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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选登】 父亲的窑洞

 网闻博报 2021-01-25

    【编者按:本文作者笔名,来来,女,陕西富平人,八十年代挤过高考独木桥,由农村走向城市,如今在某高校工作。她在土窑洞出生,也在土窑洞长大,对土窑洞有着深深的眷恋。家国记忆,娓娓道来。一篇散文,一抹乡愁,总是那么让人魂牵梦绕。】

    我的家乡富平县,地处关中平原向陕北高原过渡地带,属于渭北高原沟壑区。在千沟万壑的一个褶皱里,父亲的窑洞坐落在此。父亲的窑洞是我童年的家园,我童年最温暖、最美好的记忆都与窑洞有关。

    父亲的窑洞是父亲还没成家时建的,是他给自己的成人礼。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父亲1958年参加工作。1961年,国家还处在粮食极度短缺的三年困难时期,忠厚善良的父亲响应国家 “大办粮食”的号召,从当时的“阎良第一航空工业工人技术学校”回乡务农。父亲一生从此与黄土地结缘。

    那时,父亲20出头,自立门户是当务之急。父亲是第一个去西沟挖窑的人,他忍饥挨饿,拼尽力气,用最简单劳动工具,2年多时间,在完成生产队工分的前提下,挖凿窑洞5孔,完成自建家园的壮举。在父亲语气平淡的回忆中,我仿佛看到了父亲当年在沟道中,抡起镢头,挥汗如雨,孤寂劳作的身影!我想,在旷野里独自一人干活的父亲是孤寂而辛苦的,但是父亲内心一定又是踏实而满足的,因为他在用自己的劳动创造未来。

    窑洞建成后,父亲在窑洞里迎娶了我母亲,又陆续有了我和三个妹妹,我们都在窑洞里出生。岁月流淌,如今我们姐妹都已长大成人,但窑洞的记忆一直刻在我内心深处,并且越来越清晰。

    我的家乡是一个美丽的小山村,北面连接沟壑纵横的陕北高原,南面则是一马平川,一眼望不到边。土窑洞依山傍势,随处可见,或零零星星、或三五成群,星罗棋布地点缀在沟道两边的山坡上,如诗如画!四条自然形成的沟道、沟道两边的土窑洞、山墚上不规则的梯田和在这里休养生息的村民组成一个小村庄,和谐而美好。

    西沟住有六户人家,居住的窑洞高低错落,均座东面西。窑洞时常被西斜的阳光照亮,除了阴天下雨,我童年的每一天都伴着美丽夕阳入梦。有时候,晚霞满天,远山如黛,西边山墚上将要落山的太阳若隐若现,让儿时的我产生无限遐想。

    我家有一个长方形的院落,五孔窑洞背靠在山坡上。中窑里有简单的家具,一张方桌,两把椅子,一个漆黑的老式柜子,简单而温暖。门前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路沿着沟道盘旋着、逶迤着伸向远方,几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从大路岔出,连接着高高低低的田野,高处的几个山墚上有层层梯田环绕,四季变幻着不同色彩。儿时的我,围绕着父亲的窑洞,追逐着阳光,放羊、割草、做游戏,足迹遍布山野。

    小时候,奶奶时常在北窑里纺线,纺车吱吱声如同动听的乐曲伴着我;我母亲时常坐在中窑的炕头上做着总也做不完的针线;我的父亲总是没有怨言,埋头苦干,忙着该干的各种农活;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我时常在睡梦中被父母亲商量事情的说话声、甚或偶尔发生争执的吵架声吵醒。父亲的窑洞里套着窑洞,曲径通幽,是捉迷藏的天堂。我和儿时的伙伴时常在窑洞里玩捉迷藏的游戏。 

    我家院中有一棵石榴树,夏天,火红火红的石榴花在这里绽放。两颗杏树对称地矗立大门外侧。春天,两树杏花,别样灿烂。秋天,母亲将成熟的黄灿灿杏子摘下来,与左邻右舍分享。记得在杏子快熟的时候,我总也忍不住爬上树,摘几颗青杏尝尝鲜。这时,杏子的味道也被邻家伙伴惦记了,他们三五成群,分工协作,一拨人在窑背上面用土疙瘩打,一拨人在下面捡拾。我和妹妹们驱赶不走顽劣的伙伴,也只好跟着一起捡拾杏子吃。如今,那两棵杏树在我记忆里,依然是那样美味,那样灿烂!

    窑洞的顶部,我们称作窑背,四周都有黄土地的馈赠,经年累月,长满了野生的酸枣。酸枣的美味也装点着我童年的梦。每当酸枣成熟的季节,父亲用绳子绑一个长长的竹竿,在窑背上面给我们打酸枣,酸枣蹦跳着落在院子里,我们姐妹们捡着、吃着、乐着……。等我长大了一些,我也效仿着父亲上窑背,打酸枣吃,酸枣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至今也还留在唇边…..。我最享受的是光着脚丫踩在窑背上刚犁过的、绵软的田地里,或者爬在更高处的田畔上,翘起双脚,向南眺望那蓝天白云下一望无际的田野,眺望那条一直伸向远方的路……。

    岁月更迭,沧桑巨变,我的家乡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村庄绿树环绕,美丽如画!人们都走出了土窑洞,建起砖瓦房,甚至小洋楼。因父亲一直喜欢窑洞,他的土窑洞也变成了宽敞明亮的砖窑洞。

    几十年来,我走出了父亲的窑洞,走向了城市,我有了更广阔的天地,但我依然深深地眷恋着父亲的窑洞,它是我永远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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