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唐顥宇 乐府之妃豨谁和 2017-07-29 唐颢宇，小字海棠，斋号小狐仙馆。世居金陵，90后，诗人，文学博士，兼任云帆诗友会诗词编审。 
星落空江，日昇大海。光以波激，精隨浪載。蓋滋色而錯生，因擢神而旋改。倒映諸天，吞吐百態。廣而物皆能涵，清而顏莫不溉。故知至淨者能麗三光，至澄者能鮮五彩。
時疾時徐，或碧或朱。亦飛亦濺，如玉如珠。圓可增腴，潤可澤枯。亮可鍳影，潔可滌汙。一滴著處，萬象俱殊。流光溢彩，竟在斯須。閒潭柳搖，玉液滑過岩嶼；小池萍碎，綠晶飛上菰蒲。敖岸之山兮多金赭，河林之北兮有夫諸。自應無損益也，何為變盈虛乎。
淡可描濃，疏可補密。豔可添華，清可益逸。究之無方，用之是必。隨處可觀，概莫能匹。青衿隽立，深林幽微泉滲；粉靨端垂，仙卉涓滴露溢。如宣正雅之音，泠泠幾聲；如寫名山之法，寥寥數筆。
當其共雲飄生，化雨降成，循天道而煥黼黻之鮮明；
毋乃緣德見志，藉形顯異，變地文而昭涵容之譬旨。本自空瑩為質，居然絢爛呈美。所以無上者莫過於因勢佐象，至高乎誰勝於折光照水。
況有蒼苔發於陰壁，碧蘚滋於古碑。濡白沫於王氏山館，漾霞漪於謝家園池。養物於無恆之態，結葩於不定之規。最奇於飛流急轉，長擅於橫漲縱垂。蘊巨力於隨滅，含深情於用資。
澄明兮纓可濯。搖蕩兮月不可捉。構想兮如夢之幽，沾顏兮如丹之渥。浮花而紅蓮愈嫵，浸境而紫竹先覺。瀲灧而幻景陸離，森沉而迷澌斑駁。驚散神思，混同清濁。鼓舞風煙，潛藏鱗角。
夫水之含象實大，於物之潤色何長。眾生也皆能育，五色而咸可彰。煥爛兮文章。錦繡兮鴛鴦。叶同兮陰陽。變換兮露霜。海波兮潮光。佇立兮凝望。萬類兮煌煌。莫不離兮水之襄。
寒山蕭瑟兮獨閉戶。寂寂鳴廊兮懸夜雨。落於鏤瓦之前，發於秋楓之浦。短檠光搖，爍一地之澹輝，連峰雲暗，裹滿身之清苦。
或聽吹葉之響，偶間墜果之聲。無木魅兮潛入，有芳香兮暗生。窸窣撲簌，宿鳥飛驚。篁煙散兮碧靄凝。明日起兮見洄泓。平灘垂瀑鬱縱橫。
晚鐘悠揚，流泉滴瀝。幽咽悲風，如山陽笛。聞遙籟兮仰溟濛之高穹，意淒惻兮倚蒼苔之古壁。想哀猿亦不收，恐素秋之難敵。
天漠漠兮雨沉沉。泠露結兮衣襟。久坐兮傷心。夜氣淨兮更已深。
孤燈照兮寒宵雨。蟲兮蟲兮振其羽。我坐燈下聞蟲鳴，思往事兮獨自苦。往事兮不可思，蟲兮蟲兮動其股。
煙與月兮俱舒和。雁燈張兮對長歌。淮水落兮揚微波。絡緯聲兮出碧莎。夫年少兮時已過。路溟茫兮罥網羅。蟲兮蟲兮語休多。
夫年少兮時已往。意綿綿兮徒悵悢。細草深兮天穹廣。情縱橫兮罥羅網。蟲兮蟲兮啼何響。
燭凋歇兮火滅明。水無根兮溜簷楹。滴盡傷心是此聲。蹇誰知兮愁亂生。蟲兮蟲兮訴不成。
鬱深悲兮坐永夜。更闌干兮燭花謝。忽飄風兮震屋瓦。漸不聞兮聲漸啞。往事不可思也。蟲兮蟲兮入於我床之下。
