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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整个村庄和远处的群山还沉睡在漆黑之中。一个苍劲的声音突然响起，划破了静谧低沉的凌晨。“起床喽，姑娘”，“快点儿呗，还有两分钟上课了”。喊话的人名叫张桂梅，是这所女子高中的校长，她已经63岁了。有人喊她魔鬼，有人喊她周扒皮、半夜鸡叫，她也只是笑笑。从2008年建校至今，共有1645名大山里的女孩从华坪女高走进大学，彻底改变了自己和全家的命运，而张桂梅依然停留在原地，守着孩子们慢慢懂得的梦。这是一所特别的学校。学生大都来自云南省境内的贫困山区，而且清一色都是女生。在校园的红墙上，印着来自校长张桂梅的一行寄语：孩子们，走出校门，请遵守社会道德，家庭美德，独处时请自律。今年七月，华坪女高的第十届毕业生将迎来人生的第一次大考。在过去的2019年高考中，华坪女高118名毕业生的一本上线率达到40.67%，本科上线率达到82.37%，位列丽江市榜首。提到华坪女高，随之而来的总是贫困山区这样的印象，而它的创始人张桂梅却不这样想，“我觉得贫困对女孩子来说，也是一种隐私。我们就叫大山里的女孩。”提到女孩子们，张桂梅的眼中闪现着难以抑制的疼惜和温柔。张桂梅祖籍辽宁，十七岁离开东北来到云南支边，后随丈夫同在大理任教。这里是丈夫的老家，她本以为大理就是自己一生的归宿。 
1996年，丈夫因胃癌去世，张桂梅五内俱焚，想要离开这座让她心碎的城市。丽江市华坪县位于云南省西北部，是坐落在金沙江畔的一个小县城。经过申请调离，张桂梅来到了丽江华坪的民族中学任教。从大理调到华坪一年，张桂梅被查出子宫内生了一个五斤重的肌瘤，而为了给丈夫治病，已经掏空了全家的积蓄，这个时候患病的噩耗犹如雪上加霜。从医院走到学校，那段路她走了很久，每一步都像踩在生与死的抉择上。学校里的老师知道了这件事，劝她接受治疗，也鼓励她不要害怕。后来县长也来了，他说张老师你不要怕，你别看我们再穷，我们都会救活你。县里开妇代会的时候，给张桂梅治病捐钱，山里的女人身上只有五块钱，仅仅是留着当路费回家，也毫不犹豫地全捐了出来。拳拳赤诚，攒出了张桂梅的救命钱。她想，他们把我救活了，我活着要干什么，我就想做点事。恢复后的张桂梅很快投入工作，想要努力工作回报乡亲们的恩情，但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民族中学里，经常有女孩子上着上着，就从课堂上消失不见了。她跑到大山里去找，却发现那些女孩只有十几岁，就已经被家里人嫁出去了。张桂梅就自己掏钱，领回了孩子，一定要让她读书。2002年，华坪儿童之家福利院成立，张桂梅成为兼任院长，在这里收养的孩子中，有一部分是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的健康女婴。而她无儿无女，就成了孩子们的妈妈。儿童之家和民族中学的经历，让张桂梅萌生了这样一个想法——筹建一所免费女子高中。女孩子受教育，她可以改变三代人，她在心里这样想。如果一个女孩接受了良好的教育，那么当她成为母亲的时候，就不会丢弃自己生的女儿，而是会让女儿也接受好的教育，享有好的人生。抱着这样的想法，张桂梅想要解决低素质母亲和低素质孩子所形成的恶性循环。然而，办女高的念头受到了很多人的质疑，为什么不能让男孩子一起呢？她有次去家访，女孩子在读高三，家里还有一个读初二的弟弟，结果父母让高三的女孩留在家里干活，将初二的儿子送到县城去补习，还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儿子，这是女儿。经历这样的事情，张桂梅很愤怒，她觉得自己办女高是对的，甚至把命搭上都值得。但是，理想在现实的摩擦下变得伤痕累累。在丽江华坪，教育经费非常紧张，办一所全免费的高中谈何容易。为了筹集办学校的经费，张桂梅游走于各个城市四处求人捐钱，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像乞丐一样。”当时的张桂梅已经被评为优秀教师了，她拿着获奖证明和身份证件给人看，说自己要办学校，请大家捐钱，五块十块都行，却被人说是骗子，说她有好手好脚还不干活，戴个眼镜出来骗钱花。想做好事，却被深深刺痛的滋味，她已经尝了无数回。从2002年到2007年，她只筹到了一万元，眼看着就要放弃办学校的梦想。然而峰回路转，2007年她参加党代会，遇见了一位新华每日电讯的女记者，事情迎来了转机。