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人间的药
文/刘年
1
诗无定势,水无常形。
2
把“诗人”这顶帽子,从垃圾堆里翻出来戴上。
可以骂我,笑我,嫌我,唾我,弃我,但不要同情我。
我在怜悯世界。
3
深秋的后半夜,你会看到词语和星星一样,熠熠发光。
4
喜欢苏东坡。
诗人见面就当讲真话,五分钟之后,当可以谈心;诗人当有趣,好玩,当喜欢音乐和山水;诗人当像热爱诗歌一样热爱女人,当像热爱女人一样热爱生活;诗人把手里的笔换成刀,就是侠客,诗人当关心弱者和星空;诗人在写不出诗的时候,应当坐几个小时的汽车,再转手扶拖拉机,去乡下找一个煮得一手好鱼的朋友。
一生不读顾城诗。
5
希望,我的诗歌,当了外公的大学中文系的教授都喜欢看。
初中二年级接到第一封情书的女生,都看得懂。
6
写到最关键的时候,诗和禅一样,不可教,不可学,只可悟。
文字分行,并不是难事,如何让分行的文字,变成真正的诗歌,就如同把石头点成金一样,这是诗歌最神奇最神秘的地方。诗意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妖精,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躲在哪里,以何种面目出现,没有人可以完全控制她。
诗,通灵通神,诗,无法无天。
无法用公式推导,无法用定理来证明,无法用金钱来买通,也无法用手枪来威胁。
7
诗在城外六七里,过了柳庄再往西。
8
诗歌,是一个情人,你需要的时候,总在那里。
你可以对他说内心最深处的话。
不管天再冷,夜多长,也不管你有没有户口和房产证。
9
喜欢落日、荒原和雪。
背着背包在雪原上行走,就像一颗背负着多重含义的汉字,在苍茫的白纸上奔突。
10
诗写到最后,拼的是胸襟、心质和风骨。
狭隘、卑鄙、贪婪、奸邪的小人,可以写一流的小说、散文、材料、电视剧连续剧剧本,可以写一流的书法,可以画一流的画,但拿一流的诗歌毫无办法。
唐人以诗取仕是有道理的,大唐的繁荣也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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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诗歌里的痛,有十分之七,来源于这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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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诗,除了迷恋语言之外,还想成名,想让那些伴随我多年的误解变成理解。 生活没规律,暴饮暴食,熬夜失眠,没有医疗保险又总喜欢冒险,对长寿没有追求,所以,我估计活不长,希望,诗歌能延长我的生命。
希望,百年之后的某个雪夜,有个人看着我的诗歌,像看着我一样,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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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儿子,经常教他读诗。
我不赞成他当诗人。
一生和灵魂近距离接触,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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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本质就是自由。生命的本质,也是自由。
所以,诗歌,是纸上的生命,而每个生命,都是大地上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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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不看《三国》,男不看《红楼》。”
初中时,我在夕阳里看那本厚书时,奶奶这样告诫我。女不看《三国》可以理解,女人一沾上权谋,世界便会失去十分之七的美,有武后、吕后、慈禧太后为鉴。男儿为什么不能看《红楼梦》呢?奶奶没说原因。我也没问,我一直认为她是一个只知针线和佛经的传统守旧的女性。回过头去,才发现她说的话很有道理的。《红楼梦》影响了我足足一生。按理说,凭我的智商,此生发点小财,当个小官,问题不会很大。但到目前为止,我财不足买车,权不足使人,出去不仅要看天色,还要看脸色。因为这部书,我迷上了汉字,因为这部书,我开始写诗歌,因为写诗,我内心里,有了痛处,有了软处,有了底线,因此,一些手段便不敢用,也不想用,而在这个年代,没有手段没有足够的狠度,脸皮没有足够的厚度,内心没有足够的黑,是无法腾达的。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局长。
