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竹,法名仁文,子旻,斋号草香庐,虽未出家,亦不在家,喜居山野,不营世业,唯以书画诗文化世,出版有文竹禅艺系列丛书。 第一幅 山头树招摇, 石间水窃笑, 灰松鼠衔果蹦蹦跳, 青草接青草。 阳关道行断羊肠道, 黑云飘转作白云飘, 喇叭叫变成牛羊叫, 老先生难找。 老朽无德无能,在名利场中折腾累了,才躲到山里来喘气,实在不值得大家寻找,找到了你也会大失所望。各位慈悲,老朽找块清净之地安身实在不易,您与其用许多功夫找老朽,不如回头找自己,看看这个能找的是谁,一旦找回自己的清净本性,您就比老先生还老先生。 第二幅 白天犯迷糊, 半夜著诗书, 穿衣服不分寒与暑, 酱油当米醋。 洋别墅不住住土屋, 大白鹅换块烤红薯, 藤萝架挂满牙葫芦, 老先生糊涂。 糊涂好呀,糊涂好。老朽半辈子学聪明,结果吃了不少亏。如今才体会到糊涂的好处。 聪明人不是夭折,就是牺牲,活下来也会历尽坎坷,烦恼远比常人多。即使侥幸成就一点功名,到头来也只是比别人多背一些业债而已。糊涂人百无一用,赚个身心安生;糊涂人常吃亏受气,能消许多业障;糊涂人自我意识淡薄,和自然更容易贴近,能得到天地更多的护佑。 第三幅 空气里无毒, 泉水中无污, 山药蛋小米能饱肚, 小院种菜蔬。 泥巴腿何必新衣裤, 厌荤腥咱有野蘑菇, 坎坷路练就龙虎步, 老先生知足。 何止是知足?应该说庆幸。想想那些可怜的城里人吧:整天禁闭在铁门铁窗水泥墙的方笼子里,呼吸着充满甲醛等混合成分的有毒空气,喝着不知从哪个自来水龙头接来的高价“纯净水”,吃着不知什么药水泡过什么基因转过什么农药喷过的高价食物,出门时还要带足应付交纳各种名目罚款的人民币,开上比自行车还慢的私家车,爬过尾气刺鼻的公路,来到人头攒动洋溢着暧昧氛围的交际场,一边捂着钱包防着小偷劫匪,一边与人吹牛砍价,施计过招,累死了! 城市,欲望的海,业力的海呀!而欲望炽盛的人只能挣扎在这个海中,有时他们也向往青山绿水,但他们住不起山,享不起清福呀! 第四幅 择个避风角, 寻块清凉坡, 两松间搭上紫荆柯, 几把草铺着。 轻悠悠如饮瑶台酒, 虚灵灵似登莲花座, 光灿灿分明见弥陀, 老先生高卧。 天下无事哟! 心中无事,天下便无事。 把心收起,把六根关闭,天下便摆平,其中大自在,大受用,世间人是无法想象也无缘体会的。世人都活在外边,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因而很累很烦。老朽活在里边,活在自己心里,看一切都是自己,因而无忧无虑。 第五幅 人恼咱不恼, 柔忍总没错, 笑和哭费力一样多, 利弊明摆着。 进门来远近都是客, 街头上尊卑问寒热, 讲故事逗得村童乐, 老先生随和。 世人都有个性,老朽没有个性。世人都是石头,不仅硬,还有棱角,彼此磕磕碰碰,彼此都受伤,老朽则是橡皮泥,没个定型。你把咱揉个团咱就是个团,你把咱摊成饼咱就是块饼,你把咱捏成个小狗咱就是个小狗,你把咱塑尊佛咱就是尊佛,怎么都自在,怎么都舒坦。 把个性放下,佛性就现前,诸君不妨试试。 第六幅 周瑜打黄盖, 愿打还愿挨, 慈菩萨救不了骨里坏, 因果率常在。 赌博的输光万贯财, 偷猎的跌下百丈崖, 贩毒的枪击天灵盖, 老先生无奈。 唉!祸福无门,唯人自招,都是业力所感,自作自受,谁人能替得? 种啥因结啥果,因果规律是天地的法则,不会错的。这世上其实没有什么好人坏人,只有明白人和不明白的人。明白人肯定行善不作恶,作恶的人都是由于愚昧,欲求乐反招苦,不可恨,只是可怜。有些人就是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不听劝告,佛都救不了他,老朽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七幅 为人谁无难? 善恶小处看, 好心人专拣好事干, 但图此心安。 