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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有鼎趣闻轶事

 贺兰山民图书馆 2020-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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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有鼎趣闻轶事

智效民

[这是一篇发不出去的文章。经过认真学习,反复删改后再次推出,希望能够与读者见面。]

沈有鼎(1908——1989)字公武,上海市人。他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沈恩孚是清末举人。辛亥革命时,沈恩孚担任江苏民政次长和省公署秘书长。后来退出政界从事文化教育活动,曾发起中华职业教育社,筹建南京河海工程专科学校,创办鸿英图书馆。他酷爱昆曲,与著名实业家穆藕初交往甚密。穆于1921年在苏州创办昆曲传习所,培养了一批人才。他的儿子沈有鼎的昆曲修养,显然与此有关。

沈有鼎在中学时代,偶然读过一本逻辑学的小册子,便这门学问产生浓厚兴趣。考入清华以后,他经常和同学们讨论逻辑问题。有一次他们正在教室里高谈阔论,金岳霖路过这里为其天赋所吸引,便站在外面听了很久。

1929年,沈有鼎赴哈佛大学留学,师从谢非怀特1931年,他又到德国海德堡大学和弗赖堡大学深造,先后在杰浦斯和海德格尔的指导下进行研究,并结识著名哲学家胡塞尔和数学家策梅罗等人。

1934年,沈有鼎学成归来,回清华大学任教,成为该校最年轻的教授。有意思的是,就在沈有鼎离开美国那一年,金岳霖也步其后尘来到哈佛,师从谢非学习逻辑学。见面以后金先生对谢非说:“我教过逻辑,可是没有学过。”说罢他大笑起来。这大概就是民国知识分子的魅力所在吧。

1937年初,因为受“一二·九”运动的影响,清华大学提前放了寒假。有一天,浦江清邀请吴晗去清华合作社喝茶。为此他在日记中写道:“过沈有鼎君卧室,入之,凌乱无序。沈君西装,弹古琴,为奏《平沙落雁》一曲。亦强之出喝茶。沈君于西服外更穿上棉袍,真可怪也。”

到沈氏之“怪”,有一篇轶文披露过令人吃惊的情况。这篇文章发表于1948年《人物杂志》,题目是《哲学家沈有鼎像赞》。文章说,沈是一个十分怪异的人。第一,他不善理财。每次开支,都把全部薪水放在手提箱里,然后每天去数一遍。数来数去,难免要数糊涂。有一次他少了10元,便怀疑是同宿舍的钱穆所为。钱先生他分辨不清,气得打了他一个嘴巴。第二,他不爱换洗衣服。一件衣服穿在身上,“一直到破烂不堪脱掉丢了为止,中间连一水都不洗。”有时候他到表兄潘光旦家串门,潘才强迫他换洗一下。第三,他的眼睛总是发呆。这种神态和那邋遢模样,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甚至被警察捉去。为此关于他的谣言很多,有人说他逛商店时被当成小偷,有人说他想看表便爬上人家的墙头,有人甚至说他“是因为看女人洗澡”而被。第四,他不大关心外界的变化。抗日战争时期,他随学校到了昆明。当地多雨,他总是穿着皮鞋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即便如此他也我行我素不乱方寸。第五,他勤学好问、兴趣广泛。在昆明西南联大时,他听遍文学院每个教师的课,听课时还总爱提问。第六,他会弹古琴,会唱昆曲,“不过他的昆曲是坐在马桶上的时候才唱的”。第七,他嗜书如命,据说有借书不还的“毛病”。此外他还吃遍当地的风味食品,就连寺院的斋饭也不放过。

正因为如此,他的婚姻生活很不顺利。该文作者认为:沈有鼎出身于一个“坐享其成的士大夫大家庭,又受着与现实生活脱节的麻醉教育,而玄奥的经院哲学又给他一个自我的精神世界”,所以他成了“20世纪的一大奇迹”。

抗日战争前夕,殷海光从武汉来到北平。有一天,他跟金先生参加逻辑研究会的聚会,有人提到哥德尔的研究非常重要,金先生便想买一本哥德尔的书。没想到沈有鼎对他说:“老实讲,你看不懂。”金先生听了这话以后,先是“哦哦”两声,然后说:“那就算了。”

当时殷海光才十七八岁,听到他们的对话非常惊讶。他说:“学生毫不客气的批评,老师立刻接受他的建议,这在内陆是从来没有的。”这个故事有几个版本,有人从中看到金先生的雅量,我则发现沈先生的率直和坦诚。

抗日战争中,沈有鼎一直在西南联大任教,与金岳霖共同培养出王浩、殷海光等人。王浩说1949年以后,金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谈到,沈有鼎、王浩和殷海光是他的“三个跟不上时代的学生”。这种说法在海外影响很大。其实,看看这三个人的成就和金先生当年的处境,就会发现他们是金岳霖最得意、最有作为的学生。

抗战胜利后,沈有鼎以访问学者的身份与陈寅恪前往牛津大学,同行的还有邵循正、孙毓棠、洪谦等人,据说这是由陈寅恪推荐的,可见陈先生也对他十分看重。

沈有鼎是1948年回国的,回国后穿着虽然整齐了,但个性依然如故。1949年,正在清华读研究生的苏天辅听金岳霖讲课,突然发现沈先生坐在后面。此后沈不仅每课必到,还争着发言。无奈之下,金先生只好制止他:“你别说,让苏天辅说。”还有一天,沈先生要带苏天辅下馆子,出门时怎么也找不到钥匙,便对苏说:“肯定是在你的衣兜里。”这与当年他怀疑钱穆是同样的心理,而且他对这种话的理解与常人不大一样。

政权易手以后,形式逻辑研究处于极不正常的状况,沈有鼎的处境不难想象。尽管如此,他还是改不了“不识时务”的“毛病”。听李元庆先生到了1966年有夏天(以下删去272个字)

1972年中美建交以后,王浩从美国回来,金岳霖对人说:“沈先生有学问,其实王浩不是我的学生,是沈先生的学生,他们在一起讨论,我根本插不上嘴。”后来沈与王在通信中讨论数理逻辑问题,这些信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沈有鼎一生沉醉于形而上的思考,对形而下的需求兴趣不大,所以他的行为举止对于那些追逐物质利益的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基于这一原因,我对他出身于一个“坐享其成的士大夫大家庭,又受着与现实生活脱节的麻醉教育”的说法,实在不敢苟同。我以为,对于这种布袍破屣亦风流物,是不能用世俗的观点来衡量的健康的社会应该给他们更多的理解宽容否则我们不仅无法摆脱生生不息的平庸,还可能因为过于追求物质利益而影响整个社会的文明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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