从此,坊间多了一个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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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人间的药。
人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病症,所以人类发明了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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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永远追求温饱和繁衍,人类才会追求诗意。
当下,中国人大都在动物地活着。这是个唯经济、唯物、唯钱、唯快、唯新的时代,这是一个缺失信仰的病态时代,如雷平阳所说,整个中国,成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成了一个人人都难辞其咎的作案现场。这个时代对环境的破坏,对文化的破坏,对人心的破坏,是几代人都恢复不了的。惨重的代价,换来了经济的发展,物质的满足,但没有换到幸福。我认为,这个时代最缺少是真诚的诗意,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找寻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能力。诗歌是艺术之王,是文学皇冠上的明珠,诗意,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当画画出了诗意,就是好画,小说,写出了诗意,就是好小说,散文,写出了诗意,就是好散文。同样,你挣多少钱、出多少名,未必就是成功人士,但你的人生活出了诗意,就是一个成功者。生命要活出诗意,言行就得臣服于内心,而内心又得臣服于真善美。
我们总是把真善美简单化了。真,除了真诚,真实之外,不能忽视真相,追求真相的是艺术和科学殊途同归的地方,科学以严谨的方式追求真相,艺术以浪漫的方式追求真相,而真相是真理的大门,只有接近了真相,才能接近真理;善,是有原则的,不是人人都说好的老好人,对好人好,对恶人恶,才叫善,当下这个时代的大善,应该是追求公平和正义,追求权利和自由;美也很复杂,不单纯是指优美和唯美,让人内心颤动的地方,都可能有各种美的存在。
诗歌,是人间的药,当大家都追求真善美的诗意生活的时候,拜金主义引起的时代病将不治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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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天才,所以,经常反复地修改我的诗歌。
回过头去才发现,诗歌,也在大幅度地修改着我的命运和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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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的诗人,当是一个好老师,好巫师,好医师,当为天地立心,为万物喊魂,为众生治病。
在这年头,优秀的诗人还应该是一个好战士。他们所得甚少,所舍甚多。他们必须与世俗战斗,与金钱和权力战斗,与虚荣和堕落战斗,甚至要与亲人和朋友战斗。
同时,优秀的诗人,也应该是一个好孩子,有敬畏心,有好奇心,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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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是有力量的,诗歌也是。
回过头去看,你会发现,那些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诗人,那些经常在现实中被人嘲笑和鄙视的诗人, 在历史长河中,在人类文明史中,其实是最有权势的一类人。
所以,俄罗斯最有力量的人,不是普金,而是普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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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无法像机械零件一样,给诗歌一个国家标准,用来分出优劣,排出等级。
是不是从你的内心里来,能不能到我的内心里去,是我判断诗歌好与不好的尺子。
这同样也不是一个科学的严谨的尺子,经常出现误差。
