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补充：虚增利润3.6亿元，上交所质疑：审计为什么未发现公司财务舞弊？会计师回复：我们未发现公司存在财务舞弊的情形。（新闻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_-pypqEkeQ6RDhw16j4FwQ）答： 上市公司财务造假已经不是新闻了，看的太多我都快麻木了。但东方金钰却让我兴趣大增，这是一次普通中透着特别的财务舞弊案，很有关注的必要。 说它普通是因为金额普通——虚增利润3.6亿元，康美、康得新都上百亿了，3.6亿已经刺激不了中国股民粗大的神经了；对当事人处罚普通，最高罚款30万，最低3万，和亿级的造假金额相比，不值一提；造假手法也很普通（这个后面细说）；审计师和前辈们一样否认自己有任何责任，这个也很有普遍性。 特别在于造假标物很特别——翡翠原石！（这个比早被玩坏的扇贝好玩多了） 对案件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证监会的原文，因为专业用语过多，怕看不懂的可以跳过，我这里细说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从2016年开始，到2018年上半年，上市公司东方金钰共19人合伙进行财务舞弊，分三次虚增营业收入5.6亿元，虚增利润3.6亿元。手法简单粗暴——通过关联交易，让虚构客户高价收购自家商品。 举个例子，A公司今年任务没完成，年底想突击一下。于是领导找了一个老客户，签了一份虚假合同，把一批刚从外面收购进来，价值1000万的商品以2000万的价格卖出，合同签了，发票也开了，但货没发、钱也没收（客户又不傻，不可能真出钱），挂应收账款2000万，收入2000万，结转成本1000万，1000万的利润就出来了。等到年终考核结束，第二年把假合同一撕，说对方没给钱，协议做废就行了。如果第二年经营的好，把去年窟窿补上，啥事也不会有；如果经营不好，甚至还不如去年，那也没关系，把金额搞大一点，年底再来一次就行（只要没有追究，可以一直玩到资金链断裂）。 这个手法过去在国有企业非常普遍，现在也有用的。但上市公司不多见。 因为审计师可以从没有现金流和毛利率过高（远远高出市场价值）这两点判断交易不具有商业实质，不予确认收入、利润。 所以东方金钰对这个古典的会计造假进行了升级改进，由1.0版升到了2.0版，这是全方位的升级改造。 现金流升级：第一步——把资金洗出去，东方金钰先是找六个人冒充供应商，并以他们的名义开了19个银行账户，然后向这些账户转款，都是上市公司的自有资金，真金白银。 第二步是把钱转进来，还是上面的手法，以高出成本价的价格卖出去，假设公司转出去采购款有4个亿，加一倍的价格，卖掉一半，那么销售收入就是4个亿，成本是2个亿，利润也是2个亿，还有2个亿是存货，这转出去的钱又原封不动的回来了，利润却平空增加了2个亿。这一切都是有真实银行流水的，单据上没有问题，银行账户也是真的。 标的物升级：这是本案最有特色的一项，标的物，也就是交易的商品不是一般的东西，是翡翠原石。我们都知道翡翠原石这东西是没办法估价的，没切时有一切可能性，切开了要么是石头，一文不值，要么是翡翠，价值百万。所以它没有市场价，东方金钰可以宣称——这批原石都是好货，里面真东西，以高出进价一倍的价格卖出没有问题。 客户升级：本案中东方金钰找了六名假的供应商和六名假的客户，这12个人全在公司控制之下，发函对账都能全力配合，这就给审计工作制造了一定障碍。 整个事件就是这样，东方金钰在财务造假方面体现出了工匠精神，细节方面，从合同到付款、收款都有完善的处理，参与人员之多也是近年少见的——内部有19人，外部12人，先后开了19个银行账户，时间跨度长（从2016年开始），花费了相当的精力，真不明白他们有这么大决心为什么不好好用在经营上。 再说第二问题——审计师的责任有多大？从证监会的反馈看，审计师肯定是有责任的，但他们显然不服，回复中审计师强调“在前期的审计过程，我们认为我们获得了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作为发表审计意见的基础，我们未发现公司存在财务舞弊的情形。” 他们声称自己认真履行了“存货销售与收款循环、采购及付款循环执行的审计程序”，“获得了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没有发现问题，所以无责。 言外之意——履行审计程序是审计师的责任，只要程序走完，没有发现问题，审计师就无责，再有问题那是会计和公司的了。 这和公众的认知会有一些偏差——明明公司都认账了，审计还在强调未发现财务问题，那审计在其中有什么作用？ 其实我们仔细看一下审计报告就会明白，主审所的回复很有代表性，也是一直以来审计行业的共识——审计的任务是针对现有的材料发现问题，如果这些材料是假的或者对方拒绝提供真实材料，导致审计失效，那审计师是无责的（比如材料不全，审计师会发表无法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 实话讲，很多会计们也有类似的想法——业务给我什么 发票我就做什么账，只要领导签字我就付款，其他的我是不管的。 但大家都这么想不等于就是对的。 会计准则里有“实质重于形式”原则，不管形式是什么样，重点是事实什么样。个人以为这一条也适用于审计，不管公司造假手法有多么高明，假的就是假的，从常识也能看出翡翠原石这东西有多不靠谱，如果实在没有证据可以出保留提示风险，也可以要求挂账暂不确认收入（等所有石头全部卖掉再确认），轻飘飘的一句“获得了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就想无责，肯定是站不住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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