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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光荣:这里人,那里人,就是人

 导筒directube 2021-01-26

《BB光荣》是将在导筒上开的一个专栏,东北话里管那种唠叨个没完的说话方式叫BB,我就BB一些关于生活,关于吹牛,关于影像,希望可以活跃一下气氛,仅此,如有打扰,请多谅解。

——荣光荣

娃娃在看着水中的鱼

六月初开始送外卖的,那时正是北京大兴疫情爆发的时候,一次送到了大学里,空荡荡的校区里转了好几圈也找不到地方,也没有人能问路,突然一个黑人走了过来,流利的中文说:“应该是我的外卖。”回去的路上我在想,这哥们应该是一个人在这里过了整个冬天,眼神都有些直了。

我住在一个村子里,儿子娃娃在村里的小广场上玩时,总有人来问“小姑娘,你是那个国家的啊?”

他总扔下一句:男孩也可以留长头发行吗?然后换个地方继续玩。国籍的问题对一个九岁的男孩来说并不重要,而自己被说成是女孩这可是大事儿。他的普通话很标准,没有任何地域口音,只有在戏弄奶奶的时候才会故意的重复着说“哎呀妈呀,哎呀妈呀” 

娃娃是一亭亭玉立的长发男孩,爸爸我是中国人,妈妈是意大利人,我们不是很认同标准的婚姻模式,娃娃在没经过“法律文件”同意下就在意大利出生了,三个月后我们就回到北京,并把家搬到北京昌平的一个村子里,我拍发明自西方的电影,娃娃妈弹发明自东方的古琴,娃娃最喜欢的是敲碗和钉钉子,高大直接的东北满族奶奶也跟我们住在了一起。

娃娃小的时候

娃娃小的时候都是奶奶带出去溜,他的满头卷发总是会在溜娃大军中引起围观,奶奶是那种不喜欢说话的性格,大家的打听让她有些烦恼,后来干脆就不想出去了。我告诉母亲有人问就说是少数民族。母亲照做了,确实有效,这样大家就不会在追问“血缘谱系”了。后来娃娃妈知道了这个事情,她坚决反对。我反问她应该怎么说。

娃娃妈说:北京人,在那里长大就是那里人,不然孩子糊涂了。

我妈在旁边没忍住笑了出来说 “你不是睁两眼说瞎话吗?谁信啊?

但是她还是坚持要这样回答,我也没想好,这事就揉杂在日子里过去了。

我们没结婚,孩子在意大利出生,随妈妈拿的意大利护照,我也不想移民,麻烦来了。娃娃无法办理探亲签证,出入境管理处给出的回答是:父亲是中国人,孩子自动拥有中国国籍,所以不给办外国人用的探亲签证,这叫国籍冲突。就这样我每年两次的跑雍和宫的出入境管理处办通行证,一种临时证件。哪位接待的警官阿姨已经认识我了,

一年“娃娃爸爸还不结婚啊?“

一年”娃娃爸爸什么时候去电影院看你的电影啊?

一年“798的艺术家都发财了,你还租房住哪?

一年“我们孙子的衣服,好些都没穿要吗?”就这样成了像朋友一样的关系。娃娃也开始上学了,学校里的孩子不太在乎国籍,不会问那些大人的问题,“你在家吃西餐吗?”“你跟谁学的中文这么好?” 他们只是好奇他为什么敢往泥潭里跳,敢把西瓜汁倒在脸上头发上装怪物。

很多的出入境通行证

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北京开始紧张起来,身边的外国朋友陆续回国,我问娃娃妈的意见,她说不走,这个时候不动最好,自己减少危险,也不要给别人带来危险。做了决定以后我们开了一个会,把病毒的严重,日常生活的安排,到孩子们禁止出去野地里玩都说了个遍。娃娃很认真的听结果变成了家里安全检查员,洗手,戴口罩,各方面督促提醒大家。而一不留神,奶奶买回了十袋米,十袋面,十几桶油。每天看着这些,有些遥遥无期的沮丧,隔离开始了。

疫情开始好转,可是没想到的是意大利开始爆发,娃娃意大利亲人的安危折磨着娃娃妈,有一天她哭了,她说如果她妈妈得了新冠她肯定要回去,不管自己是否会被传染,娃娃安慰妈妈说告诉姥姥不出门就不会有病毒了,并在跟姥姥的视频通话中一再强调不许去咖啡馆,带口罩,洗手。

世界得疫情更严重起来,华人在西方,外国人在中国的摩擦开始增加,家里来给外国人登记检查的也频繁起来,奶奶最容易受到手机的那些真假新闻影响,一日饭后她突然提起“娃娃,外面被人问你是那里人,你就说是中国人”还没等我和娃妈妈说话,娃娃自己回答,“为什么”,我给奶奶使了个眼色,奶奶翻了我一个白眼,娃娃妈在一边打岔说快吃饭,吃完准备上网课,并同意他今天可以抱着家里的大懒猫ximi上课, 九岁的孩子还是比较容易调度的,但是我看到娃娃妈明显是忧郁了。

意大利小朋友感谢医护人员

厨房里的歌声是二重奏,电脑里传出意大利街头大家在唱歌,娃娃妈和娃娃也在跟着一起唱,看到这一刻我真感动,母亲也在笑,当中国国歌响起的时候,“哎呀妈呀,这各咋还整哪去了呢”妈妈的东北话惹的我们大笑,娃娃拉着奶奶“哎呀,别管了,唱就行了”。娃娃用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语言乱七八糟的唱着,晚上,我们在院子里放孔明灯许愿,娃娃的愿望是:全世界的疫情早点结束,但是不用去上学。

我要在云南就要开机的电影停了,资方已经开始清尾的工作。我开始准备拍一些儿童小短片,希望可以糊口。写故事的时候娃娃问我:真的有人会看吗?

我说:有十四亿中国人,总会有人看的,我们也可以加意大利语字幕,给姥姥他们看。

娃娃:十四亿是多少啊
我在纸上写下
娃娃数着那些零,然后在1的地方画下了一个箭头,然后写下一个1
娃娃 我就是这1400000000里面的一个。

娃娃写下一个1

记得娃娃小的时候,我们还在开杂家LAB空间,住在二环里的鼓楼胡同,一个北京大爷路过门口对娃娃说:小老外,你是那国人?

娃娃回答:我是小孩

我完全乱了,你能明白我想说什么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娃娃变成了小少年


📎关于熊掌拉面,关于钻鸡窝,关于不睡觉

📎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那就路上见吧



作者简介:



荣光荣
满族,16岁离家,打工流浪,鞋厂拔钉,饭店洗碗,后拜师学习摄影.
2011与意大利汉学家Ambra Corinti, 于改造 “宏恩观” 成立杂家空间, 
策划音乐演出和电影放映

2017首部纪录剧情长片〈孩子不惧怕死亡,但是害怕魔鬼〉
獲得荷兰鹿特丹电影节获得最佳亚洲电影奖,随后在20多个国际电影节获奖或展映
2019 剧情 《冷漠喂养冷漠》入围洛迦诺电影节国际新导演竞赛单元

荣光荣纪录片北京放映活动

见今天第三篇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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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烨 | 拍《苏州河》是我第一次获得自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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