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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作者:杨晓丽[随笔]南疆轶事(一)​

 凉城文苑 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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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轶事(一)


文//杨晓丽


这是一片蛮荒的土地,连绵的群山终年云雾缭绕,野藤攀着千年的古树,茅屋旁蔓生着成片的蓬蒿杂草。连接外面唯一的通道便是一条崎岖蜿蜒的山路,马帮通过这条路为这里的人们捎来了花布、盐巴。这里的山静谧安详,人质朴到近乎愚昧。爷爷是赤脚医生,常常下乡去给乡下人看病,那时候,马背上的驮篮常常一头搁着各种医疗药品,一头坐着爸爸。



马咬嘴
赵四正打牌呢,几个汉子席地而坐,以烟卷为赌注打牌。好巧不巧的,赵四今儿手气不好,二毛七一包的“金沙江”输得没了几支。他的媳妇儿又大了肚子,加上前面那四个小子,让他心烦。这娘们,还不能碰了,一碰就有。今年烧了一片荒,扔了些苞谷下去,也不知老天赏不赏口。看着面前的烟卷,赵四恨恨的收回了目光。“不玩了,不玩了。”赵四烦躁的说。说完站起身,朝旁边吐了口浓痰:“我回去喽!”旁边几个汉子嘻笑:“赵四,又焐婆娘去呀?”赵四恣着黄黑的牙笑了。
“赵四,快回去看看,你三娃被马咬了!"还没走呢,赵大妈气喘吁吁的跑来了,边跑边喊。赵四一激灵,小三在四个娃当中比较聪明,相对也淘气。该不会有啥事吧?赵四慌慌的跑了起来。
场坝上围了一堆人,老远就听见老婆哭天抢地的声音。赵四的心沉了下去,颤抖着手拨开人群,看见老婆抱着一脸是血的三娃坐地上嚎啕。旁边几个大婶正拿着帕子捂着三娃的嘴,赵四颤抖着问:“做啥,做啥?捂他嘴做啥?” 一婶子抬头:“你三娃被马咬了嘴了!”赵四心定了,“咬了嘴啊?那没多大事!”赵四拨拉开媳妇儿:“这憨婆娘,嚎什么丧?”赵四镇定的蹲下身去,抓把土,搓细,糊在了三娃嘴上。于是,众人散了。赵四,无所不能的赵四,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还会长出来的
简陋的医院里,墙壁已斑驳,墙角上爬上了葫芦藓、青苔。爷爷刚替一人把完脉,一汉子背一娃儿走进了医院。“医生,我们看病。”爷爷问:“哪儿难过?”汉子说:“娃儿,他屙屎时被狗咬了。”爷爷说:“脱了裤子我看。”那汉子脱掉孩子的裤子。爷爷一看,孩子的小鸡鸡几乎被咬了一半。“咋被咬的?”爷爷问。“他屙屎时,狗去吃,他就翘了屁股让狗去舔,就被咬了。”爷爷为难:“这麻烦了,你赶快带他去省城大医院去看,这儿处理不了。”汉子说:“医生,我们走一天了,你给他上点药就行。”爷爷怒了:“你赶快带他去大医院,以后这孩子生活影响大了。”汉子憨笑着说:“杨医生,大家都说你看得好,没事儿,娃娃还小,它还会长出来的。”爷爷没法,只好给男孩去了烂肉,消了毒,上了药,开了几天消炎药给他。然后沉重的送走了这对希冀着还会长出来的父子。


城里人太狡猾了
李婶昨挖了些笋子,掐了点蕨菜,凌晨三点便背去县城卖。一路山路崎岖,近八点才到的县城。五分钱一把的蕨菜,两毛一个的竹笋。不到午时便卖完了。来一次城里太难了,李婶准备给家里两囡带点东西回去。花布么,钱不够。塑料花么,囡戴着倒好看,可又沒多大用处。转来转去,李婶决定先给她们买点课本铅笔,老师让买的,这可不能省。可好容易来趟县城,家里两囡巴巴望着呢,该给她们带点什么吃的啊。太阳灼灼的烤着地面。李婶脱下斗笠扇了扇风,解开了带着盘花镶边的领口。这衣服,还是结婚前一针一线绣的呢,结婚时穿一次,今天是上县城来才又翻出来穿的。转头间,看见一头上扎绢花的女娃买了一个长方形的,带根棍棍的东西在舔。这东西红红的,好看。李婶凑过去问:“你吃的哪样?”女娃说:“冰棍。”“好吃不?”“好吃,甜蜜蜜、凉茵茵的呢!”“多少钱一个?”“三分钱。”李婶笑了,暗忖:三分钱,不就一把蕨菜么,这东西可比蕨菜诱人多了。
李婶兴冲冲的买了四个冰棍,搁背蒌里,盖上斗笠,回家了。想着两娃儿看到冰棍那惊奇欢喜的样子,仿佛天也不那么热了,步履也轻快了许多。
回到家后,两娃儿拥了过来,叽喳得像山林间的云雀。看着娃们黑亮的眼珠,李婶笑了,从心里笑出声来。“别吵,别吵,看给你们买什么回来啦?“呶,课本,上学用的铅笔,上次那几支不是用完了么?还有……”李婶不说话,笑眯眯的看着两孩孑。两孩子也充满希望地看着她。李婶再度笑了:“冰棍,甜咪咪的、凉茵茵的。”说着李婶弯下腰再度在背蒌里刨。却只刨到四根染着红颜色的小棍。看着孩子们失望的眼神。李婶恨到不行,城里人太狡猾了,我买四根冰棍,趁我不注意,他们放进四根小棍……
好长时间,李婶都在念叨,城里人太狡猾了。


