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魏素珍｜二伯父的二三事

1962年下半年，二伯父魏永祥从部队转业回家，那年他四十岁，从此这个家卸下了祖母的重担，老老小小的一大家人有了靠山。

1963年春天，二伯父就盖起了当时在东胡同乃至在村里最好的房子，四间青砖挂皮的房子。

二伯父对我们的言传身教，让我受用终生。他说：“不管家里外头的活儿，都要往前赶，不能往后拖”，还说，“过穷日子要精打细算，吃饭穿衣量家当，好日子也要当穷日子过”。出门坐车时，二伯父说：“要提前去等车，去晚了车不等你”。

二伯父与二伯母。

我当时虽然只是初中毕业，但是在周围邻居中算是有点儿文化，大家的书信来往都会找到我。有一天，二伯父拿着一张《大众日报》，告诉我：“你看人家董加耕、邢燕子，回乡干得多好！”二伯父把我当成了他眼里的知识分子。二伯父的这几句话也激励了我一阵子，立志扎根农村，脏活累活抢着干。当时队里烧砖窑，我们几个女的包下了装窑和出窑的活儿，刚烧出的砖烫得手疼，搬完砖浑身上下都是黑的，当时干得都很高兴。

1971年四叔家盖房子，1972年我们家翻盖旧房，都是二伯父掌管。备什么料，用多少，找多少干活儿的人，都是二伯父给出主意安排好。那时侯盖房子，瓦工不要钱，都是亲戚乡邻帮忙，中午管人家一顿饭。一切零活儿都是自己干，我们这一家老小，大人有大人的活儿，小孩也有小孩的活儿。二伯父领着我们姐妹六个拆旧屋、扒土墙、抬石头，有一次二伯父站在南屋两米多高的土墙上没站稳，只见他两只手把铁铣高高举起来，笔直地跳了下来，没摔着。当时我又害怕又佩服，心想这大概是常年在部队里练的功夫。

当时盖房子只用砖或石头垒外皮，五十多公分的墙，中间要用碎砖填起来，用泥抹平。挑水、和泥、搬碎砖，就是我们自己的活儿。我们的房子虽然用旧砖、土坯建成，到现在都快五十年了，一点儿也没掉碱土，这是二伯父的功劳。

当时二伯父嘱咐大家一定要用水泥把地基处理好，因为是土墙。现在盖房子都用新砖，水泥用得也不少，还有很多碱得很厉害的。当时的房子用砖垒到窗台，上面就是用土、麦子穰和成泥，打成土坯垒。二伯父带着我们这帮女孩子们自己干，这些重体力活儿我们干起来非常吃力，和泥时干不动了，就用脚踩用手挖，就这样我们也是边干边说笑。二伯父说：“你们把劲儿都笑没了”！我们都绷起脸来，他又说：“拉着脸，干着活儿不情愿啊”！总之，守着这些闺女，他就是高兴不起来。有次急了，还说了句：“我是恨糠不成米！”

直到1969年，二伯父有了儿子，脸上从此有了笑容。他发动一家老小给孩子起名字，我最后想来想去，想起一句话“虎踞龙蟠今胜昔”，觉得“胜昔”二字很好。二伯父说：就用这个名字了。

二伯父虽然管教子女很严，但那是真真切切的爱。他有责任感有担当，有时也很风趣幽默。有一次他生病住院，我中午煮上排骨去给他送，二伯父高兴地说：“这比以后送摇钱树好！”送摇钱树是我们老家祭祀的风俗，是给去世后的人烧的。二伯父从来不忌讳这些。二伯父吃完后，我说：“擦擦嘴吧”。他说：“不用，我小的时候，吃饭时没有油，出门的时候还用带油的布擦擦嘴，假装吃好东西来着！”说得大家都笑了。

如今，我们这个大家庭每个人的生活都“今胜昔”了，二伯父却不在了。但他的音容笑貌，还是像昨天一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