诗歌其实与科学没多大关系,诗歌是唯心的,唯心是从,唯真心和良心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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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和八大山人两位画家,是我诗歌上的恩师。
前者,让我学会了对艺术不管不顾地爱;后者,让我领悟了化繁为简的艺术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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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在细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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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圈的争吵和骂架,是众所周知的。
无论多老的资格,多有名的大腕,都会有可能受到置疑批评,一些官办刊物,更是众矢之的。言论自由,于一个社会来说,就像医院一样重要。应该感谢这些批评家,造就了诗坛批评的繁荣,而批评的繁荣,直接让中国诗歌有了强大的自我反省能力和自我修复能力,不管误入怎样的岐途,最终都能走上正轨。
写诗的,成名晚才好。
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知道了自己几斤几两,才能从容地面对那些失去理智的捧和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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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就很听老师的话,想做个好人,多为他人着想,多作牺牲。
于是,我半生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和口舌上。
35岁,当决心为自己的内心而活的时候,我的人生才真正开始。这是一个充满悖论的世界。当我为别人活的时候,虚荣,物质,自私,狭隘,贪婪,短视。当我为自己的内心里活的时候,当我独立思考的时候,反而,世界和心胸同时开阔了,这时候,我更加牵挂众生。
在余下的生命里,我将去追求人与诗的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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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张声势的语言,只是一根绳子,掉在了水井边。
可以吓人一身冷汗。
好的语言,是一条真蛇,你捉不住,你不知道它要往哪个方向钻,你捉住的时候,又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反咬你一口。
运气不好的话,你还会中毒。
27
写诗,要剖开伤口,让读者看到你的痛处和软处,看到你的心肝、苦胆和骨头。
所以,写诗的时候,会出血。
如果不及时补血,你就会越写越苍白,甚至会失血过多,难以为继。
补血的途径有三条:深入生活、看书、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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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有很多身份。
读者,晚辈,小生,卑职,在下,临时工,北漂者,三流的作者,不称职的父亲。
写诗的时候,我是一个土匪,来自湘西永顺的羊峰山。
我不讲规矩,粗暴直接。我不交税,不开门。这种天气,经常只穿一件短裤。
写诗的时候,老子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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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法自然的思想,是中国对人类文明的一大贡献。
自然,无论作为名字,还是做为形容词,都与艺术息息相关。作为名词的时候,我们称之为大自然,她是所有艺术的母亲,作为形容词的时候,表达自然,是所有艺术的捷径。因自然而亲切,因亲切而动人,动人的事物才能进入别人的内心。写诗,做到新奇,其实并不难。词语进行陌生化组合,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可以信手拈来。但新奇,只能起到吸引眼球的作用,不能真正进入人的内心。所以,做到新奇的同时,做到自然,这才是写诗的难处和妙处。
