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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我给你说 尚飞鹏 44．汹涌的黄河究竟给了路遥什么?什么原因使这位作家，一次又一次地来拜谒这条开创了具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华文明?路遥手中的香烟缭绕，他独坐于壶口的喧嚣之中，他究竟在沉思些什么？ 45．一切创造都始于疯狂和沉思的契合，路遥那气吞山河的长篇巨作，不正是感受于这条河流的巨大声响和排天的巨浪吗？ 46．在我们的生活中，往往一个大自然中的信息，会引发我们做出某种伟大的选择，路遥在每一次的创作之前，都要回陕北，回他的老家看父母、看山川、看黄河、看疯狂的沙漠之舟在地球上不停地运动与旋转。 47．离开壶口，路遥在车里唱到“晴天蓝天老蓝天，杀人的老天不眨眼……”他那男低音式的带有浓重陕北鼻音的歌唱，在晋陕峡谷回荡，似乎泪水缓缓流下，与那天上来的黄河之水融汇在一起，不分昼夜一路奔向大海。这首苍凉的民歌与路遥内心的凄冷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48．如果我把路遥的写作冠以中国健康无害小说，并且是中国传统与现代精神的血脉传承，会不会有人反对？众说纷纭的现象是正常的，而岁月从来都没有因为众说纷纭而停止。 49．如果我把路遥的写作归类为真实的自我心灵体现，并且具有大多数普通人生命价值的创造，是有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色彩的现实主义伟大作家，会不会遭到小说界的反对，显然这就是路遥写作与别人的区别。 50．路遥是那种具有中国硬汉特质，并且内心坚强而不屈的书写者，他的作品把自己的生命与老百姓的命运放在一个锅里进行烧烤，这是何等的境界。 51．路遥的精神还在于对时代和人生的真切认识，用其纯清的理想，支撑东方近代文明缺失的英雄主义式的写作信念，这种英雄主义的强大背景是站在受苦人的立场上完成的。 52．质疑与反抗，在有关路遥的言谈和文字中并不多见，作为一个现代知识分子，一个追求大师风范的作家，他应该在这方面有所表现。由于路遥具体的个性，以及他本人在政治方面的敏感和嗅觉，会习惯性地抑制和消减公开表达的可能，但在其作品的人物中，戏剧性地表现了他对现实的拒绝与批判，这在《人生》和《平凡的世界》等诸多作品都有所表现。他笔下的主要人物可以说从来就是边缘化的，他们不仅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位置，更得不到最起码的温暖和生存的可能，这就是证据，这就是他的批判性。 53．在路遥的笔下，他的主人公几乎都是从农村走进城市，纯贞的心灵在都市中挣扎和碰撞所爆发出来的激情和愤怒，从这些事实的描述之中，我们终于看清路遥，一个现实主义作家用现代手法书写生命状态的雕塑。 54．路遥就是那种一直在追问心灵和命运的前提下，反思和怀疑构成了自我强大的胸怀，不依赖任何既成的价值观和世界观而从事写作的作家，在非名利的灵魂深处，自觉地、真实地、有创造性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55．路遥的创作是一个个体生命与另一群生命的对抗，他选择了善良，选择了人民，选择了追求和探索，选择了真理和正义。路遥在陈家山写《平凡的世界》时与矿工们一起下矿，一起劳动，体验着矿工的艰苦生活，当他和矿工一同抬起那几百斤的大石时，谁能知道他正身患重症？路遥啊，始终保持着一个农家子弟的劳动本色。 56．原陕西省省长白清才说：选一百个省长好选，但要出现一个伟大的作家是非常困难的。 57．路遥曾7遍阅读《创业史》，他崇拜柳青，并尊为导师。路遥说过：“到目前为止，能读懂秦岭的只有这个老汉（指柳青）。 58．路遥创作的准备工作，谋篇布局在目前中国的作家中无人能与之相比，他的认真和踏实，使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路遥给中国文学创作树立了一个典范，这个高度现在一直无人超越，我们只有在路遥不在之后，才能体会他的重要，他对中国文学的贡献，以及失去他的损失显而易见。 59．也许在上世纪80年代，因为有了路遥的存在，他作品的广泛影响，才使一些人不敢胡编乱造，制造虚假的文学繁荣。伟大的文学在于人的伟大，伟大的人才能写出伟大的作品。一个伟大的作品它本身就是一个榜样，路遥就是这个时代的榜样，但是遗憾的是，这个时代太过物质化，它让我们的路遥寡不敌众。