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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灯火】朱同:《儿时什刹海四季的深刻记忆》

 昵称73531636 2021-01-25
【总第024304期】



儿时什刹海四季的深刻记忆
作者:朱同


        我儿时的家在什刹前海北岸正对着湖心岛的那个院子,如今临街倒座的一排南房还挂着“坚果”酒吧的牌子,而里面三进的院落已是残墙断壁和垃圾。
        回想儿时的什刹海那叫一个清静。守着湖边,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游戏玩。


      

春天,什刹海湖水清澈,能一眼望见底,小鱼小虾成群,用掃竹苗做鱼竿,缝纫线当鱼丝,一分线买俩鱼钩拴上,就能钓到不少小鲫瓜子,火鳞片(团头鲂幼鱼)什么的。湖里还有很多大型鱼,如鲢草鲫鲤,都是人工放养的,有专人看管,我们叫看鱼人“查河的”。他的工作就是每天骑着自行车围着湖转圈,查看一下有没有人偷着钓鱼。时间长了,谁是查河的都已认识。查河的人不多,前海小,只一人看管,后海大,有几人不知道,那不是我们的活动范围,很少到后海去转游。


经常是放学回家后,作业先放放,叫上院里其他同龄的小伙伴到湖边钓鱼。虽有查河的管着,但他骑车绕湖一圈还是要些时间的,我们这群孩子就跟查河的捉迷藏。看查河的过来,我们会把鱼杆往岸边树上一扔,罐头筒里的小鱼往水里一倒,便若无其事一般。他一走,我们又上树摘下鱼竿继续游戏。有时查河的也会冷不叮从背面胡同里突然冒出来抓我们一个现形,可他拿我们这些小屁孩儿也没办法,最多是没收鱼杆呵斥吓唬一顿罢了。其实,那时的家教是很严的,钓到的小鱼会倒回水里,很少有谁拿回家。因守着湖,故而有此游戏,我们充其量也就算是淘气吧。



夏天是我们最快活的季节。除了上学时穿着整齐,回家后和整个暑假期间 ,身上永远只有一条三角泳裤。除了吃饭睡觉回家,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在什刹海边和湖水中度过的,皮肤被太阳晒得与黑人无异。正对院子大门的湖边生长着两棵要三人合抱的空心大柳树,可能是早年被风吹的,齐齐地向湖面倾斜成45度角,大部分树冠垂在水的上方。我们从院里出来便可直接跑上树,再从树上跳进水里。我曾看见从树洞中爬出过尺来长暗绿色象是蜥蜴的动物,因被吓了一跳,印象极为深刻。可是这两棵大树在1967年夏天一次大风雨中终于被风吹倒在水里,从此永远的消失了。



夏天的湖边树上有捉不完的蜻蜓和知了。个大的都被我们放煤球炉台上烤着吃了,其中蜻蜓翅根的肌肉一丝一丝的,味道很不错呢。我们在5-6岁时就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游泳,而且水性逐日提高。院里小伙伴们整日泡在湖水里,除游泳,摸蛤蜊,最有趣的高难游戏是将一把玻璃球洒进水里,然后大家一起潜到湖底,看谁一口气摸上来的最多。文革开始后,几年不上学,家里大人们尚自顾不暇,根本没工夫也没精力再管理我们这群半大毛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此时社会供应已出现问题。因此,什刹海里的活物就成了我们额外补充蛋白质的来源。那时什刹前海为响应毛主席他老人家到大风大浪里去锻炼的号召,已被改造成游泳场,湖水曾被抽干,湖底清淤硬化,鱼类被打捞殆尽。后来放满水后,鱼已少见可是虾却很多。俗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鱼没了,虾米快活了,“查河的”也失业了。