坎坎擊鼓，風雷欲舉。雜以長號，如傾盆雨。坐靜室兮夜氣清。闔妙目兮凝思聽。萬物虛兮燈燭變。身不存兮惟神眩。
當其發也，初似寒雲兮將迷漫。忽長嘯兮如浩嘆。沙塵飛兮雲急轉。戰馬聲兮來緩緩。彷彿置人於千軍陳師之中，萬里回程之半。兵戈挫，金鐵鳴。哀涼發，神鬼驚。張旗幟兮東歸。近家山兮翻悲。去經年兮異域，知此身兮何依。歷百戰兮無淚，當其時兮生畏。於是一人歌，眾相和。激大河之湯湯，震群巒之峨峨。亂石狂砂動地走。沈聲頓節齊發吼。悲歌裂雲倏烏有。
俄而漸起簫音一縷兮若絲線，百轉千回兮抽未斷。生幽冥兮入杳窈。動返影兮投清耀。宛如潭水凝鏡而漪，月光破空而照。猿哭竹澗，遍巫峽之亂窟，魅啼松煙，穿華山之古廟。繼而鏗鏘之聲驟復作，泉澌噴兮瀑垂落。魍魎行兮秋夜裏，魚龍躍兮大溪壑。狐嫁女兮搖鈴過，默無言兮燈籠爍。極深谷兮有佳人，房門閉兮凋紅藥。山風厲兮雷殷轔，苔錢厚兮蘚斑駁。填兮鏜兮，遠和援而如玉徽，近疾擊而如金錯。
倏爾似微聞梵唄，低頌禪箴。色身俱滅，經懺齊吟。如燭漸熄，如夜復深。孔籟岑寂，靈墟森沉。但見寶殿鑰兮香積鎖。列僧眾兮垂眉坐。花發蔓兮碧磷龕，火揚灰兮紅蓮座。衝上界兮巨磬燃，沸四生兮洪鐘墮。然後穹廬混茫，夢寐無光。寒雲曵地，脩夜不陽。返虛堂之寂寂，裊餘響之煌煌。剩鮫人之泣淚，對天女之焚香。歸星辰於大海，留嘆息於迴腸。浮神思於六極，奄靜默於懷傷。
乃作辭曰：金陵女兒二十五。眾樂聲中獨愛鼓。綿綿絲竹徹人間，欲問莊嚴曷有所。又為辭曰：雷隱隱兮雨溟溟。奉奇聲兮饗萬靈。鬱怒潛兮魚龍散，風倏止兮月未明。
江滔滔兮浪捲波澌。彼子胥兮去國含悲。避捕緝兮亡命于茲。脅無翅兮傖惶何之。有漁歌兮起於江湄。作歌者兮鼓枻遲遲。倒影堆雲而沒，中流分水而馳。日色圓萍，人只向風前以立，煙光老樹，舟不知何處以維。
遂渡深江，言尋野餽。久矣未還，因而生忌。世多徇利之徒，豈復扶危之義。憂心沉沉，望菰葉之清風；寒陽點點，搖蘆花之白穗。
漁父既歸，乃知見疑。因作歌曰：「蘆中之公子兮，途窮身危。老夫雖不敏兮，豈肯相欺。聊送君一程兮，再往天涯。」出壺漿以奉饗，持麥飯以療飢。
于是子胥正襟而拜，解劍以授。得我行蹤，猶得籩豆。命向由天，今在爾手。已負主恩，更勞君救。以此三尺鋒芒，酬君一身錦繡。拔劍擊空，秋水裂于光風，還鞘頓地，寒星飛上宇宙。
父遽揚眉大笑，正色重陳。爾為含冤之輩，我亦匿賊之人。暫逢莫記，厚遺難遵。從此山川，各作隱淪。君須珍重，防虎貔之伺囓；我自逍遙，弄鷗鷺以居鄰。
子胥乃再囑而辭，長揖以謝。敢慮高情之不誠，唯恐富貴之難捨。慎掩盎壺，休存誕詐。踟躕欲行，告誡方罷。舉步還疑，忽聞覆艇之聲，回頭而視，已在洪波之下。
從此憑誰解纜，到處迷津。輕生一笑，重義千鈞。非逢淪夷之客，猶是江海之身。淒涼冷月，不送棹歌之調；寂寞流水，應浮處士之魂。
乃知有人性出摯剛，情懷高古。信也見疑，命也有時可捐，操兮本潔，財兮無故不取。青霧環生，碧煙萬縷。佇立如失，茫然四顧。悵長嘯兮沙鷗亂飛，忽瀟瀟兮滿江暮雨。