现在也一样，一些只注重形式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所谓的现代主义作家，对路遥的作品不屑，完全反映出他们的无知与浅薄。 60．在路遥不足半个世纪的生命中，他的创造力远远超过了他生命的本身，他的作品以其最具生命活力的方式，以其思想深度，以其生活化的自然性，以其善良和博爱的气质，用现实主义的风格表现出来。 61．他总是以燃烧的烈火般的激情，用严峻的思考对物质世界以哲学家的眼光加以审视，他是一个精神的创造者。在他所有作品的描述过程中，表现出了非凡的精神世界。他的生命是短暂的，就像海明威、叶赛宁、莫扎特、贝多芬一样，为人类创造出了永恒的精神财富。他是一个具有诗性光芒的作家，他的生命通过作品会让更多的阅读者激活。 62．路遥去世后，安葬在西安烈士陵园。之后，霍世仁、曹谷溪、申沛昌、赵兴国、白崇贵等人，以及生前好友和一直帮助和支持他的人，经过长期努力，多方协调，才将他的墓迁至延安大学文汇山。 63．历史文化对路遥的影响盛大，这是显而易见的，而河流文化对他的影响会更大，这并不意味着陕北干旱缺水就没有河流文化，恰恰相反，对水的渴望会创造出更加丰富的水文化。陕北的水系包括无定河、大理河、洛河等，它们都流入黄河，黄河是陕北的生命河，是陕北文化的核心。 64．中央红军到达陕北、毛泽东在陕北创作《沁园春·雪》、北京知青来陕北插队，对陕北的固有文化有一定的冲击和融合，实际上是一种民间文化与革命文化的交流，它们对路遥的思想和小说创作产生着巨大的影响，这种影响既是正面的也是负面的。 65．从世俗的观念理解，在路遥短暂的一生中，有很多人帮助了他，而他却没来得及报答这些恩人和朋友。从长远的观点看，成就路遥，是净化社会的必然，他的创作不是私有财产，而是社会公共文化中的财富。所有对路遥帮助过的人，其实是一种公共事业积累和奉献，具有潜在的价值和意义。 66．萨义德在《知识分子》一书里说：“时时维持着警觉状态，永远不让似是而非的事物或约定俗成的观念带着走。”就像我一贯主张的，荣誉都可以缺席，唯一不能缺席的是对社会事物中存在的污点的批判，这其中的道理路遥不会不知道。 67．撰写《路遥》我思考了很多，有人批评陕西作家是农民作家，这个是没错的。其实，这就是陕西的文化传统，这个传统是有继承人的，从柳青到路遥，从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等，我们可以看出，这个传统是配套的，包括了一批农民评论家以及阅读作品的读者。所以，我们看到，陕西在开“陕西文学三十年”的时候，说的全是小说，其它品种一律免提，这是陕西的悲哀。由此，我想到诗歌在陕西的一再边缘化，就不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了。 68．陕西的诗歌，李震先生曾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大约是《陕西诗歌没有坛》，这是对的，因为陕西从来就没有建立起一个坛，这是因为不管从解放前，还是解放后，陕西的诗歌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领军人物，领军人物不仅要写得好，还要有组织能力和人格魅力，就是现在的陕西诗歌界，也缺少这样的人。陕西小说创作的发展，就是因为一直有领军人物，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传统。我们不要忘记，陕西的这些优秀的小说家中，路遥、贾平凹、高建群都是以诗歌创造走向文坛的作家。 69．可以说陕西本土的现代诗歌没有传统，没有传统不等于没有诗歌，诗人是有的，甚至有伟大的诗人。但传承是一种精神，并且成为继续向前发展的动力，这个传统似乎一直在缺失。我们诗人自身也有问题，比如，缺少一种公共的诗歌意识，都是散兵游勇，相互排斥。当然我们不缺少好诗人，缺少全心全意为诗坛服务的人，这个人不是选出来的，而是一种心灵的导向。从这个意义上说，在陕西，路遥写了小说是幸运的，他在这个传统里成长，成为参天大树而常青。 坦诚的讲，路遥的出现，延长了陕西及中国农村题材的小说创作，不知道现在的90后00后是否还在写农村题材的小说，如果再过20年、30年，农村题材的小说是否还会繁荣。（完） 创作于2008年 2014年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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