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使吉林日记》：吉林城

 

吉林城（吉林乌拉，今吉林市老城）——三姓（今哈尔滨市依兰县老城），沿松花江水路、陆路两线，尤其东流松花江自三岔口（嫩江入松花江汇合口），至牡丹江入松花江汇合口江段，古云粟末水、混同江，明代称海西江，满语松阿里乌拉，古代交通历史信息极其丰富。此一线代表三江平原、松嫩平原和辽河平原东西贯通；并松花江左、右岸两条最大支流，即嫩江、牡丹江，挟带大大小小末梢谷道、山道，汇集到松花江水陆干道中轴线上，辐射地域辽远。

沿松花江水路、陆路两线西进，穿越辽河平原，再通过燕山的两个隘口——卢龙塞（喜峰口）、临渝关（渝关和山海关），转行中原内陆。《魏书》记魏晋南北朝时期，勿吉部落首领乙力支朝献，“初发其国，乘船溯难河（松花江）西上”；《辽史》“贡鹰道”，和《金史》“五国蒲聂部节度使拔乙门叛辽，鹰路不通”；《全辽志》明代“海西东水陆城站”，以及永宁寺碑记“永乐九年春，特遣内官亦失哈等，率官军一千余人、巨船二十五艘，复至其国，开设奴儿干都司”，都能看到不同历史时期，松花江水路、陆路的身影。古代交通站道，是由历史地名承载的，两者密不可分。毕竟松花江水路、陆路年湮代远，能够流传至今，可与现代人呼应的历史地名，可谓寥若晨星，少之又少。

 

历史车轮转到距今135年前，即清光绪六年（1880年）4月21日，吴大澂（1835—1902）受命钦差，“所有三姓、宁古塔、珲春防务，即著责成吴大澂督办，并将各该处屯垦事宜，妥为筹办”，饬用“钦差督办宁古塔等处事宜之关防”印信。吴大澂遂于这一年5月17日抵吉林城，其间与“将军事晤”，并与将军铭安、副都统玉亮“同赴各庙求雨”、“邀游龙潭”。7月初10日起，吴大澂分赴吉林将军辖境边地三姓、宁古塔和珲春，第一程即吉林城——三姓, 去程水路乘船，返程陆路驰驿。其时，吴大澂行色匆匆，随手记下沿途泊地、驿站、村屯细节，真实自然；所记松花江水、陆两组历史地名，均辅以方位、道里，地理坐标清晰，并以《奉使吉林日记》传世。地名素以活化石著称，清代松花江历史地名，世袭罔替，古韵厚重，对我们观察魏晋南北朝以来有文字记载的松花江古道，有相当的参考作用。以下引文阿拉伯数字为笔者改写。

  

    一、去程：吉林——三姓水路

吉林城

冷棚  舒兰河口   冷棚，或记作冷堋，今吉林省九台市莽卡乡塔库村龙棚自然屯。舒兰河口，今吉林省舒兰市溪河镇溪浪口村，舒兰河今称溪浪河。

《奉使吉林日记》原记：“初十日，明日由水路至三姓，酉刻登舟。”“十一日，辰初解缆，行150余里，泊，地名冷棚，距离舒兰河口尚有十余里也。”

 

白土崖子  今吉林省榆树市五棵树镇白土崖子村。 

原记：“十二日，行240里，泊，地名白土崖子。以陆路计之，距冷棚180里，吉林至此300里矣。”

“十三日，行200余里，泊，不知其地名，距都伯讷仅七十里耳。”（舍里左方待考） 

伯都讷城  今吉林省松原市宁江区伯都乡古城。

原记：“十四日巳刻，伯都讷城南门外，泊。富捷堂都护来晤，至都统府答富捷堂。请铁炮三尊，带至三姓，以备各营操演之用。午后正拟解缆，大风忽起，浪高数丈，各船颠簸，几不能泊。至晚风始定。”吴大澂携铁炮前行，应是去程选择水路的主要原因。从日记可知，此行正是四、五月间春暖花开时节，即便顺水行舟，仍时而受阻。例如大风天气，船几乎不能行驶。不得已在伯都讷城滞留一日。上午不能行，午后始解缆，可是行30里又泊，出伯都讷城陆路仅为12里。可知，古时松花江水路受天气影响之甚。

