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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维度的北京城市记忆|高翔·早茶夜读563

 早茶夜读 2021-01-05

563| 读城记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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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维度的北京城市记忆

文/ 高翔

30+,整个的商人,半个作家和诗人

我们所谈论的某某城市,其实自己与他们有两种不同的接触方式,一个是现实空间的物理接触,一个是隔着物理空间的心理投射。很多时候,身在这个城市之中不能体味到美与好,是心理投射,或者说是物理穿插与心理投射的差距,让我们真正拥有了自己心中的这一城市。

北京也是这样。

对于和我同龄的外地人来说,对北京的第一次接触,第一次谈到他的名字,唇齿间滑过这两个音节,应该是那句“我爱北京天安门”。那时候北京、天安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几个语词能指,其实都有一个所指。

这所指渺茫而高远,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也是某一种力量的源泉。

后来看《渴望》里北京女人和上海男人之间的摩擦,看电视剧《四世同堂》也记不清感觉,因为隔了历史的尘雾,那些举手投足很难说是北京风度抑或是民国风度满清风度。不如《渴望》中同一时代里扑面而来的家长里短,更扎实细致地铺满视线。

第一次与北京发生物理接触,是暑假跟着父母单位,集体去北京旅游。不知道怎么联系的,居然住在羊坊店小学里头,拿小学教室当住宿房间,桌椅做通铺。单位里男一间,女一间。天热,有蚊子,无蚊帐,但是在四楼,咬得不是太厉害。

住处的北边不远是军事博物馆。中间有一天让我们自由活动,就走到长安街上,看如此之宽的马路,如此之密的自行车流。领队告诉我们无论是地铁还是公交,记住“军事博物馆”这个名字。


因为集体去了颐和园,长城,天安门,故宫,天坛,所以父母带着我去了北海。出来想坐车回“军事博物馆”,就问路人。操着一口乡音,问来问去,那时候只觉得北京欺生,其实现在想来,人家不懂我们的方言。

有一善良老者,两杠背心,肚皮松弛,歪着身子用京腔对我们指怎么赶车,说:“军博啊,我告诉你军博往哪走……”

哦,北京人把军事博物馆叫军博。

那一次玩的过瘾,从八达岭的东头,一股气跑到最西头。但是八达岭在我的印象和心情中,似乎和北京无关。只有问路的难看,宽路上的自行车流,睡在教室里的通铺,善良老者嘴里的军博简称,才是北京。

回来之后就读了四卷的王朔文集。没多久,就猛然看了一个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这不是改王朔的么。哦,北京居然还这样。这么痞,还如此理直气壮。

大概同时,看了《编辑部的故事》《我爱我家》。工作里的善良幽默,家居里的温情脉脉,都触动了我。这是北京人性格中,王朔痞气的另一面。

除此之外,印象最深的是大气。

《编辑部》里老编辑对作者说,你第一不能学老舍,第二不能学沈从文,第三不能学鲁迅。我在这里第一次听到沈从文的名字,印象非常深刻。他说完不能学老舍,沈从文,都给了一些理由,唯独不能学鲁迅,来了一句“为什么不能学,我也就不说了”。

很奇怪,不能学鲁迅的理由是啥?十年之后才懂。

但是那时候,感觉大气。三T公司干的是超级买卖。《空中小姐》谈的是生死恋爱。《我爱》里傅明那是老干部气派,贾媛媛那是少先队小干部,贾志新那上接张国荣,下接美利坚,动不动就是要做大买卖。

对很多人来说,深圳是个关节,因为它通香港。那么对于那时候的我,北京就是个枢纽,它似乎通一切。

考大学没能进京,在京外的一所学校。言谈到此不得不感谢我们祖国地大物博。法国只有巴黎和外省,而我国还有北上广深宁杭汉蓉镐。班里有二北京同学,男女各一,京腔流畅。京男一表人才,如减肥后的郭麒麟,除学习之外,打架斗殴泡妞踢球旷课看片无一不精,时常自怨自怜,唉,我学习这么差才到了这里,你们知道么,只有我这种学习极差的人才来你们这儿,中等以上的都在北京上学了。这种零碎语言让我初窥巨大的不平等,悚然心惊。

