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让阅读成为习惯，让灵魂拥有温度 白雅凡，中央民族大学在读本科生，各类文学爱好者，现实主义信徒。 还是要好好活 奇怪的声音涌入她的脑海。 “二姐，舟舟命大福厚，你想开点。” “这孩子从小懂事，唉。” “以后怎么办呐！” …… 她的上眼皮开始发力，想要驱散眼前这片黑，身边人好像感受到异动，她被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握住又轻轻放开。 “妈，”病房里的灯光并不亮，但她还是适应了好大一会儿，她看到母亲的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岁月侵蚀了母亲往日里饱满的热情，只剩下满色憔悴，她轻声安慰：“哭啥呢，我不是醒了吗？” 房间里站满了亲戚，大姨家、舅舅家的都来了，甚至还有每年过年才会见到的生面孔，现在他们围在自己的病床边，成了密不透风的一堵墙，这座墙的面容无一不悲戚，无一不怜惜，一股不可见的力量把她牢牢地缚在身下这蓝色的床上。 成为全场的焦点对周舟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尤其是在医院。她对这些目光异常熟悉，记忆再现，她仿佛拨过时间的迷障回到十五岁那年爸爸出事的那个下午，同样的消毒水味道，同样的亲戚们。 原以为那是痛苦到一生也无法忘怀的事情，但是现在，自己连那是艳阳天或是阴雨夜，都没印象了。 她想要起身，却忽然发现下半身没有支点，用不上力气，冰冷的蓝色竖条纹被子下面齐齐整整，一片平坦。 她的手颤颤巍巍，在被子下来回摸索，遍寻无获后，声音仿佛沁出血来，低头问：“我的腿呢?！” “舟舟，听妈妈讲，医生说我们好好配合康复治疗，现在假肢可智能了，比真腿还好呢，妈妈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我们舟舟那么聪明，一定康复得特别快。”中年女人的语气急切，带着哀求的意味。 边上的男人招呼大家离开病房，走的时候，他看着母女俩说：“姐，你跟舟舟待会儿，有事打电话叫我。” 她的母亲就这样望着她，充满温柔的爱意和自豪的神采，好像她还是幼儿园里最讨人喜欢的小朋友，高中时班里数一数二的学霸，顶尖美院的优秀毕业生。 “妈妈，我什么都做不成了。”周舟出神地盯着天花板，那是清洁工人们接触不到的地方，她看到了昨夜梦里那片沉寂的星空，看到外星文明大获全胜，人类文明就此结束，传承的火种失散于太空。 周舟躺在床上，用半天的时间做了一个不甚周密的自杀计划。 跳楼过于痛苦，社会影响太大，不行。 自缢的操作难度太高，并且容易被救下来，不行。 去公园投河吧，有花有草，回归自然。 周舟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第一天她嗓子哭哑，眼泪流干。但计划在脑子里成型后，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该哭该笑该闹，很少出错，甚至比大家想象中的更好。 “妈，我这没大事了，有护士姐姐可以帮我，你明天就去上班吧，老请假不好。”周舟眉毛弯弯，对来换针的护士扬起笑脸，然后看向母亲，神态专注又恳切。 “行，我回公司处理一下，就这两天吧，你乖乖的，晚上记得打视频给我。” 母亲走前留下了一个吻，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她原本想写点什么东西，但心中千言，下笔两难，几行字擦擦改改，最后一片空白。 算了，自己走后还是别留什么东西了，省得妈妈看着难过，别看她平日一副要强的样子，夜里总是抱着自己会偷偷哭，让时间挟着记忆快点转，过去这两年再大的事也淡了，爱慕她的人并不少，她得去找个好归宿。 周舟向来是个执行力很强的女生，下午进行户外康复治疗的时候，她找借口溜了出去。 轮椅艰难地穿过红绿灯，在行人的注目下驶过一条街道后，周舟来到计划中的目的地。这个公园不大，但胜在有一片人工河，而且离她的医院很近，平日里很多患者和他们的家人来这里散步，谈论未来的生活。 周舟在河岸路边停了下来，左手托腮，望向湖心，竟是发起呆来。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走过来，扎着马尾辫，皮肤白净，细鼻弯眉，苹果肌那里一颗生动的痣。 “姐姐，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练速写，把你画了下来。” 熟悉的校服，和跟记忆里重合的一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周舟甚至怀疑这也是一场梦，眼前这位女生跟自己高中时期简直一模一样，后来她嫌弃脸上过于明显的痣，刚高考完就去点掉了。 “没事，你也是美术生吗？”周舟摆摆手，问起高中生的情况。 “不是的姐姐，我喜欢画画。”高中生笑了笑，风吹乱她额前的刘海，周舟看到一双微红的眼眶。 人生不易，她心里叹一声气，拍拍对方的肩膀，轻声安慰，“继续画下去吧，会好的。” 面前的少女绷紧嘴角，重重点头，然后像来时一样突然地跑开了。 现在的小孩跑得真快，周舟一边心里发笑，一边观察哪个地方风景好，适合投河。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喊叫声瞬间充满公园，小孩子们被家长牵着急忙拉走，工作人员用喇叭喊着大家有序离场，救援人员浑身滴水，神色绝不是救援成功后的轻松。 周舟再次望向湖心，看到熟悉的高中校服一点一点沉下去。阴冷的穿堂风从另一个世界吹来，百感千愁压迫着心脏，她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 寒冷冬天里的一个激灵把她拉回现实世界，公园归于平静，惊惶不复存在。 轮椅重走来公园的路，来时没注意的路灯照亮了这个夜晚，她想，自己或许可以做个好女儿，好画手，再不济也可以是个好患者。 【版权声明】本篇作品经作者授权刊发，版权归作者所有，转载请务必注明作者和出处（文学鉴赏与写作），必要时请联系后台授权转载。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