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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榆树的梦

 淮阴语文 2020-12-29

老榆树的梦

□陈静

  儿时,挺着咣当咣当响的肚子跑来颠去,肚里喝的都是稀饭,有时连稀饭也喝不上。在物资匮乏、经常吃不饱的年月里,一个懵懂小子,能有什么样的惦记和奢望?

       故乡春天,风景如画。和煦的微风,吹开了遍地的野花,也一并吹开了老榆树蜷缩的身子。老榆树身上先后萌发出细嫩的枝条,会在某一天,突然间挂满一片片鹅黄色的叶子,在柔软的春风里飞扬,仿佛是在为谁浅吟低唱呢。
       孩子们很少有心情欣赏这风景里的诗情画意,关注更多的是如何填饱肚皮。
       大榆树是首选,一个人来到树下,光着脚丫,像尺蠖一样匍匐在大树身上,一伸一屈使劲地向上爬,然后骑坐在大榆树的树杈上,撷一嫩枝,品味这些清新的叶子,似乎就拥有了整个世界。在地下觉得天很远,到了树上也没觉得天更近。就这样坐在那里,遥望远处的风景:碧绿的原野,袅袅的炊烟……

       榆树的新叶带着一些鹅黄的新绿,干干净净的,少有虫子眼。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绵绵的,糥糥的,有些甜。当然再好吃的榆树新叶儿,也敌不过榆树钱儿的味道。榆树钱儿,这小精灵,圆圆的,外圈平展,里面凸起,到了榆树钱儿长成的好时候,惦记它的就不只是孩子们了。大人们也会窜上树来,展现属于他们的特技和娴熟,不会上树的孩子们就仰着头等在下面,或一把一把地将榆树钱儿捋下来,忙着往小嘴里捂。最后,大人们也会折一些枝条下来,抱了家去,女人们负责摘下新鲜的榆树钱儿来,洗好了,拌上玉米面揉成团上锅蒸,或贴在锅上小火烘,黄亮亮,金灿灿,吃到嘴里的感觉棒极了!

       朴素的日子,古朴的民风。吃过了晚饭,孩子们在肚子的鼓圆中得到力量。一伙儿一伙儿,一拨儿一拨儿的,出来做游戏:藏猫猫儿,接新娘子。月光如水,繁星满天,萤火虫提着小小灯笼,在夜空里滑行,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天气,孩子们可以在外面玩很久,大人也不喊,不用怕天黑,也不用担心有坏人。

       小时候,我家有一棵老榆树,长在和西邻交界处。树干很粗,要两个成年人合抱才抱得拢,叶拍苍天,枝横云梦。它是祖辈留下的,有百年历史。除了村里的两棵古银杏,它就是全村最大最老的。更巧更奇的是,还有近百年的一棵老葡萄藤攀附在它的树干和枝丫上!好像一对老夫妻,相依为命,同甘共苦。除了支撑着葡萄的成长和收获,老榆树也不闲着,每到春天青黄不接时,人们饥肠辘辘,它就挺身而出:榆树叶儿、钱儿就赶上了好时候喽,成为人们果腹的美味。
         一到夏天,我家可热闹了。男女老少都到老榆树下来纳凉:打牌,下棋,唠家常,连说书唱戏的都喜欢到我家来!到了中秋更不用说,葡萄硕果累累,丰收喜人!有福大家享:张家一串,王家一串。
 

       七十年代初, 为了邻里和睦,怕老榆树遮挡邻居的阳光,也或许是老榆树的日渐衰老,父亲把老榆树连同老葡萄一起刨了,斩断了两家矛盾的根源。当然,也消灭了一道美丽的风景和童年的欢乐。

      老榆树没了,很长时间我都缓不过劲儿来。当年老榆树卖了100多元钱,换回来一辆旧自行车。就是这辆车成为我渔沟、县中风雨求学的伙伴.

       工作以后来到了城里,生活三十多年,见过、吃过了许多儿时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生活日新月异。但是故乡一直留在我的梦里,儿时的伙伴还在我的梦里,榆钱儿还在我的梦里。儿时那种简单的快乐,一直没有淡去。时不时还梦见自己在老榆树上折枝,在老榆树下嬉耍。

 和珅当年在自己的府邸——恭王府内遍植榆树,想的是年年榆钱飘落、囊括天下钱财珍宝据为己有,做着发财的美梦。老百姓植榆,期盼的是风调雨顺、年年有余,过上吃得饱穿得暖、平平安安的日子。

 现在故乡的老榆树已不多见了,只能在城市公园里偶尔一睹她的芳容。春天也常能在公园路边见到榆钱儿,可苦于树干太高,够不着榆钱儿,或不忍心扯下树枝,即使想尝尝鲜,也只能是望“钱”止渴。

       有时想像,在故乡如画的春天里,在老榆树斑驳的光影里,是不是还会有机会,还会有孩子一如当年的我,常常躺在老榆树下做着童年的梦?

                          2020.12.11







陈静,男,1961年7月出生,原名陈永明,渔沟中学毕业。闲暇时偶有舞文弄墨,信手涂鸦,发些感慨,很少有文章发表。平时喜欢寻石访仙,游山玩水,疯疯癫癫,常被戏谑。曾在《淮海晚报》、《淮阴报》发表过几篇小文,《一段令人难忘的奇缘轶事》收入《淮阴文史资料》第二十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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