京女身形颀长,眉眼舒展,热爱体育运动,声音嘹亮,军训时候连长让她当班长,号子清而脆。那时候傻,不知道这是一个女生的最好年华,只觉得聒噪无比,便逃了训躲在旁边,待她喊出声来,便有意在旁乱喊,同样节奏,仅落后一个字,就生生把号子打乱。同学哄然,她脸绯红。

然后找我聊天,我们每天晚上从学校北门散步出发,行五公里,到一个大湖边,绕湖半圈或一圈,然后回返,掐着关宿舍楼的点,回到女生宿舍。

自校北门到女生宿舍,须先经过我的宿舍,她和我天天晚上散步了几个月,我没有一次说,我送你回你宿舍吧,似乎没有。总是她看我进了门,才跑十分钟到女生宿舍,跑步的身影有路灯照着,矫健颀长。

十五年后,得知京女嫁给军训时的连长。又五年后,得知二人分手。

有高中同学在北京大兴黄村北京印刷学院读书,大二开始,就频繁过去,做过一段时期的京城实习,认识了一些名人,到过一些中央级的单位。苦的是坐公交回北京印刷学院,有时候末班公交已走,就需要步行走半小时回去。若干年后我听郭德纲相声,从南二环蒲黄榆走到大兴,不禁笑着哭了,因为戴着耳机,女朋友以为某个明星死了。

然后换到北大,人大,北师,清华,流落了一番,八大学院那里呆了半年。曾经从老辅仁大学旧址,步行到北师大,探访过一回。听的课,见的人,结交的朋友,买的书,谈的恋爱,看的风景,都没留下来多少。

这里顺带着为我的高中班级打个广告,这个班共50人左右,男女约各半,高中毕业的时候考入京城的,4人。若干年后,发现其中落脚京城的,10人以上,比例超过百分之二十。为京城的人口增长,做出了巨大的、不可磨灭的贡献。

印象最深的事之一,一个是有段时间天天挤“大300”公交线,那时候天天如抗炸药包上前线似的,有莫名的兴奋刺激。此事让我患了较严重的创伤性后遗症。直到若干年后,我已经在若干国家有了若干房子,由若干司机为我开若干车子,每年由于若干项不同事体来北京,但我每次来北京,没有了“大300”,我总需要在高峰期挤一下人最多的地铁线。我后来拿自己的这个病症,写了一本王小波款式未来风格的小说。

印象最深的事之二,在清华听秦晖老师讲课,人多且挤,一直挤到教室门外。

这次在北京呆了一年,大概知道了北京是我的,但是又不可能是我的。从北京回校之后,有次看钟叔河编的四卷本《周作人作品集》。发现这老人家一直不喜欢北京的风土,但是对于《燕京岁时记》《帝京景物略》《北京风俗图》都很喜欢,西山附近的风俗,多有论之。在我心里,又一片北京的魂魄才慢慢出来,那是平民每日每日的生活,如砂如土。

大学毕业前夕,去北京某央级单位实习,住菜市口附近。牛街,菜市口,法源寺,谭嗣同故居,绍兴会馆,湖广会馆,转了几圈,徘徊感叹一些过去。

后来住在慈寿寺塔附近的八里庄北里,休息日就绕了附近瞎走,北边就是京城内极少见的一截铁路,非常亲民,可以任意在铁轨上走卧。

那时候谈了个北京的女朋友,京籍女朋友多大气,敢爱敢恨,性情真,讲感情,但又实在,讲义气。关心人略显粘稠。脚踏实地之余,有百分之十五的精力关注文艺。

后来分手了,分手那天沙尘暴,她咬紧牙关给我一个吻,湿湿的唇上有一些细小的砂。然后我走了,也离开了北京,为了维持自己心中对自我的设定,没有回头。

北京对我,就是这样,如湿漉漉的一个男女之间的吻,带着一些细小的砂。

好了,前二十多年就到这里。在往后的许多年,我又许多次地回到这里,住过北京的若干酒店,看过若干景点,身边有若干其他人。每一次来,都会挤一挤最窒息的地铁,舔一口略带着腥味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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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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