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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欧资产阶级新兴时期”味道之《爱人送我向日葵》

 六零后声乐往事 2020-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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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引号里的话是1963年一篇文章里的。这文章的确切标题和作者我查不到了,当时只存了一个截图,没记录更多信息。



PART

01

1980’录音

我第一次听到的《爱人送我向日葵》是黄葆慧女士1983年(估)的录音。黄佩勤指挥上海歌剧院乐队伴奏,阿克俭先生配器。黄女士那个专辑是混搭风格的。有一些八十年代的创作歌曲,也有中国民族歌剧的唱段,还有这首“向日葵”就显得特别了些。

爱人送我向日葵

黄葆慧演唱

1960年代的黄葆慧

我直感旋法不属于八十年代王立平谷建芬郑秋枫王酩们的味道。后来有网友在网上又发了一款靳小才女士的独唱,是钢琴伴奏的,来自1984年上海中唱出版的丁善德声乐作品集盒带,我才有点明白,原来这歌是丁善德先生早年间的一首艺术歌曲。进一步查文献,看到丁善德先生自述,说这首歌曲是他1961年秋天写的,当时他正在为《长征交响曲》配器,想写点其他风格的东西,正好在报纸上看到邹荻帆这首诗,喜欢,就谱了曲子。

爱人送我向日葵
靳小才演唱
姚志军演奏钢琴

PART

02

微变奏

 丁善德先生谱《爱人送我向日葵》,以“微变奏”手法变化重复分节歌,乐句之间频繁的调性对比使全曲色彩丰富、韵味无穷——首先,他以第一段结束的降G大三和弦作为下一段落的属和弦进入B大调。这个等音和弦形成了很富浪漫情味的三度调性布局的开端。作为艺术造型的重要手段,全曲的钢琴部分,他以左手上行分解音型作为基本单位,和声节奏宽广稳定,上方则以动机音型不断地灵活模进,音乐显得俏皮、欣愉。乐思发展,旋律中出现降六级音,与B-G、降B-降G调式布局融为一体。由于织体的高度统一,原本简单、口语化的旋律,在不断运动着的调性背景上,流露出亲切、质朴而真挚的感情,音乐新颖而别致。

作者 | 林育 

自-Mrcolour的sina博客

 

词:邹荻帆   曲:丁善德


我和爱人来相会

盼他送我一枝红玫瑰

啊 没有玫瑰 没有玫瑰

一朵圆圆的向日葵

听他语调多么美

他是初次下乡种向日葵

啊 向日葵啊 像太阳啊

在他手中放光辉

啊 他送我这一团向日葵

这蜂窝一样的向日葵

啊 爱情的甜蜜在这里面

他教我种在窗边

那是他的脸儿对我来探望

那是他向我把手挥

啊 爱人送我向日葵呀

爱人送我向日葵

PART

03

“没有群众感情”

这首歌曲公开演唱大约是1962年了。一位五零后姐姐跟我说,她家长辈聊过六十年代初文艺创作有过一阵子open的时光。这个话头儿是从一张沈湘先生领衔的节目单开始的——坐标帝都,时点是1962年9月。现在想那应该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最后的古典声乐饕餮盛宴。节目单上的介绍我摘几句:

  • 本次音乐会上特邀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教员,著名男高音歌唱家沈湘参加演出,在交响乐队的伴奏下,他将演唱:比才的歌剧“卡门”中唐·霍赛的咏叹调“花之歌”,普契尼的歌剧“图兰朵”中卡拉夫的咏叹调以及意大利民歌等。

  • 花腔女高音孙家馨将演唱古诺的歌剧“罗密欧与茱莉叶”中的圆舞曲以及一首新排练的曲目————维也纳森林的故事(约翰·施特劳斯曲)。这是一首极为诗意动人而难度很高的圆舞曲。在我国乐团还系首次演出。抒情兼戏剧女高音梁美珍将演唱威尔第的歌剧“游吟诗人”中丽奥诺拉的咏叹调等歌剧选曲。

帝都上演这样的“大洋古”节目,丁善德先生在上海弄出个很欧范儿的艺术歌曲就不奇怪了。不过转年,有人就在《人民音乐》杂志上对丁先生这个歌曲进行了鉴定,归到资本主义属性中。

有些作品中由于过于强调技巧及个人情感抒发,而多多少少忽略了一些根本的东西。《爱人送我向日葵》(丁善德曲)是一九六二年创作的一首独唱曲。从听完后的直觉,到这个曲子表现出来的情比较旧,其音调的时代感成又像西欧资产阶级新兴时期的产物。从歌词看,虽然写的大意是“爱人从乡下劳动回来给我向日葵”。实际上却是借题发挥:“我和爱人来相会,盼他送我一支红玫瑰…” “向日葵啊,小太阳啊……”“爱情的甜蜜在这里面……”等等。若不是第二段中:“听他语调么美,他是初次下乡种向日葵”中出现了唯一的“下乡”一句,我们再也不知道这首歌与下乡劳动有关系。从前面的歌词里,我们感觉不到“爱人”下乡劳动后带来的清新、健康的气息。沒有看到一个典型的响应党的号召而下乡的新知分子的面貌。这样的歌词在过去西欧文艺作品中是屡见不鲜的。(这里只不过是把献玫瑰改成献向日葵而已)。音乐更进一步的发挥了这样的情调。它的基础音调,除了第一段还带有某些五声性(本身还是陈旧的)外,其余基本上是以西洋的式、调性转换为主的。发展的方法也是典型西洋的。
这首歌曲的写作技巧是很高的,但达不到表现群众感情、为群众服务的目的,又有什么意义呢?有一段时期有些过于强调无害作品的倾向。这首歌词表面看来是无害的,但它通过音乐的表现,把这首歌透露出来的知识分子的情抒发出来了。现在还有少许同志很喜欢这首歌,说它“好听”、“有技巧”。但它对听众会起什么影响?会助长什么感情?却是值得考虑的问题。对技巧怎么看待,对作品如何评价,这牵涉到作者对自己艺术活动的态度。可以说我们对这些问题的看法往往与群众的着眼点不同。例如某些同志,喜欢《爱人送我向日葵》,而一般的群众却难以接受,这就发生了对不上口径的现象。

多年前这么扣帽子的文章,语文还是比较讲究的,保持着一点体面,比本届的语文皮相好。这文章发表后一年,“四清”开始,国运开始奔着折腾的方向走。按照这文作者的意思,下乡劳动回来,如果音调不是民歌风尚和本土常见的五声音阶,那就是没劳动好,也就是思想没改造好。粗鄙等于朴实,粗蛮等于率直,什么叫思想改造?终极就是反智。我想买票去听沈湘先生领衔那场音乐会的听众应该也是沉迷在资产阶级情调中的一群,照这个文章的路数,统统去劳改才是正途(当然国家后来的发展也确实就是这个轨迹)。这样的批评逻辑现在依然有效,我订阅号的留言里偶尔冒出几只这样的恶臭,更不要提人数众多的平台。某些人就那么不希望劳动人民审美多样化,就那么不希望劳动人民跟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全面对标。

PART

04

男高音录音

二十一世纪有机构又为丁善德先生组织过一个作品专场,参与演唱的都是上海音乐学院出来的人。《爱人送我向日葵》由男高音张建一演唱。建一先生年轻时候也是气冲霄汉的嗓子,中年期多了经验和控制,音色保持得还成,唱“微澜”的歌曲倒比年轻时候合适。只是,我个人觉得,可以唱得再“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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