奶奶
爷爷初见奶奶,她穿一件蓝布唐装。素净的衣服衬着婉约的眉眼。在一众民族服饰的人群中,很是鹤立鸡群。的确,年轻时的奶奶被称作元阳新街的一枝花。那时,还不兴美女一词呢。总之,逃婚去边彊的爷爷是惊艳了,甚至一见钟情了。于是,爷爷选择了奶奶做助手,一起创建当时还很简陋的元阳县医院。
革命的种子在哪儿都能生根发芽,蓬勃生长。昆明的爷爷爱上了边彊的奶奶,结了婚,有了爸爸、二叔、三叔、大孃、小孃。名字分别为杨萌、杨荫、杨芊、杨荟、杨节。仿若一棵大树,从萌芽到节蔓生荫,爷爷奶奶便是那大树的根。
爸爸违背爷爷奶奶的意见娶了妈妈后,奶奶脸色一直不好。待妈妈生了我后,奶奶一看,这还得了,老杨家长子生了个丫头,还带残疾。偏偏三四岁的我还淘得不得了:翻窗,爬墙,还跟机关大院小孩子打架。于是,又把让爸爸离婚的事提上了议事日程,说了又说。无奈妈妈当时在村里也属凤毛鳞角,老爸舍不下。于是奶奶终日郁郁寡欢。
后来,奶奶病了,确诊白血病,从县医院转到州医院,住院时听人家说,犀牛角对这病有特效。身为县医院院长的爷爷问州医院找来了犀牛角。让在石臼上磨,象研墨一样。磨出的细未可兑水喝。爸爸老实,整夜抓着那角使劲磨,手起了泡却只磨了半小匙。二叔狡猾,第二天,找了小刀,慢慢刮,居然刮了两匙。于是,让奶奶兑水喝下去,可是那病却未见好转。
再后来,妈妈带我去看转院到昆明的奶奶,奶奶瘦削的脸看着越发严厉。大大的眼睛深凹进去。看到我们进去,奶奶背过身子。妈妈尴尬:“妈,您想吃点什么,我给您买。”奶奶说:“什么不想吃,你不要来了,我不想见你。”愤怒的妈妈拉着我拂袖而去,下台阶时崴了脚,肿得老高。那时,她肚里怀着弟弟,就是后来老杨家的长孙。
做医生的爷爷最终没留住奶奶,那个陪了他三十一年的女人最后还是走了。泛黄的老照片上,奶奶烫着凤凰双飞发式,穿一条青布旗袍,婉约的眉眼渐远渐淡。



后记
自六岁随母亲回到昆明后,仅回元阳去过两次。走在通往县城唯一的石板路上,四周景物依旧,穿汉服的人很多,穿民族服饰的人渐少。云雾笼罩着银饰叮当作响的声音再听不到。烈士陵园中,奶奶静静躺在那儿已三十多年。我拔了坟上的草,抚着印上了苍苔的石碑,心里感概万千。风吹过,树林哗哗直响,成排的对越作战牺牲战士的墓碑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成堆的落叶在墓前打转,时光,留住了许多,也忘记了许多。而我,就行走在岁月的年轮里。



编审:余泉忠
           
           
           
           
作者:杨晓丽,曾用网名绾青丝、九月。祖籍云南蛮荒之地,现已不惑之年乃一事无成。为之时感惶恐茫然。最大理想是做米虫,祸国殃民。奈无西子之清丽,妲己之媚惑,唯梦过后再挥汗搬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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