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徐宜秋 | 感悟《幽兰操》

文学百花园 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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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幽兰操》

徐宜秋

电视剧《孔子》中，王菲一曲婉转清幽的《幽兰操》，听得我如痴如醉，不觉思绪良多。

《幽兰操》又名《猗兰操》，相传是孔子自感生未逢时的绝世作品。孔子游历众国皆不为所用，归途中见兰独茂，便停车援琴鼓之，曰:“兰当为王者得，今乃与众草为伍。”并作《猗兰操》:“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岛，无所定处。时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琴曲似诉似泣，如怨如愤。尽管曲调始终是缓缓的，无波无澜，可平和之下，却有一股抑郁之气闷闷于胸臆。时光倒流，那时正弹着此曲的孔子想必是十分颓丧的：这是不得志的愤慨，这是无人识的怅然。唐代韩愈曾作了同名作品来唱和孔子，类似于现在高考题的仿写：“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两人的作品思想情感大致相同，只是孔子写兰的篇幅不长，毕竟韩愈是文学家，孔子是教育家，术业有专攻，不好拿来作硬性比较。这一方面固然与儒家一脉相承的思想有关，另一方面也与二人类似的遭遇有关。孔子文有颜回，可以交流沟通；武有子路，可以保驾护航。韩愈却没有如此的排场，因谏皇帝不要亲佛，惹得皇帝不开心，初贬潮州，后贬阳山，弄得小命几乎难保，导致韩愈一生潦倒的时候居多，得意的时候太少，不过，梗直之心不改，气郁于胸，发乎其外，不平则鸣。观韩愈《幽兰操》之叹，全文以兰起兴，寄托怀抱，郁闷之情，溢于言表。再观孔子的《幽兰操》，平添了生不逢时的苦涩，孤芳自赏似成了无奈之举。孔子一生大多在纷飞的战火下度过，辗转于国与国之间，却鲜有国君赏识他，任用他。于是，他将一生的颠沛流离写进了《幽兰操》：只得无奈怨一句“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只得无奈叹一句“生不逢时，寄兰作操。”后世之人读起孔子的《幽兰操》，再读读他的生平，也只得无奈落下一句恭敬的叹息。可韩愈的一句“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却将生不逢时的怨怼霎时击了个粉碎。

孔子与韩愈为什么都选中了兰来表达自己的高洁志趣呢？原来托物言志是中华文化的一大特色，说起正直，必说竹松；谈到高洁，必说梅兰。而兰有幸充当承载文化命题重任的载体，是因为兰生于幽谷，平时不起眼，一旦开花，满山谷都是兰的香，并且显得有点霸道，绝不给别的植物有传粉授精的机会，这在落魄的士子看来，却别有一种含义，试想，没开花时的兰草并不出众，多像我平凡的出身，可一旦开了花就不得了啦，会浓得让人肃然起敬，正如我才华出众。借兰为喻，既有婉讽之妙，又避了自己张狂。正是兰生于幽谷疏石败叶之中，无矫柔造作之态,无趋势求媚之容。所以，倘若用兰比之于功名，就有些俗气了。因而，相比孔子，韩愈的《幽兰操》在意境上要更为深远些。因为兰，原本就应该是静静开放的，清风过之，其香蔼然，在室满室，在堂满堂。天壤之间，有凉月为之设色，有星光为之配饰。此所谓“芝兰生于深谷，不为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得，不为困穷而改节。”兰花不动，但香随风动，自然会芬芳天下。

是啊，“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一丛兰花，花开时惊艳四座，花落时暗淡无光。身处庭园也好，置于空谷也罢，与众草为伍，得清风相伴，不会以娇艳的花朵去谄媚，也不会因隐在草丛中而落寞。兰就是兰，无论花开花落，磊落悠然。因为兰之气：一为雅，二为洁，三为傲。但兰之傲虽然藏于内，却是一种不肯屈就的傲，这不正应验了徐悲鸿所秉持的“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