赠棉衣张翁御风寒, 送蜂蜜郑婆治哮喘, 凑钞票李娃交学钱, 老先生心软。 老朽挨过饿,就见不得别人挨饿;老朽得过病,就见不得别人得病;老朽失过学,就见不得别人失学。不是老朽境界高,实在是老朽心肠软。大善事咱做不了,耶路撒冷咱摆不平,只能做小事,小事也做不了,咱就行个好心,说句好话,宽心话。善事未必是善事,好心却一定是好心,如果世人都能怀着一颗好心,那就是天平盛世。如果一个人连父母兄弟街坊邻居都不管不顾,却口口声声学佛修仙,济世利生,那是自欺欺人而已。 第八幅 美酒大家喝, 花轿众人抬, 小山村新闻比风快, 喜事结伴来。 张老汉中了福利彩, 老刘家娶了美太太, 王小二深造到国外, 老先生开怀。 老朽是个恬淡之人,没什么嗜好。烟酒不动,荤腥不沾,粗米淡饭吃来香,胃口又小。孩子自己有出息,用不着老朽操心,连个花钱的地方都没有。常有城里人来访,送一大堆东西,用不着堆着碍眼。在此敬告诸君,您若有多余之财物,可拿去扶贫,老朽真的不需要什么。 一个人淡化了自我意识,把自我融化于大众中,大家高兴咱高兴,大家欢喜咱欢喜,这样就自在了,没有痛苦,也找不出理由烦恼。 第九幅 时间是钱币, 奔忙求效益, 闲散人赚个好身体, 人急我不急。 大公鸡啼过母鸡啼, 牛羊群放到岭头西, 小商贩沿街卖大米, 老先生未起。 老朽大概算个不合时宜的人,大家都在出大力,流大汗,混大官,赚大钱,唯有老朽不慌不忙,悠哉悠哉,闭目梦西土,睁眼瞅南山。不知是世人疯了,还是老朽傻了。 老朽智商不高,有些事想不通。那些奔忙求财的人,怎么钱老不够用?那些把时间当生命的人,怎么总是短命?那些买私车购电脑想节约时间的人怎么越来越紧张?那些想摆平天下实现大同的人怎么老是战争?想不通呀,想不通。老朽还是多睡点觉吧,这世上起码少了一个生事造业折腾添乱的虫。 第十幅 愚智有分别, 人本无好赖, 糊涂人做事不明白, 仁者看得开。 滚刀肉拔走大白菜, 傻小子扎破小车带, 王二愣摔碎老砚台, 老先生不怪。 不怪,不怪。和智者咱计较不起来,和愚人不值得计较。拔走我的大白菜你就富了么?那你就多拔几棵;扎破我的小车带你就好了么?那你就多扎几下;摔碎我的老砚台你就没烦恼了么?那我这里还有个坛子,你尽管再摔。你拔了,你扎了,你摔了,那好,我大白菜换成了嫩青菜,旧车带换成了新车带,瓦砚台换成了玉砚台,一笑祸就消,一忍福就来,不亦快哉! 第十一幅 自个身板强, 老伴更健康, 儿孙们有志在四方, 余粮两大缸。 大清早面西一炉香, 山水画新作挂满墙, 心里头无事好思量, 老先生吉祥。 老朽烧香不为求佛求仙,只为清心;老朽作画不为求名求利,只为畅神达意;老朽种菜种瓜不为生计,只为活动筋骨;老朽盘腿打坐不为修气练功,只为休息。 往事如梦如烟,忆个什么?未来如泡如雾,谋个什么?外境如影如化,挂个什么?自身如幻如露,恋个什么? 第十二幅 观红树白云, 察日升月沉, 天地间万象不离心, 格物识本因。 叹秋虫到死不知春, 笑蜂蚁碌碌布兵阵, 羡山鸟逍遥远离尘, 老先生天真。 我生天地,还是天地生我?老朽不明白。 世人都以为有个自我生长于天地之间,有时觉得自我很渺小,以至于自暴自弃;有时候又觉得自我很伟大,和天地较劲还其乐无穷,到头来斗不过天地,只落个环境破坏,人心变恶,其害无穷。于是有人试着置身于天地之外,反观世间,反醒自我,于是便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人格提升,智慧增长。更有智者进而反观这个观察者是谁,发现天地万物和观察者皆如幻如化,了不可分又了不可得,于是超凡入圣,天人合一。 诸君解得么?若解得,落知见坑;若不解得,堕愚痴坑。老朽解得否?老朽不解。 第十三幅 凡功法不学, 凡大师不招, 道可道到头谁知道? 门外汉瞎闹。 八卦掌不如伸懒腰, 九宫步不如满山跑, 金刚座不如睡大觉, 老先生一笑。 其实小法也可以学,只是莫执为究竟。能感得大师光临,毕竟是蓬荜生辉的事。只是如今大法太多,看破了尽是些江湖术士的把戏;如今大师也太多了,以至于老朽一听到大师这称呼身上便起鸡皮疙瘩。 