫着飞过。星临万户，家家门前星光闪动。月傍宫殿，宫殿之上月光更多。 不寝听金钥，因风想玉珂。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 金钥（yào）：金钥匙。金锁。此指开宫门的锁钥声。《唐六典》卷8门下省：“城门郎掌京城、皇城、宫殿诸门开阖之节，奉其管钥而出纳之。”《古意》（唐-常建）：“玉霄九重闭，金锁夜不开。”《张公洞》（宋-岳珂）：“石桥通便户，金钥锁朱庭。” 玉珂：指马笼头玉饰。【《西京杂记》卷2：“武帝时，身毒国献连环羁，皆以白玉作之，马瑙石为勒，白光琉璃为鞍。鞍在暗室中，常照十余丈，如昼日。自是长安始盛饰鞍马，竞加雕镂。或一马之饰直百金，皆以南海白蜃为珂，紫金为华，以饰其上。犹以不鸣为患，或加以铃镊（niè），饰以流苏，走则如撞钟磬。”《唐六典》卷4尚书礼部：“凡百僚冠、笏，伞、幰（xiǎn），珂、珮各有差。（珂，三品已上九子，四品七子，五品五子。珮，一品山玄玉，五品已上水苍玉。）】《轻薄篇》（晋-张华）：“文轩树羽盖，乘马鸣玉珂。”《和刘上黄春日》（梁-萧绎）：“玉珂逐风度，金鞍映日晖。” 封事：密封奏章。臣上书奏事，为防泄漏，用皂囊封缄。《后汉书-明帝纪》：“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文心雕龙-奏启》（梁-刘勰）：“自汉置八仪，密奏阴阳，皂囊封板，故曰封事。”《赠献纳使起居田舍人》（杜甫）：“舍人退食收封事，宫女开函近御筵。”《送独孤拾遗…》（唐-李嘉祐）：“入京当献赋，封事更闻天。”（上封事是拾遗职责之一。） 夜如何：典“夜未央”。《庭燎》（诗经）：“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燕歌行》（魏-曹丕）：“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大意：夜不敢寐倾听宫门开锁之声，晚风飒飒想着上朝时叮当的玉珂。明晨上朝还有封事要上奏，心里不安几次探问夜漏几何？ 诗意串述：本诗写门下省值夜。首联写开始值夜时门下省之景。天渐渐黑了，门下省院墙边的花儿越来越模糊，天空中归鸟飞鸣而过。花隐鸟过，平淡安静的春天黄昏之景。自然真切，历历如绘。次联写门下省夜深之景。因“星临”，宫殿中千门万户似乎在闪动。由于高大，宫殿近月，或许享有更多的月光。在门下省工作，虽职级不高，但这儿是“九霄”。因九霄傍月，自然多得月。宋代诗人苏麟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诗句，不知是不是由此而来。这一联夜景虚实结合，含蓄双关。三联写夜中值宿。夜里值班是可以躺下睡一会儿的。但杜甫睡不着。深夜宫中万籁俱寂。忽然，杜甫听到了丁零当啷的声音，他以为是“鸣玉珂”。他以为已到了大臣早朝时。仔细一听，只是风在吹门上的金锁。这个心里活动的描写很巧妙，也很形象。末联交代“不寝”原因。第二天早朝要上封事，心绪不宁，所以好几次讯问时间。诗至此戛然而止，有一种悠悠不尽的韵味。全诗而言，前二联写宿省之景，后二联写宿省之情。自暮至夜，自夜至晓，自晓至早朝，叙述简明而富于变化，描写真切而生动传神。次联“月傍九霄”之景，准确表达了杜甫对门下省这个职位的珍惜。杜甫一定希望因上疏惹恼皇上的事成为过去。杜甫一定在想，俺以后要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做一个好拾遗！以此为起点，实现俺“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伟大理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