月出東山兮滿池寒。清光搖盪兮玉汗漫。姮娥宮中之幙，織女杼上之紈。集燦羽之野鶴，散羅衣之仙鸞。拈瑩瑩兮冷焰，灑漠漠兮冰盤。時跳躍兮明滅，上樓台兮欄杆。
若乃寒月如珠，深潭似鏡。霽色互交，銀輝相並。凍彩萬點兮旁生，元丹一枚兮中映。凜如天陲之風，溫如海市之檠。燈不燒而自明，鍳不滌而長淨。
爾其天懸朗練，地布華璫。空碧浸水，皛白凝霜。通身奇澈，透腑暗香。瀲灧不動，纖毫無藏。壺裏剎那飲冰之夕，人間一片種璧之場。烏鵲驚飛，虛繞橫柯之影；粉蛾逐舞，亂翻素匹之光。
庭宇曠而夜清，穹窿高而雪冽。沈寂靜而容莊，澄空鮮而色潔。俯而觀者，但見燭燃星辰，照耀列缺。白焰騰騰，凍火烈烈。遂使魂斷神搖，意傷情決。征人臨之兮泣血。將軍瞰之兮目裂。
或值處士彈琴，僧伽入定。華魄流兮青衿，飛霜結兮古磬。看水月無暫分，惟天心有相瑩。
又使高樓思婦，獨坐愁深。怨金波兮射眼，哀薄倖兮傷心。朱絲澀兮響絕，玉柱寒兮音沉。
夫物景之奇也，擢精神於寓目。淨者覺其之清，恭者印其之肅。達者察其之昭，悲者感其之鬱。齊萬端之素霓，等幾處之歌哭。澄明堪翫，爛漫可掬。倏月落兮諸方黯，眾生各歸於幽獨。
秋日光兮，雲薄似紈。秋夜清兮，澤馥生蘭。搖白露而沾濕，盪金風而聚攢。逸衣香之一縷，聯霓夢之千端。漢女涉流，盈素馨于纖手；唐妃臨醮，垂廣幔于高壇。帶鴻飛之杳嫋，染木下之蕭寒。騷客思澧，詩人倚欄。
最于醉裏愁邊，花朝霧夕。理霞絲于織機，勻月色于抽繹。舒之不盡，捲之無亦。紉之當腰，描之在冊。動靜時聞，氤氳可惜。留寂寥之餘芬，失飄渺之去蹟。湘君之降江國，袍稱五銖；素女之升水宮，幅拖三尺。
或如生絹裁白，細綃翦藍。長天滿靈蛛之網，峭坂多冰繭之蠶。方折有情之蕊，而佩之者難匹；縱搴無縫之裳，而服之者誰堪。又或風煙共引，昳麗俱涵。飄拂陵谷，蔽遮東南。暮釉層層，堆紗而垂絳於雁翅，斜光灩灩，散綺而洇紅似鶯含。
何方有此無定止之錦綢，不恆常之練彩。何人見斯捧華葩之玉仙，扈芳草之賢輩。天末盈盈，江秋採採。潔精神兮虛圜宰。發空潭兮歸大海。晴之夜兮雨之晨，忽爾湮兮忽爾在。泛兮浮兮，如升如匯。為絺為綌，無根無待。心中不窮，望裏將改。世毋以求，文弗能載。
吾友何君者工於詩而正於道。近以過飲，致抱微恙。我思兄乃盛德君子，此必非兄之過，而實受儀狄之惑也。昔禹疏儀狄、絕旨酒，其意也深，其慮也遠。故敷衍為文以勸之。
有美人兮，善釀酏醴。進於禹王兮，其甘且旨。日飲乎三杯兮，軟飽而喜。既爾漸增兮，遂無恆止。暮色合兮諸務已。相招邀兮入酒肆。紊其形兮失其禮。髀肉生兮頑疾始。彼儀狄兮實美。噫，莫沉耽兮，能惑君子。
雁燈初張兮，月明華屋。美人素手兮，捧出粱肉。滿引金罍兮，含笑以祝。豪氣拏雲兮，自反而縮。動驕慢兮放嗜慾。杯復杯兮皆鼓腹。歡者歌兮悲者哭。胡然而天兮滿座伏。彼儀狄兮如玉。噫，莫沉迷兮，能移恭肅。