一篇名为《我有一个梦想》的报道发表，张桂梅获得了来自社会的关注和支持，丽江市和华坪县各拿出100万元帮助她办学校。2008年8月，华坪女子高级中学建成，9月正式开学，张桂梅担任校长。首届招收的100名学生，大多来自少数民族，学习的基础比较薄弱，成绩怎么也提不上来，这让她很忧心。她家访的那个女孩，是家里祖祖辈辈第一个高中生，“她的爷爷奶奶就说，我们可以放心地死了，我孙女读高中了。”知识在山里人心中的分量打动了张桂梅，回到学校后，她集中了所有老师定下了目标：人家交给我们教的孩子，最少要二本。这样严格的目标，加上简陋的教学环境，建校半年内，17名教师就有9人提出辞职，但更让张桂梅感到挫败的，是6名学生的离开。走了6个孩子，她给找回来2个。找孩子的时候，家长骂她，说自己家里没钱，也借不着钱。她说不管怎样，孩子得跟我走，拿个高中毕业证也是好的。100人剩下96个，这96个女孩，张桂梅说什么也不放走任何一个。只剩下8名老师，华坪女高的办学陷入了瘫痪，县里计划将学生们分流到各个高中，并承诺全免费直至毕业，而万般无奈下心灰意冷的张桂梅只能整理资料，准备交接。没想到，老师们的资料让她眼前一亮，8个人中有6个党员。她带着大家一起重温入党誓词，还没宣誓完都哭成了泪人。“我们要付出的不是一般老师所付出的，”她这样说，“男老师头一天结婚，仪式办完了马上回来上课，有一个女老师做肿瘤手术，我让她请假，她不请，说医生说能穿衣服就回来了。”在华坪女高，学生们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夜里十二点休息，三分钟内从宿舍赶到食堂，吃饭不超过十分钟，每件事情都被张桂梅严格限制在规定时间内。并且，孩子们还要拼命地刷题。张桂梅知道这样对孩子不好，但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这样做，孩子们就考不到更好的大学，那么这所女高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她的学生可以考到浙大、厦大、川大、武大，而她几乎付出的是生命。2011年，华坪女高第一届毕业生参加高考，本科上线69人，综合上线率达百分之百，张桂梅交出的成绩单非常漂亮。此后，华坪女高连续九年高考综合上线率达到100%，一本上线率从2011年的4.26%上升到2019年的40.67%，跻身全市第一。张桂梅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她患上了肺气肿、肺纤维化、小脑萎缩等11种疾病，她渐渐不再从事教学，而是转向了后勤。她是校长，也是保安，每天拿着小喇叭催促学生起床、吃饭、上课。张桂梅没有自己的家，她就住在学校三楼宿舍，守着门口，“有什么事情我第一个就跑出去，可以挡点什么。”她想挡的是什么呢，大概是女孩们被活生生剥夺受教育权利的厄运，也是外界轻蔑和质疑的眼光。每年寒暑假，她都坚持到山区里做家访，把知识改变命运、文化摆脱贫困的理念带进大山，她望着远方沉默的群山，充满豪情地一指，“说不定今年招生，就把那里的人招上来了。”那个瞬间，真像一个自豪而英气的将军。但如果你仔细看，张桂梅苍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无一不在说明她还是一个与疾病斗争的老人，她所有的生命力，几乎都烧给华坪女高了，烧成了孩子们的满天繁星。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女孩们毕业后，很多人将第一个月的工资寄了回来，她们依然惦记着大山里的妹妹们。“我救了一代人，她们后边走得比我幸福，比我好，就足够了。这是对我最大的一个安慰。”张桂梅说这就是自己活一辈子的价值。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这从来就不是一句口号，女孩子们几乎是披星戴月地拼出自己的未来，而躬耕一生的张桂梅甘愿做那道引路的桥梁，让孩子们走出大山，走向外面的精彩世界，打碎贫穷带来的恶性循环，迎来脱胎换骨的蜕变。这一切堪称奇迹，而每丝每缕都来之不易，都是她和自己的同路人，用生命换来的。青山巍峨肃穆，而书声琅琅令人潸然。高考在即，祝愿所有梦想都有人温柔守护，所有拼搏都能收获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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