  

三岔口  蒙古大孤屯   三岔口，指嫩江入松花江汇合口。蒙古大孤屯，今大庆市肇源县茂兴镇自力村，旧地图标注马克图，濒江，三岔口标志地名。新城，即前述伯都讷城。

原记：“十五日，风急仍不能行，午后始解缆，行30余里即泊，距新城陆路不过12里耳。”“十六日己刻，行至三岔口。酉刻，泊蒙古之大孤屯，陆路距新城80里耳。”

 

南北河  今大庆市肇源县三站镇，拉林河入松花江汇合口左岸。或肇源县三站镇三站船站，见大地图，有南北小河子通过，河过立旗碑。

原记：“十七日，行二百数十里，泊，据土人云，地名南北河。陆路距新城240里，距双城堡80里，距阿勒楚喀180里。”双城堡，今黑龙江省双城市老城。阿勒楚喀，今哈尔滨市阿城区老城。

哈尔滨 

原记：“十八日，申刻，行至哈尔滨。戌刻，泊北岸黑龙江界，距呼兰城35里。” 呼兰城，今黑龙江省呼兰县老城。

   

摆渡河口  呢尾子  摆渡河口，指宾县摆渡镇松花江渡口。呢尾子，又称滴达嘴子，今巴彦县巴彦港镇少陵河口，清末巴彦港旧址。1952年巴彦港迁至今临城乡沿江村。有枷板河，旧名枷板站，即明代海西东水陆城站之扎不刺站。

 

原记：“十九日，未刻，过摆渡河口，即吉林驿站，借用北岸黑龙江地，设立五站之渡口。南为色勒沃特库站，乃阿勒楚喀界。北为佛斯亨站，即黑龙江所属矣。戌刻，泊北岸黑龙江地，俗名呢尾子。”色勒沃特库站，即色勒佛特库站，今宾县宾安镇。佛斯亨站，今哈尔滨市木兰县五站乡五站村。

 

正宝河  正宝河，今宾县新甸镇。西有河。淘淇河过境，大沙河、金矿河、中台河分别从北东西向南流出。

原记：“廿日，风不利行，70余里泊北岸黑龙江界，地名正宝河。”

  

白杨木  瓜拉   白杨木，今木兰县木兰镇。辽金鹰路名伯颜迷站。有白杨木河，据《呼兰府志》：“乌耶古河，即今木兰县之布雅密河，土称白杨河。”瓜拉，或记作瓜兰，今方正县新安乡新安村，瓜兰河迳其东，有新安渡口。1949年属南天门区，1956年为新安乡驻地。2001年原新安村、恒山村、靠山村合并为今名。辖河西、靠山、正屯三个自然屯。村民委员会驻正屯。会新公路横贯全境。瓜拉北富拉珲（富托珲）站，鹰路名鹿站、能站。

原记：“廿一日，行50里至白杨木，即佛斯亨站。又70里至瓜拉，泊。瓜拉北为富拉浑站。”富拉珲，即富托珲站，今哈尔滨市通河县富林乡四站村。鹰路名鹿站、能站。

南天门  罗拉密    南天门，今方正县天门乡，乡驻地天门屯原名南天门。罗拉密，今方正县大罗密镇。北靠松花江，东临玛河。 

原记：“廿二日，行40里至南天门。又130里至罗拉密，泊。”

大古洞小古洞三姓  大古洞，今通河县清河镇大古洞村，有大古洞河。小古洞，今通河县清河镇小古洞村，鹰路称克脱亨站。三姓，今哈尔滨市依兰县老城，三姓副都统驻地。

原记：“廿三日，行60里至大古洞，20里小古洞，又35里至三姓。”

