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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津往事(3) | 枞阳方言广播:老伴吴裁缝

 文乡枞阳 2020-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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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音:许光昶|配乐:燕子

老 伴 吴 裁 缝

——为纪念绿宝石婚而作

作者:许芳林

老伴是吴裁缝,一点不假。
因为她当年有这样的手艺,才花落吾家。俗话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因为老伴的手艺,深深的吸引了我的父母,当然也得到了我的认可。
老伴姓吴,名冬莲。冬季里哪有莲花?我想其父母的用意可能是:希望小女儿像莲藕一样洁白,像荷花一样美丽。
 


她手艺在桐城南大街的一位亲戚家学成。师从不到一年,就回到家乡先让村,自谋职业,成为吴裁缝。
老伴的手艺如何?我不能妄加评论。只知道她在家为提高手艺继续自学一个月以后,就给人家做衣服了。一开始是人家送衣服上门做,后来连人带缝纫机,走出家门去给人家上门工做衣服。
衡量一个人的手艺到底如何?我觉得能把钱挣到手就是好手艺。
 


一九六三年的金秋十月,老伴连同她那台崭新的“飞人牌”缝纫机,嫁给了我,来到义津中街后面那处破旧的老屋。从此,开始了我们漫漫人生的艰难生活。
那时的老伴,风华正茂。看着她用小皮尺量衣,划线,裁剪,然后端坐在缝纫机前,弹奏着欢快而美妙的缝纫机奏鸣曲,那情那景,觉得她倒也风度翩翩,楚楚动人,充满了劳动的喜悦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让义津的老屋有了春和日丽的感觉。
由于工作上的原因,我们聚少离多。结婚不到一个星期,我就远走高飞了,连春节也是在遥远的宿松县刘港闸工地度过,直到第二年的端午节,我们才又匆匆见上一面。唯有她那台飞人牌缝纫机,陪着她度过漫长而又空寂的岁月。
 


那几年,义津周围的十里八乡,都知道我家有个吴裁缝,纷纷请她上门做衣服。那时的人们都很苦哇!请人上门工,恨不得把人当牛用,每天要做七、八件衣服,多做一件都是好的。所以天天是大清早就出门,直到天黑以后很久才能回家。一天下来,直累得腰酸背痛,腿脚抽筋。尽管如此,还有人拖欠工钱,直到现在也没有付清。
吴裁缝也是血肉之躯,也是有情有义之人。由于思君心切,一九六五年的下半年,她一个人不知用什么神功,带着六七十斤重的缝纫机,从义津到下枞阳,又从下枞阳到安庆,又从安庆到望江的华阳镇,又从华阳镇赶到望江县城附近的大湖口排涝站工地,一路风雨兼程,顺长江逆流而上,风尘仆仆来到工地,看望在工地当工人的我。
须知那时的交通非常不便,能买张车票还要人托人、宝托宝,还有途中的搬上搬下,下了汽车,又上轮船,这中间的折腾如何完成?这其中之艰辛恐怕只有吴裁缝自己知道了。
附近的村民知道来了位吴裁缝,又让她忙碌了一整个冬季。这样我们既探亲,又让干瘪的口袋增加了银两。真是“撒尿浇麦,一举两得”。直到春节,我才陪她一起,返回了义津老家。
 


不知什么原因,结婚头几年吴裁缝总是铁公鸡不下蛋,这下急坏了父母,当然更急的还是吴裁缝自己。
五年后的一九六八年,吴裁缝终于铁树开花,第一个孩子姗姗来迟。谁知刚迎喜悦,又添忧愁,闸门一旦打开,便像洪水猛兽,小冤家一个一个接踵而来,一发而不可收拾。要不是采取紧急措施刹车,恐怕一个班的兵力也不在话下,最终以四大金刚而鸣金收兵。

 
一九六八年,一贯老实巴交的吴裁缝,少言寡语的吴裁缝,看似有点软弱可欺的吴裁缝,做了一项石破天惊的决定:甩掉义津四间老屋和所有坛坛罐罐,只身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和那台缝纫机,来到安庆,安营扎寨,从此结束了我们分居两地的夫妻生活。
此刻,工程队的家属们不再称呼老伴为吴裁缝了,而是亲切地叫“小吴”。
小吴又开始上门给人做衣服了,不但穿梭于工程队家属之间,在华中路一带也小有名气。有一次下大雪,天寒地冻,白雪皑皑,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小吴”仍带着大孩子给人上门工,两天两夜都没有回家。我这个木头丈夫居然不急不躁,没有打听,也不去迎接,好像没有人在外面辛苦似的。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他妈的混蛋透顶!也不想想: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给人上门工,是多么不易!
 


小吴不但有手艺,为家庭可以说也是竭尽全力。那么多年,我家是“黑人”、“黑户”、“黑户口”;“黑油”、“黑米”、“黑衣衫”。要不是吴裁缝鼎力相助,何以饥可得食,寒能得衣?
在那畸形年代,我家的遭遇非但得不到同情,反而遭到恶意攻击,有人说什么吴裁缝搞单干,是在走资本主义道路。对此我真想吐他一脸口水,狂抽他一顿耳光。
后来,吴裁缝终于农转非,成为真正的城里人,被安排在工程队的托儿所上班;再后来,成为街道干部。
吴裁缝虽然彻底告别了她心爱的飞人牌缝纫机、那把裁衣用的剪子,还有那根量衣用的小皮尺,但一有空闲,还时不时踩踩缝纫机,缝缝补补,过着从容而简朴的生活。 

写于2018年9月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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