以有求之心学法,学到的大都是小法甚至邪法;以有求之心拜师,拜到的往往是假大师甚至邪师,即便遇到真大师你也不相应。 老朽好歹也经历了不少,形形色色见得多了,只想做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率性而为的凡夫,来个魔咱就点点头,来个佛咱就合合掌,就是不跟着走。 第十四幅 谈玄学不懂, 论妙理不通, 庄稼活不如老农精, 做生意不行。 对青年莫提当年勇, 对同辈单念家常经, 对儿童常说学雷锋, 老先生平庸。 如今人们学佛修道,弘扬传统文化,大都在玩玄论妙,没几个老实厚道甘心平庸的。这个开了天眼,那个出了功能,开口便高深莫测,行事则鬼气冲天,甭说成佛成仙,连个正常人都不是了。其实佛法道法,最要紧的是放弃颠倒妄想,回复平淡庸常的本来心。这本来心就是神通本具的佛心。 平庸到家,玄妙的一面便彰显。 圣人甘居平庸,因而通玄妙;凡夫贪求玄妙,因而落平庸。 第十五幅 天下兴与衰, 自然规律在, 看帝王将相轮流来, 多事招祸害。 黄石公传书枉安排, 姜子牙垂钓图自卖, 诸葛亮侯主为呈才, 老先生不在。 老朽就是不在,在又有何用?咱不是伟人坯子,论建功立业,咱没有那么大的威德;论经世治人,咱没有那么深的城府。 本·拉登为了“正义真理”把人家世贸大厦给拱倒了;小布什为“民主和平”,把伊拉克给炸烂了。英雄要建功立业,生灵涂炭;伟人要改天换地,众生遭殃。老朽想一想便哀叹不及。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那么多叱咤风云的英雄伟人,经不住历史的浪花一卷——没了。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都是轮回。看破了,我们就不去追赶夕阳,只是守定青山,这个青山,就是我们随缘不变的本来心。 第十六幅 莫论平天下, 几人能齐家, 真君子自省功德差, 小人才自大。 草头王换装管警察, 老巫婆升座充菩萨, 烧火棍当梁撑大厦, 老先生害怕。 能不害怕么? 贪财鬼在当官,不可怕么?色鬼在当教师,不可怕么?法师不信佛,牧师不信主,不可怕么?法官不主持公道,不可怕么?文人作家不说人话,不可怕么?修大桥用的劣质钢材,不可怕么?医生做手术心不在焉,不可怕么?药厂的原料竟是鸡饲料,不可怕么?城管交警罚款有指标,不可怕么?最可怕的是人们熟视无睹,不知道害怕。 第十七幅 占地毁树林, 美意为脱贫, 短眼光祸及百代孙, 官僚加愚蠢。 江河水断流鱼虾尽, 大城市扬起蔽日尘, 动植物灭绝哪有人? 老先生痛心。 万法唯心造,世象即是心象。 人心贪了,河流便断了,土地便占了,资源便枯了,森林便光了。 人心脏了,天空便灰了,河水便臭了,空气便污染了,连食品也都有毒了。 人心恶了,地震就闹,大海就啸,瘟疫就传,沙尘就暴,野火就烧,台风就扫。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其实只是虚空中漂浮的泡,脆弱得很,我们再瞎折腾,折腾爆了,我们往哪里逃? 第十八幅 社会大舞台, 万事不奇怪, 多事人自讨不自在, 上当划不来。 邪教主忽悠天降灾, 大贪官家财转国外, 红明星高调喊补钙, 老先生不睬。 忽悠吧!接着忽悠。看你能忽悠到哪去?这世界真是热闹,骗子和傻子遭遇,就诞生时尚。疯子和痴子互动,就形成流行。 有些人很会玩局,总能想出种种花样引诱人们进入他们的圈套。而更多的人却没有脑子,只会追风,都是吃亏上当的命。好奇的去修法练功,好事的去围观起哄,好财的去传销炒股,好美的去甩脂整容。 到头来大师教主携款潜逃,健身明星怪病早夭,传销头目骗局曝光,虚假广告被揭破真相,这才如梦方醒,连呼上当。 可怜,真可怜! 第十九幅 自然化万类, 同体无尊卑, 天地间六道长轮回, 生命皆宝贵。 野山羊何用人类喂, 笼中鸟本该蓝天飞, 网上鱼应归江河水, 老先生慈悲。 