道法自然,可以用十六个字代替——“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全力以赴,听天由命”。
我觉得做诗应该如此,做人做事也应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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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是诗歌最好的朋友;时间,是诗歌最好的对手。
这个时代,诗歌的反义词是金钱和权力。诗歌的近义词,享受孤独。找人写序没有用,研讨会没有用,获一两个奖、红三五年没有用。写诗是项二三十年的事业,其声誉只能靠文本来支撑,靠口碑来传播。所以,诗人的写作要有野心,要视时间为主要敌人。时间是最公正的评论家,同时也是最残酷的编辑。诗人诗作,如恒河之沙,而回看诗歌的长河,能过时间这一关的诗人和诗作,寥若晨星。
写诗的人都知道,在写的过程中,诗歌已经给了我们无数的慰藉、快乐甚至幸福。
所以,有时候,明知道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决斗,我也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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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诗很慢,像在熬一罐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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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很低,稿费很低,交的税却很高,被那堵体制的高墙排斥在外。
可我依然庆幸生活在这个国度。
因为这成熟的、妩媚的、性感的、体贴的、放荡不羁的、让人高潮迭起的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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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冈仁玻齐,我看到一个用身子丈量大地的朝圣者。
看到了艰辛的同时,我也看到了她淡定的眼神,那是种只有深信不疑,心存感恩,不担心明天的人才有的眼神。看诗写诗,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连理发和吃早餐的时间,都要从词语里面挤,而且收入微薄。外人只看到我的辛苦和忙碌,但有一个朋友看到了我的眼睛,她说我略显浮肿的单眼皮里,有一种让人放心的温润。
诗歌,是我的宗教。
如果不是诗歌,我要么早已堕落,要么,已经自杀。
34
我写诗的时候,整个北京城都会安静下来。
刘年博客:http://blog.sina.com.cn/liushuiluohuachunquye
养狐成妖,磨砖成镜
——浅谈刘年及其诗歌印象
文/王单单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曾和刘年在云南哀牢山上喝得酩酊大醉,对着蓝莹莹的天空声嘶力竭,泪眼汪汪地唱崔健这首《假行僧》,我唱给我举棋不定的人生,他唱给他漂泊无常的生活。刘年之前就写过一首名为《游大昭寺》的诗歌,“一个敲鼓唱经的喇嘛和一个沉默的诗人相遇了/大殿上,酥油灯的光芒逐渐强烈,栅栏逐渐消失//懂了吗?喇嘛歌颂着的就是诗人诅咒过的人间/懂了吗?那些诗歌串起来,挂在风中,就是经幡//没有人注意,留在殿里是一个身着袈裟的诗人/走上大巴的,是一个带着相机和微笑的苦行僧”,我总认为,诗人是带发修行的僧侣,大地是他的寺庙,行走是他的经书。
和刘年相识,不到两年时间。那时他寄居昆明黄土坡,名不见经传,在云南某省级刊物做诗歌编辑。诗歌让我们亮出肝胆,并在汉语的世界中萍水相逢,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自古优秀的诗人,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刘年是一个酷爱行走的诗人,在《我在云南的日子》中,他写到“金沙江、澜沧江、怒江、梅里雪山/高黎贡山、无量山、鸡足山和哀牢山/诸神在上,诸鬼在下/在云南,我像狗尾巴草一样躬身下去”,“大块假我以文章”,大自然中的江、河、雪山、荒原、寺庙、月亮等物象,在刘年的诗歌中得到升华并为其艺术所指垫出一定的精神高度。他在行走的途中,把丢失的自己像捡煤块般,一块一块地拾起,缝合,然后放进语言的熔炉中,提炼出一首诗歌应该具有的体温和血性。对大自然的虔诚,就是对诗歌的虔诚,于诗人而言,肉身的行走其实就是心灵的释放与漫游。为了看金沙江,他可以把帐篷搭在江边,在一个风声鹤唳的夜晚苦苦等待黎明的再一次降临。我曾不解地问:既然江边的夜晚令人毛骨悚然,为何还要选择野外露营。他回答:清晨醒来,拉开帐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看着眼前波涛翻滚,听着山中虫鸣鸟叫,会流下泪水,会感到幸福。也许这是灵魂“人迹罕至”的地方,除了刘年,我们都不曾到过。
