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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治虚三本
这一夜，少年一眼未合。半夜时分，渐觉困倦，睡意阵阵袭来，少年索性推开石门，借着朦胧的月光，在山林中踱步。
行走间，忽听得前面有哼哈之声传来，山风映衬之下，这声音听起来很有威势，又不像是狼虫虎豹，少年暗自奇怪，这山中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先生一人，深更半夜，会是谁呢？
少年循着声音悄悄走近，月光下，只见老人上下跳跃，左右腾挪，双掌翻飞，两袖带风，口中不时发声，眼前如有大敌。少年看得出神，不觉离老者越来越近，猛然间一阵劲风扑面，不由得“腾腾腾”倒退数步，要不是背后有树挡着，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少年惊魂稍定，抬头看时，老者已经站在自己面前，鹤发银须，长袍宽带，飘拂于月色和山风之中，真仿佛老君临凡一般，少年禁不住双膝跪地，叩头礼拜。
老人搀起少年，呵呵笑道：“不必惊慌，适才是老夫在做晚间功课，没吓到你吧？”
少年双手托着老者臂膊，颤声问道：“我道先生日日早起，原来先生夜夜不眠。不知先生刚才所练是什么拳法？”
“呵呵，天天不睡觉怎么能行呢，只是睡得少而已。适才所练，乃是祖师所传太极拳，并无稀奇。”
“太极拳？我见世间练太极者，皆慢慢吞吞，忽忽悠悠，却不似先生这般，身形气势直如天将一般。”
“太极拳创自道教，流传江湖，门派众多，各执其长，法门不同，你所见者，只是其中几派。”
少年心念一闪，纳头又拜：“小子不才，请先生授我太极拳法！”
“呵呵，武道通医道，医道通仙道，你聪慧好思，原不可执于术而怠于道，道之门常开，唯有缘人能得进来。好吧，我就传你太极，然而此太极非彼太极，彼为拳术，此为拳道，一切攻防技击格斗擒拿之法，老夫毫不知晓，也无有可教。”
“小子一心向道，并无好勇争胜之意，只愿习此拳道。”
“好。”老人抬头看天，说道：“今日十二，三天之后，月圆之夜，你还来这里，我当授汝太极。今天还是接着讲述理虚元鉴，坐。”
当下一老一少席地而坐，此时天色渐白，太阳未出，清风徐徐，煞是惬意。
“治虚有三本，肺脾肾是也。肺为五脏之天，脾为百骸之母，肾为性命之根。治肺、治脾、治肾，治虚之道毕矣。”
“先生是说，虚劳的治理，只从肺、脾、肾三脏入手即可？那世所习传阴虚、阳虚又当如何理解？”
“李东垣以脾胃立论，即成为金元四大家之首；朱丹溪提出用滋阴法治疗劳症，便为后人所宗；薛立斋申明补火，认为太阳一出，阴火自退。此三位先生，皆振古之高人，却皆以偏概全，所论未获全体之用，所以，若执着于东垣补脾之论而治劳，不免因过用燥剂补土而伤及肺金之清肃；若执着于丹溪滋阴之说而治劳，一派苦寒降火，必有碍于中州之土化，后人偏执于‘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论，凡遇到虚火虚热，阴剧阳亢之疾，马上予黄柏补肾，知母清金，致使肾家真水未生，却反而熄灭了肾家真火。”
老人言及此，不禁一声叹息，摇头道：“肾者坎象，一阳陷于二阴之间，一阳为真火，二阴为真水。肾中真水上生肝木，肝木又上生心火；肾中真火上生脾土，脾土又上生肺金，生人之本，从下而上，犹如伏羲画卦。肾合水火二气，为五脏六腑之根，真水固不可灭，真火独可熄乎！有识得此中奥义者，却又执立斋补火之说，用左归、右归，不离苁蓉、鹿茸、桂、附等类，不考虑患者有没有郁火，有没有郁热，更不曾考虑肺金有没有受到损伤。可怜可叹！”
少年问道：“虚劳一证，大多属于虚火，既为虚火，为何不可补？”
“虚火诚可补，然而一味滋阴，阴寒之品将伤及肾中真火，且有碍中土运化；一味补火，辛热之品又将伤及肺金。东垣拟补中益气汤，以参、芪、术、草之甘温以除大热，但如果不是清阳下陷，仍不敢轻易加升、柴、归、姜，如果遇到郁火、郁热之症，何异于抱薪救火！”
“如此说来，虚火之症当以何而治？”少年有些疑惑。
“余治虚劳，执两端以用中，合三部以平调。清金保肺，无犯中州土化，此取丹溪降火之意也；培土调中，不损至高之气，此取东垣补中之意也，金行清化，水自流长，此合金水于一致也。故治虚者，实为治肾、治脾、治肺，三脏既治，何虑水火乘时，乃统五脏以同归也。历代先贤，于脾肾两脏颇多论述，唯清金保肺不曾言，故老夫将特别详于论肺。此为治劳三本，汝当深记之！”
少年拜退，口中喃喃：肾脾肺，下中上，初二三，水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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