生命是多样的,也是平等的。天地间的一切生命互相制约又互相依存。如此生态便平衡,世界便有序。 虎狼虽凶,肚子不饿便不捕食;蛇蝎虽毒,不遭威胁便不伤人。只有人是个例外。见到美味的动物就想猎杀卖肉,见到好看的动物就想抓捕换钱,见到肉不鲜貌不美的丑动物就想消灭杀害,遇到瘟疫我们就迁罪于动物,不是火烧,就是活埋。动物和我们争粮时我们就投毒洒药,毫不手软。我们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思考问题处理事物完全以人类为中心,这是什么逻辑?老朽想不通。 第二十幅 地狱中淬火, 牛棚里打磨, 饿鬼道练就辟谷活, 当过阿修罗。 人世间几度换躯壳, 九重天几起还几落, 极乐土曾经侍弥陀, 老先生走过。 别听老赵瞎捧,好象老朽有多大来历似的。其实大家都一样,老朽走过的大家都走过。一切众生都在六道中沉浮翻滚,千生万劫无有了期。只有我们识破万象虚假,认清本来面目,证得法性之身,我们才能止息颠倒妄想,结束六道轮回,拔除烦恼之根,现证涅槃境界。 第二十一幅 真人不露相, 四大亦非常, 看此身一具臭皮囊, 弃之又何妨? 克隆人烧干扬子江, 须弥山沉入大西洋, 流星雨浇灭太阳光, 老先生无恙。 老朽非老朽,诸君非诸君,有形有相有质有名的都不是真人。认识了这个真人,我们就解脱了。毁誉又如何?得失又如何?苦乐又如何?生死又如何?这些都与真人了不相干。 什么台风地震,什么地球爆炸,吓得倒凡夫,吓不倒真人。真人活在炸不死的地方。老朽识得真人,老朽是老先生;老兄若识得真人,老兄也是老先生;即使三岁孩子若识得真人,三岁孩子也是老先生。 第二十二幅 山间溪蜿蜒, 岭头云散淡, 耳边鸟唱歌听不厌, 蛐蛐儿轻弹。 辨不出今夕是何年, 记不得沧海几桑田, 拎不清人世几多变 老先生神闲。 辩不出很好,记不得很好,拎不清也很好,迷糊点好。什么都要清楚,什么都要明白,多累呀! 老朽迷糊。 你给老朽送两万块钱,下次你来,老朽还问你贵姓;你把老朽的桌子抬走,下次你再来,老朽还是问你贵姓;其实问你贵姓只是客套找引子说话而已,老朽实在并不关心你张王李赵,老朽只是简单地活着,平等地处事,善意地待人,不想和谁拉关系,也不想和谁结冤仇。这样便安详,便轻松,便自在。 第二十三幅 我破法亦破, 当下不执著, 赤裸裸无佛何生魔? 无失亦无得。 竹篮子打起水中月, 梦乡里捞个神仙做, 白云中取水能解渴, 老先生常乐。 众生有个我,于是生执烦恼,佛便想个法,用这个法来破这个我。我破了,法也就用不着了,用不着就忘掉,于是法也就破了。我破了法也破了,众生也就不是众生了。没有众生要佛干什么?于是佛也破了。佛和法都只是空中安立的假名而已,成佛得法得了个什么?佛也空,法也空,破了佛执法执,又失了个什么? 一切事物,一切名相,一切造作,一切见解,都是水中月,镜中花,老朽找不到可挂碍的东西,烦恼不起来,咋办?只能穷乐。 第二十四幅 三藏十二部, 到底说什么, 空和有都是妄心测, 越论越罗嗦。 参透了本来就是佛, 悟不通老实念弥陀, 指月的指头也该剁, 老先生没说。 释迦牟尼佛真是了不起,说法四十九年,度化了无量众生,最后又说他什么也没说,从而破除了弟子们对法的执着。因此直到如今,佛弟子们都不多事不添乱。而一般世间圣贤都爱建立一个只能信不能疑更不能舍的大法,让弟子们生执,这样一来就热闹了,教与教,派与派,互不相容,互不相让。看看这个喧嚣的世界吧,大家都为了法而争,为了真理而战,弄得导弹满天飞,坦克遍地爬,麻烦! 老朽浅陋愚昧,虽然也学学圣人之教,但决不敢标新立异,更不敢开宗立派,有时接待来客免不了要说一些话,甚至也写点文章心得,但只是随缘对机说说而已,不算立说。佛陀尚且说而无说,老朽又能说出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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