 

巴彦通  巴彦通为松花江江心一岛，对面江右岸有山名巴彦哈达，位于今依兰县珠山乡境。其势险峻，阻松花江水道，扼三姓门户，因依山修筑炮台，并驻靖边军两营，今遗迹尚存。吴大澂携带的三门铁炮，即安设于此。

原记：“八月十三日，赴巴彦通相度营盘地基，酉刻归。”“十四日，再赴巴彦通，亲督丈量各哨营房基址，酉刻归。” 

    

   二、回程：三姓——吉林陆路

吴大澂返程，轻车简从，因走陆路。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吉林将军以三姓至阿勒楚喀路途遥远、驿递不便，“划呼兰城迤东江北地段于吉林，设五驿。”《清史稿》载：“乾隆二十七年，吉林借江北地设五站，由今宾州渡江东行入县，曰佛斯亨，曰富拉浑，曰崇古尔库，即县治，曰鄂尔国木索，又东接今汤原之妙噶山站，以达三姓城。站路自妙噶山站渡江至三姓，又有自兴东烟筒山达县西南，自观音山历县境至三姓之西路。” 吴大澂于9月17日起程，行程并非每日一驿，经常在驿站打尖，而宿驿站以外的村落，甚至饶过驿站行进。

       

    三姓  同前。

妙噶山站 今哈尔滨市依兰县迎兰乡。亦称头站，即三姓副都统驻地发驿第一站。妙噶山站与三姓城隔江相望。

原记：“九月十七日，席散启程渡江，是晚宿妙噶山站。”

 

鄂勒图木索站   今通河县清河镇二站村。三姓城发驿第二站。

原记：“十八日，行60里，宿鄂勒图木索站。” 

 

乌那珲崇固尔库站  乌那珲；崇古尔库站，今通河县三站乡三站村。三姓城发驿第三站。首任大通县知县张熙禀称：“兹查崇古尔库等站，村屯零畸，民户星散，自庚子兵燹后，地方凋敝，村舍尽成丘墟，田畴鞫为茂草，人烟断望，商民交困，至今元气未复。”

原记：“十九日，行45里至乌那珲，尖。又20里至崇固尔库站，宿。”

 

坌河  富托珲   坌河，坌凌河。富托珲，同前，即富托珲站，今哈尔滨市通河县富林乡四站村。三姓城发驿第四站。

原记：“廿日，行40里至坌河，尖。又20里至富托珲，宿。”

浓浓河 佛斯亨站  佛斯亨站，同前，又记作白杨木，今木兰县五站乡五站村。三姓城发驿第五站。

［夹注］吉林将军借黑龙江将军地面所设五驿止于此站，驿站顺序号地名多传承于今。佛斯亨站以后，接吉林将军辖境驿递。光绪七年（1881年），吉林将军铭安、吴大澂对本线施以增补驿站、站官、额丁和驿畜等项。以蜚克图至色勒佛特库130里，两站相距过远，增设苇子沟站（宾州厅）。分道接境内新置色勒佛特库、苇子沟、蜚克图、萨库哩、拉林多欢和蒙古喀抡（榆树市太安乡新站村），这几个驿站是为设立吉林——三姓驿路新置，登伊勒哲库、法特哈、舒兰河、金珠是雅克萨战争时期老站。首尾合为17站，

原记：“廿一日，行30里尖。饭后过浓浓河，又40里至佛斯亨站。”

 

摆渡河 叩乞河  摆渡河，今宾县摆渡镇；叩乞河，去佛斯亨站50里。

原记：“廿二日，行20里渡江而南，在摆渡河尖。行50里至叩乞河，宿。”

  