        清晨起床后,随便吃口东西便提着一摞用旧背心做的虾篓去湖边捞虾。为讨清静,我和院子里的小伙伴经常是一手托虾篓,另一只手划水游上湖心岛,在岛上一呆就是半天。那时的湖心岛上除长着一圈大柳树外,中间全是荒草,而草中有很多蟋蟀。所以,我们有时带些小竹筒上岛,虾篓下好后,在草丛中捉几只蟋蟀回家养着。运气好时,还能找到一两窝王八蛋(鳖蛋),圆圆的有五分硬币大小,带回家找个破盆之类,埋上沙土,还真能孵出几只小王八呢。一个上午,几个虾篓可捞到半斤八两手指长的青虾。有时感到饿了就剥几只直接生吃,虾肉劲道还甜丝丝的(直到改革开放后才知道那叫“刺身”),余下的也够午饭或晚饭时解馋了。入秋后,天气渐凉风也大了,我们会托着衣服和虾篓一并游上岛,这样在捞虾时就不会着凉。如此的水上生计可持续到10月下旬。



       入秋后的什刹海已经没有了夏天的热闹,湖面少了泳者显得清净了许多。湖边一排整齐高大的杨树开始落叶。听母亲讲,这些树是解放后栽的,与我们大概同龄。湖水渐凉,水中游戏已由其他游戏取代,下面讲个经典绝无仅有的。



六十年代,什刹前海北岸原有一个劈柴场,堆放着大大小小不成材的原木,工人们将原木用电锯锯成一截截一拳多厚的木墩,然后再用沉重且锋利的劈刀将木墩劈成小木条,堆放在用废木板围成和周边房屋一样高的垛中。这些劈柴就是供应什刹海周边地区数万居民一年四季生煤炉用的引柴。为防雨保存,几十米长的大垛堆满柴后会用木板封成坡顶,这样堆柴与垛顶之间会形成一个一米左右的低矮空间,这个空间就成了我的游戏躲藏之处。湖边大杨树每棵间隔大约3米多,作为天然支撑,柴垛倚树而建。柴垛离水边有一米多远,湖岸是混凝土方砖砌成,外加一道不高的铁栏杆。高大的柴垛遮挡住了另一侧路上过往行人的视线,柴垛后面的湖岸成了那时情侣们谈情幽会的隐秘地点,也就成了我们这些还不谙世事的孩子们的恶作剧场所。



白天,湖边柴垛附近一般无人。下午时分,我们院和邻院的几个该子会相约悄悄地顺树爬上垛顶,撬开木板藏进垛里,分工合作,取出小劈柴棍分别堆在靠柴垛每棵树的若干树杈上,每一堆最下面一根劈柴棍上拴上一根透明的细鱼线引到垛里系好,便完成了晚间游戏的道具准备。狡兔三窟,我们已在垛顶不同位置撬开木板做了几个秘密进出口。待晚上天黑后,我们先从柴垛侧面查看垛后是否有人,如有人,看准大概在哪棵树下,然后会从稍远的口子悄悄爬进垛里,以免惊扰垛后的人。透过顶板缝隙找到相应的位置,解开鱼线一拉,相对那棵树上的小木块便哗哗啦啦地掉下,即便砸不着人也把下面爱意正浓的情侣吓得哇哇乱叫,见了鬼一般抱头鼠窜。我们躲在垛里那个开心又不敢大笑,真是无以形容。估么,凡在此受过惊吓的情侣不敢再来,然,不断有不知情的情侣来找幽静。我们则隔三差五地搞上回,真是乐此不疲。后来,什刹前海变成天然游泳场,劈柴场撤销了,劈柴垛拆了改建成简易的男女临时更衣室。我们也到了上中学的年龄,劈柴雨恶作剧成了永远的回忆。



