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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孤灯到天明 作者:远方 【散文】

 众星之星 2020-12-09




一盏孤灯到天明

文|远方

夜深人静,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下,母亲兀自纺着棉花。车声如萤,煤油灯背后的母亲不知疲倦地纺啊纺,一根线柱很快就膨胀成一个大线锤。母亲的背影投射到墙上,像极了一只胖胖的秋蚕,努力地吐着生活的丝线。

儿时,这是我最常见也是最难忘的场景,以至于多年以后,这个场景还时时在梦中浮现。那盏昏黄的煤油灯,灯光下瘦小清癯的母亲,已经定格成一幅水彩画,永久地镶嵌在我生命的相框里。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母亲就是忙碌的代名词。父亲在外工作,家里的柴米油盐,地里的春种秋收,我们兄妹五人的吃喝拉撒,全靠母亲一个人全力维持。每天一大早,母亲就给我们一个一个叫起来,穿好衣服,起了床,上了学,然后就下地干活。干一阵子,就要赶紧回来做饭。等到我们都吃完饭上学走了,母亲的饭也凉了。她顾不上加热,就胡乱吃两口赶紧下地。有时候地里活紧,她就拿着一个凉馒头,边走边吃。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母亲的三餐一多半都是在路上对付的。白天干不完的活,母亲就拿来晚上干。剥玉米、剥棉桃、纺线织布、缝补衣服,每一样活计都是母亲熬多少个半夜才干完的。有一年,母亲晚上剥棉桃,一直剥到深夜还不肯上床休息。我起来解手,发现母亲坐在凳子上睡着了。我就叫醒她,娘,半夜了,去睡觉吧,明天再剥。母亲打了一个激灵,扭头看看我,说,你去睡吧,我再剥一会,这棉桃再剥不出来,就捂了。等到雄鸡报晓,天光熹微,我起床上学,看见堂屋的母亲就着昏暗的灯光还在剥——为了赶在晴天剥好,她竟然一夜未睡!我哽咽着说,娘,快天明了,你睡一会吧。母亲才艰难地站起身,捶捶酸痛的腰,走向里屋。

冬天里,除了纺花织布,母亲还有一样活计挂心,那就是给我们逮虱子。小时候农村穷,谁家的孩子不生虱子?特别是到了冬天,孩子们的衣里就是虱子的天堂,每一条衣缝就是一条虱子的河流。有的孩子不胜其扰,课堂上就会浑身乱抓,要么会抓住一头虱子,但大多数情况下会把身上抓得惨不忍睹。

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所以,每天晚上母亲就多了一项任务。等我们都睡下了,母亲就把我们的衣服拿过来,一个一个挨着逮,每逮着一个,母亲就用两个大拇指一挤,一头“老母猪”就灰飞烟灭了。灯影绰绰,虱爆声声,母亲的两手上不断开出鲜红的花朵。有时候,虮子太多,藏在缝隙里如群蚁排衙,母亲就用牙咬,一排一排地咬,如蚕吃桑叶。有时候,我会傻傻地问,娘,你用牙咬,不脏吗?母亲就笑笑,傻儿子,那也比让它们把你们咬得难受强。

一盏油灯夜夜明,从夏到冬,从青丝到白头,从荒寒的昨天到丰盈的今天,它是母亲的眼,更是母亲的心。前几天,母亲八十二岁生日,我因故不能回家,就央求妹妹发来一段视频。看着烛光下满头银发的母亲灿烂的笑容,我的眼前又幻化出那盏煤油灯,和煤油灯下操劳的母亲。那一根根从生命底部抽出的棉线,就像母亲的白发,幽远,而悠长。

作者简介

远方,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为诗海琴声驻站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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