在《洪家营的月亮》中,“看不到门牌,不知是监狱,还是精神病院。/有两丈高的围墙和拇指粗的钢筋。没有牵牛花。//不知是病历,还是罪名,白纸写着黑字:/举石砸天,挑沙填海。养狐成妖,磨 砖成镜。//穿过钢筋后,月光变得锈迹斑斑。/月亮若是上天掷来的一枚硬币,我永远选择背面。”诗人为我们呈现出一个坚硬而冰凉的世界。这里“没有牵牛花”,一切可能绽放的生命迹象在高墙之内都被命令熄灭,有的只是拇指粗的钢筋,锈迹斑斑的月光,有的只是“举石砸天,挑沙填海”的无力与绝望,有的只是“养狐成妖,磨砖成镜”的漫长与虚无。道德可以成为我们这个社会评判个体行为的标准,但它绝不能成为一个诗人放弃尊重生命的借口。
人生如寄,从高墙之内走到高墙之外,不过是从一座牢狱到另一座牢狱的过程。如果说《洪家营的月亮》中的“监狱”一词是形而下的的现实所指,那么在《胡家寨的牧羊人》中,诗人让我们看到的是另一座形而上的浩大无边的“牢狱”。在一个名叫胡家寨的偏僻荒村,村民死的死,走的走,仅仅剩下一个牧羊人和他的四十一只山羊,为了缓解内心强大的孤独感对自己肆无忌惮的残噬以及在梦中还原胡家寨曾经人畜兴旺的乡村原貌,主人翁胡生元给每一只羊都安上一个熟人的名字。刘年通过黑色幽默与荒诞不经的叙述方式,在诗歌中为我们虚设一柄自戕的斧子,它所传递的那种巨大的疼痛感让读者瞬间陷入阵阵锥心之痛中并久久不能痊愈。这就是刘年诗歌的力量,他不需要用华丽的辞藻来建立宏大的叙述场景,而是通过冷静舒缓,朴白准确的表达方式,将诗歌所应具有的力道一针见血地呈现出来。用一首诗歌完成一个中篇小说的使命,能够看出一个诗人所具有的智慧和才情,刘年做到了。
除此之外,刘年还擅长在诗歌中大量“留白”,刻意制造一种“语言的缺席”留给读者更多想象的空间,进而渲染出诗歌美的意境。比如《口琴》中
·······
8
山村的夜晚
会很静,很长
不要紧,我带了很多书
9
我还带了口琴
放学后,学生离去,喧闹的乡村小学重新回到黄昏的寂静中。这样的寂静是刘年“在路上”的生活常态,他知道怎么为自己疗伤,怎么安抚自己那颗被命运打败的心,他需要蹲在校园矮小的土墙上,面对落日,通过一把口琴救赎自己。点到为止,“我还带了口琴”,一切尽在不言中,这里的“留白”将诗歌之美带入更大的潜在的语言环境中,任由读者去发挥想象。刘年的诗歌擅用短句,干净利落,一语中的,节奏感强,像湖中的涟漪,从一个点上慢慢荡开,扩散,从而营造出一种余音绕梁的效果,这不禁让人想起谢莫斯·希尼说的“我写诗,只为凝神自照,只为使黑暗发出回声”。或许,对于刘年来说,何尝不是一样。
在《父亲送我上车》中,父子俩在一条“雨丝一样潦草/看不清远方”的路上走向离别,遗憾的是这样的离别并非短暂的分开, “都无能为力/我们无力阻止一声咳嗽/或者一个归期”,“每个字/都讲得很慢/一笔一画/工整如同遗嘱”,诗人似乎给我们揭开了一层噩梦的面纱,我们看到他在生命无力抗拒的力量面前,被彻底击溃的样子,那么悲伤,那么孤独。于是刘年在之前经历的生离死别中获得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经验,在《写给儿子刘云帆》中,“突然想到了身后的事/写几句话给儿子”,“不要开追悼会/这里,没有一个人懂得我的一生”,“放三天吧/我等一个人,很远/三天过后没来,就算了”,“ 棺材里,不用装那么多衣服/土里,应该感觉不到人间的炎凉了”,“ 碑上,刻个墓志铭/刻什么呢,我想一想//就刻个痛字吧/这一生,我一直忍着没有说出来//凿的时候/叫石匠师傅轻一点”,“不要提国事/我早已料到/你看看,石碑上的那个字/刻得那么深”,没有身前哪有身后,这是对人生的一次回顾与总结,生命因为精致而变得脆弱,刘年的诗歌中装着一个杜甫,也装着一个李煜,就算居于闹市,身边觥筹交错,他也是孤独的。谈到刘年诗歌,不能绕开亲情这个主题。父亲与儿子的双重身份让他在现实与理想的矛盾中能够第一时间返回诗歌现场,他的忧伤与纠结更多来源于毫无把握的人生预想与生存现状所遭遇的强大冲突。
王士强曾这样评论刘年的诗歌,“他有宁静的外表和狂野的内心,他的狂野服从于他的审美。他挥舞着锐利的语言之刀,却并不暴虐,却是为世界刮骨疗伤。他绽开了璀璨的语言之花,却不为追求唯美,却是泥土中花蕾的自然开放。”很多时候,刘年身处远方,站在低处,看到隐匿于内心的孤独与荒芜。他执意于生与死,喜与悲,歌与痛,村庄与城市,他乡与故乡,重逢与离别,自卑与孤高,世态炎凉与人情冷暖之间竭力修复一个诗人疲惫不堪的肉身和千疮百孔的灵魂。70后被称为“尴尬的一代”,但我相信,刘年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这代人尴尬的氛围,他让诗歌写作变得更有尊严。写到这里,已是夜深人静,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场景———北京城某间狭窄的出租屋里,诗人刘年正坐在恒久的黑暗中等待曙光临近窗台,执着而又虔诚。
2014年6月23日 镇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