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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慧:党表舅,留在我记忆中的温暖

 乡土大河南 2021-01-11
无论走多远,家乡总是我们最温暖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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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土文学   

  党表舅,留在我记忆中的温暖

作者 | 胡文慧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我小时候常在外婆家住。外婆的村庄—小袁庄很小,小得只有十几户人家几十口人,全村只有一个郑氏家族。我老外公那一代弟兄五个,号称全村里的“老五门”,所以不论谁家的亲戚都是村庄里共同的亲戚。话说党表舅,党表舅原本是券桥街老魏家人,从小无爹无娘,在小袁庄他外婆家长大,自然就成了小袁庄里的公共外甥(表哥、表伯)。
我有记忆的时候,党表舅可能五十多岁,敦实的身材,说话带着鼻音,脸上总挂着憨厚的笑容。党表舅夏天穿着白色粗布汗褂,冬天腰里总爱扎条站带,站带与粗布棉袄中间掖着一根长长的旱烟袋竿子,头戴一顶四喜帽子,帽子的两只耳巴横悬着,活像一双老鹰翅膀。用我外婆的话说“党是个实诚人”(不太聪明)。党表舅称呼我外婆为“九妗子”。党表舅一个人住在一间草房菜园庵里。
我记事比较早,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我就有记忆了。有一次,外婆对党表舅说,“党呀!明儿们(明天)你送大妞去吧,这妮是想家哩呀,光闹,我看是等不着她黑舅星期天送她哩呀,要是不送走,怕再憋造出来病喽。”
第二天一早,党表舅就来到外婆家里。吃罢饭,妈背起小包袱,党表舅蹲下身子让我爬到他的肩膀上坐下(大人们说是“拱夹脖儿”),我们就出发了。
我坐在党表舅的肩膀上,妈背着小包袱,我们一前一后行走在田间蚰蜒小路上。我家距外婆家十六里地,要是现在骑电车或开车也不过几十分钟的车程,可那时候觉得路途多么遥远、多么漫长,一路总有看不完的景致、说不完的话。
“你看那大雁嘎啦嘎啦想吃我的馍呢!表舅!你快把我抱低些吧!”妈听到声音一看,原来我的小手里还攥着一片没吃完的黑面饼子,于是,党表舅就把我从肩膀上滑下来抱在怀里。汗珠浸润着党表舅额头上那粗糙的皮肤。
我们要过潘河了,我们从下河村村口下河坡,党表舅脱下鞋子,赤脚背着我蹚着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大妞—过河哩,大妞—不怕,大妞—回家找奶奶哩……”生怕把我的魂魄隔在河那边过不来似的,他在自己的反反复复念叨声中把我背到河对岸,叮嘱我站稳别动,他再回头帮我妈过河。
我们坐在沙滩上歇歇脚。党表舅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轻薄的烟雾在他脸庞萦绕。哗哗的流水在太阳下泛着亮光,水下参差不平的鹅卵石上挂着少许薄薄的绿色章棉,几只水鸭子顺流而下,党表舅朝它们投去一颗石子,它们紧张地扑棱几下翅膀。妈在河滩上挑选一枚鹅卵石,说是回家做蒜臼锤用。我还没有玩够,他们又要启程了,我重新爬到党表舅的肩膀上。

党表舅在我家有着两重身份,他是我妈的远房表哥就不用介绍了,另外,他的姑姑是我奶奶的婶子,所以我奶奶也称呼他“表哥”。我奶奶本来好客,再加上双层亲戚关系,所以对党表舅格外亲。中午,奶奶又是杀小鸡,又是烙油馍。
小袁庄里的人们亲情非常浓,把他们的老外甥(党表舅)送他们的小外甥(我)的事视为公事,队里给党表舅记着公分,干这样的差事党表舅也很乐意。
党表舅管理着村子里的菜园。他的的菜园庵门口有一眼老土井,口面很大,上面架着一部铁水车,一头蒙着眼睛的小毛驴整天拉着水车转,清清的细流从水厦子里溢出。我和表兄妹们总爱挤在水车旁趴在水厦子上喝水,要是被党表舅看到就会嚷我们,“去!远点去!掉井里谁捞你们呢?让驴踢着咋办?”
党表舅的门口有一棵大核桃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核桃快成熟的时候,夜里刮大风,吹落很多核桃果实,党表舅把它一个个捡起来放在床下的罐子里,第二天悄悄给我和小画表妹两个人吃。我们剥了核桃外边的青壳,手上会粘上一层深褐颜色怎么也洗不掉,我们的褐色双手被玉振、玉增(核桃树主人家的两个孩子)发现了,他们就像破案一样,说我们偷吃他家核桃了,玉振、玉增和小画妹妹我们四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党表舅站出来解围:别吵了!那是夜儿黑风刮掉的,我捡起来的!一场风波平息了。

冬天里午后,党表舅爱蹲在我黑舅家门口晒太阳。党表舅说,“你家的狗不咬我”,我黑舅笑着说,“党哥啊,俺的狗要是咬你的话早就累死了。”党表舅听不出言外之意是说他去得次数多。
党表舅的世界很简单,每天乐呵呵的,从不斤斤计较,谁家一央就动弹。村里人们都惦记着他,逢年过节谁家包饺子、蒸包子都会给党表舅端一碗。

党表舅有个看戏瘾,方圆几里的村庄起戏,场场少不了他,一去就看个连灯烧(下午、晚上连着看)。有一次,他在外边看戏,家里着贼了,把他屋里的粮食、衣服、被褥一扫光。党表舅进家望着空荡荡的四壁哭起来了,村子里的人们知道后,有的送被子,有的送衣服,你一篮子粮,我一篮子面,大家捧捧抬抬帮党表舅度过了难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党表舅的名字似乎改了,人们对他的称呼由“党表哥、党表伯”变成了“老莫表哥、老莫表伯”了。我稍长大点的时候才悟出,因为他年年被评为劳动模范,所以“劳模”就成了他的代号了。人们叫的是“劳模表哥、劳模表伯”。
多少年过去了,党表舅已融进了他耕耘过的那片黄土地里,他的故事也淹没在了岁月的长河里。
现在人们都用抽水机灌溉菜园子了,党表舅的小毛驴和水车都早已退二线了。当年坐在党表舅肩膀上的那个小女孩已步入花甲,党表舅给女孩童年里洒下的阳光将会温暖她的一生!

作者:胡文慧 ,社旗县赊店镇人, 原民师下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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