        冬天的什刹海别有一番情趣,我们的游戏更精彩更刺激。寒风已把树上的叶子扫落干净,湖面等待封冻。这段时间,我们开始寻找做冰车的材料。我们的冰车是这样做的: 把两块5-10厘米宽,50厘米左右长的铁片用螺钉分别固定在两根同样长短的方木上,只露出1厘米的刃以保证强度,因为铁片只有1毫米厚,用锉刀把前端锉成圆弧状,如同冰鞋跑刀一般。再将两根带刀方木钉牢在40X60厘米由几块木板拼成的木排上,冰车就做成了,还挺讲究吧(铁片是在德胜门外马甸那里的工业废品小市买的,木板来自从旧鼓楼大街豁口外护城河边的一家工业包装箱拆箱场。块八毛钱就能做个冰车,钱还是夏季夜里在胡同旧墙缝中捉土蟞虫卖药房攒下的)。这样的冰车不仅速度快且转弯灵活,哪里像现在冬天什刹海冰面上出租的冰车那样笨拙,挺费力还滑不快。驱动冰车前行的冰钎是将特大号的钉子先钉进大约5x5x40厘米方木的一端,然后去掉钉冒再锉出四棱的尖,号一端修成圆滑的手柄,因为我们那时滑冰车除了在冰面上疯滑比速度,大部分时候是用来打冰球。方木冰钎有如冰球杆便于控制和传递冰球(冰球就是用杯口粗的原木锯下2厘米厚一截)。滑冰车的姿势可有讲究,特别是在玩冰球的时候,人跪在冰车上,身体可以起伏,可向前探出,既能向后用力滑跑又便于接挡甩出冰球。身体向左或右倾斜便可完成拐弯,身体向后稍仰便可做刹车,非常灵活机动。冰车,冰钎和冰球,再配上一双破棉手套,便是打冰球的全套装备。冰车冰球场地随意划定,找几块砖头码出球门,凑上4-6人分成两拨就可玩得不亦乐乎。



湖面封冻后,冰层结多厚就可下到冰上去玩了,测试方法也很简单。找一块半头砖从岸上用力砸向冰面,如果一下砸不透只留下白印,说明冰面已能上人了。其实冰面一寸多厚就够了,区域外的人们看到我的这群孩子在这么薄的冰上玩耍会感到不可思议,简直是玩命。我们却不以为然,因为此时的冰面最平,最能滑出速度。当湖冰结到一尺左右厚度时,冰球就打不成了,但有了更刺激的冰上游戏。



 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在北京不要说绝大部分家庭没见过冰箱,就是各副食商店,到了夏天,也是用冰渣来做鱼肉保鲜的。夏天的大量用冰都出自什刹海。
当湖冰有尺来厚时,采冰就开始了。从什刹海起出的冰块都储存在德胜门外冰窖口胡同,那里冰窖又大又深,储存的冰块应足够北京各副食店用上一夏天(北京作为文物保存的冰窖遗址还有一处,在北海公园东墙的恭俭胡同,曾是皇家专用)。



在采冰过程中,冰面上会留下横横竖竖开出来的冰缝和一米多宽的水道,水道是工人拖拽冰块的通道。而这些冰缝和水道就成了我们施展冰车技艺的场所。我们滑着冰车在大块浮冰上穿梭,时不时加速飞越这这些水道,很象现时孩子们玩的滑板腾空。如果速度慢了,而冰块漂动使水道变宽,就可能一头裁进水里,这也时有发生。好在都会水,赶快爬上回家换衣,最多是挨上家长一通骂。大面积采冰后,湖面上还漂浮着不少大大小小的冰块,5,6平米大小的浮冰站上两个人完全没问题,这时冰车也滑不成了,我们就找来长竹竿撑着浮冰当船划。最刺激的游戏莫过于撞冰,有如现在的碰碰车。我们每人站上一块浮冰,撑起竹竿互相对撞,看谁先撞碎对方冰筏。腿脚利索的可以在自己冰筏破碎时跳到对方的冰筏上,其结果是对方冰筏即使不翻也会涌上水来弄得棉鞋成了水鞋。来不及跳开的自然就落入冰水中,这时才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



如今,采湖冰已成历史,我们这些好玩又刺激的冰水游戏可能也成绝唱。所以写出让现在的家长和孩子们知道并吓一跳。

        

写于2017年儿童节


作者简介
朱同,1955年4月生于北京。曾下乡当过知青。82年从北京外国语学院(现外语大学)毕业后,长期从事外经工作,在国外工作多年。曾担任中国水利电力对外公司总经理助理,08年调中地国际工程有限公司任副总经理至退休。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主       编:明华
微  信  号:zhaominghua0526
本期编辑:学英
微  信  号:shaiwangn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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