既醉飽兮將何如。直為曲兮智為愚。有人蹈足兮當街衢。聚朋黨兮來呼盧。忽昏然兮倒溝渠。沾穢惡兮不可扶。況從者兮與之俱。美人笑兮意躊躇。君賦詩兮最舒徐。志剛健兮世所無。今為醽醁兮損身軀。寧不使我兮鬱長吁。彼儀狄兮當疏。噫，莫沉淪兮，令彼乘虛。
酒兮酒兮大名傳。清者為聖濁者賢。聖賢曾云不及亂。君每豪飲夜其半。河漢耿耿。君方酩酊。紅日三尺，君猶未醒。義理暫忘，杯盤重整。君縱飲兮肝膽冷。
九垓觸處兮舉觥聲。雲莽蕩兮鵲飛驚。甫出門兮臥斜橫。君縱飲兮墜晨星。
或腥風兮吹急雨。傾淋漓兮濕縕縷。涼飆透兮戰兩股。喉內渴兮心如煮。君縱飲兮卒自苦。
山峨峨兮海湯湯。夜氣凜兮地面霜。邪質侵兮結中腸。君縱飲兮恣顛狂。
壺中天兮顛日月。杯中物兮銷肌骨。黑甜夢兮神仙窟。君縱飲兮情恍惚。
元亮恕醉兮無一親。太白痛酌兮志未伸。步兵銜杯兮避紛紜。劉侯終年兮守隱淪。古來飲者多悲辛。焉為佚樂兮而醺醺。君齊家兮與立身。道不孤兮德亦鄰。溺醉鄉兮豈有因。君縱飲兮愧前人。
故禹命疏儀狄兮而絕沉酣。寧不知兮酒味甘。亡國之憂兮豈空談。君居嶺南兮我江南。有一言兮遠難參。杯兮不可貪。君須節兮莫頻添。
首山之銅兮何青青。言鑄為劍兮耀寒星。維越人之古製，鎮方國之王庭。其利可以激義，其威可以處寧。彈劍入聽。蕭蕭露零。下指三土，上通萬靈。以自重致天下重，化無形為眾有形。
其時短刃猶興，長鋏未設。狀容端肅，式製樸拙。摶金作柄，裂玉為玦。格弓莖圓，精騰氣決。爾其為用也，符元聖之聿修，昭武德之熾烈。靜塵氛而守安，吹毛髮而飲血。揮兵戈之鋒銳，一將手挈；耀禮器之莊嚴，萬民心折。
或有人面為雕，傳栩栩之鍛鍊；羽衣作飾，動翩翩之霓雲。渡水而煙嵐遽合，圍畋而車馬乍分。投足而皆成舞蹈，揚手而齊運斧斤。太一遙降，風雷驟聞。鱗甲錯落，火烈紛紜。藏匣內之陽彩，射天南之夕曛。銘其歌與其祀，秘韞櫝以成文。
至貴至堅，爰孚爰化。氣衝漢流，神逼宇下。啟洪爐之鼎沸，召名匠之歐冶。爍目如吐月於空宵，盈掌如生霜於寒夜。逕撫而星爛中天，直劈而花飛大野。光質鏗鏘，火雨斜飛；金聲交錯，水精亂灑。剸割謀獵，將有事於山林；指撝定邦，乃畢功於王者。
今何幸也，得覽古兵。帶陸離兮斑駁，含凜冽兮青熒。觀其容之肅穆，想其祚乎休明。巍巍巨嶺，赳赳干城。發匣以視，鋒無光而自怒；臨風有懷，刃不動而長鳴。老龍掠空，鍔開青芰；明燈照脊，鐔攫碧泓。蟲齕霜蝕，猶能奪補天之色；世換時移，蓋莫雕衛土之情。
嘉夫寶劍之威，眾目咸仰。越人之德，流芳是廣。所以傳萬代，繼歆饗。固永寧於此鄉，葆長樂於斯壤。願載綏兮載福，敦所來兮所向。至矣哉！古之禮器，今宜勿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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