色勒佛特库苇子沟  色勒佛特库站，同前。苇子沟，今哈尔滨市宾县宾州镇。苇子沟地方，西距双城接界之古城店一百七十里，东距三姓接界之蚂蜒河二百四十里，南距五常接界之帽儿山二百里，北距松花江四十五里，系东北赴三姓，东南赴桶子沟、蚂蜒河三路通衢，位于蜚克图站、色勒佛特库站中间之正腰站。

 

原记：“廿三日，四鼓开车，行30里，黎明至色勒佛特库站，俗称夹板店，尖。又行60里至苇子沟，宿。”

 

黄山嘴子 满家店蜚克图  洼浑河 黄山嘴子，今宾县宾州镇四季青村黄家自然屯。满家店，即今宾县居仁乡（居仁堡）。蜚克图，今宾县宾西镇，旧称“蜚克图”，蜚克图河东岸，与阿城区蜚克图镇隔江相望。鹰路的鹿鲁吉站，明朝设蜚克图卫。洼浑河，今阿城区洼浑河屯。

原记：“廿四日，晨，过黄山嘴子至满家店45里，尖。午后至蜚克图站，行25里，茶尖。又行25里，至洼浑河，宿。”

 阿什河 阿勒楚喀城  阿什河，金按出虎水，今同；阿勒楚喀城，同前，今哈尔滨市阿城区老城。

原记：“廿五日，五鼓开车，行35里渡阿什河，又5里至阿勒楚喀城。”

 

 白城子萨库里站 拉林城  白城子，今哈尔滨市阿城区“金上京会宁府遗址”。萨库里站，今阿城区双丰街道驻地双兰村。拉林城，今五常市拉林满族镇。

 原记：“廿六日，行5里过白城子，即金之故都也。土人往往掘地得古泉及金银器物。又15里至萨库里站，尖。又60里至拉林城，宿。”

多欢站大岭  多欢站，今五常市红旗满族乡多欢站村。大岭，吉林省榆树市大岭镇。 

原记：“廿七日，20里至多欢站，茶尖。又5里渡拉林河，尖，俗名牛头山。又40里至大岭，宿。”

行多欢站其后未走蒙盟温（榆树市五棵树镇盟温站村）、登伊勒哲库站（榆树市秀水镇）两个驿站。

 

法特哈门  舒兰站  法特哈门站，今舒兰市法特镇。法特哈门，又记作发忒哈边门、巴彦厄佛罗门。系吉林府、伯都讷分界。门者，即柳条边边门，北起威远堡，南至风凰山止有二十一座边门，第一座即为发忒哈门。有靖边后路左营驻此。舒兰站，即舒兰河站，今舒兰市溪河镇舒兰站村。

原记：“廿九日，行45里至法特哈门，尖。又45里至舒兰站，宿。”

舒兰站其后，未走锦州俄佛罗站(俗称金珠店，吉林城城北门户，西至乌拉街城15里，今龙潭区金珠镇金珠村)，由乌拉街满族镇径入省城。

 

乌拉城旧站吉林省城  乌拉城，今吉林市乌拉街满族镇老城。旧站，今吉林市昌邑区九站街道九站村。旧站，即指旧乌拉站（今吉林市龙潭区金珠乡九座屯），以区别于尼什哈站（又作乌拉站）。“旧站”似金珠南“九座屯”。其九当为“旧”之音讹。吉林省城，今吉林市老城。

原记：“三十日，三鼓开车，渡舒兰河，行50里至乌拉城，尖。又40里至旧站，茶尖。雨。又30里至吉林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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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乾隆二十七年，吉林将军奏三姓西至阿勒楚喀(今阿城县白城)，地势辽远，驿递不便，请 接江北借地五站，佛斯亨（哈尔滨市木兰县五站乡五站村）、富拉珲（哈尔滨市通河县富林乡四站村）、崇古尔库（通河县三站乡三站村）、鄂勒国木索（通河县清河镇二站村）和妙噶山（哈尔滨市依兰县迎兰乡）。妙噶山江对岸即三姓城，三姓副都统驻地。从金珠首站至三姓城989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