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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让 资治通鉴读史悟道 2019-06-22 【材料】《资治通鉴》汉纪 孝文皇帝元年 前179年 帝益明习国家事。朝而问右丞相勃曰：“天下一岁决狱几何？”勃谢不知。又问：“一岁钱谷出入几何？”勃又谢不知，惶愧，汗出沾背。 上问左丞相平。平曰：“有主者。”上曰：“主者谓谁？”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上曰：“苟各有主者，而君所主者何事也？” 平谢曰：“陛下不知其驽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帝乃称善。 右丞相大惭，出而让陈平曰：“君独不素教我对！”陈平笑曰：“君居其位，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问长安中盗贼数，君欲强对邪？”于是绛侯自知其能不如平远矣。 居顷之，人或说勃曰：“君既诛诸吕，立代王，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赏，处尊位，久之，即祸及身矣。”勃亦自危，乃谢病，请归相印，上许之。 秋，八月，辛未，右丞相勃免，左丞相平专为丞相。 【译文】皇帝越来越熟悉国家大事。有一天上朝问右丞相周勃说：“天下一年判决的案件有多少？”周勃谢罪说不知道。又问：“一年钱谷出入多少？”周勃还是谢罪说不知道，周勃惶恐惭愧，汗流浃背。 文帝又问左丞相陈平。陈平回答说：“有专门负责的人。”皇上问道：“谁负责？”陈平说：“如果陛下问判案方面的问题，可以问廷尉；如果想了解钱粮方面，可以问治粟内史。”皇上又说：“如果这些方面各自都有负责的人，那你是负责什么事情呢？” 陈平谢罪说：“陛下不知臣的才能低下，而使我在宰相的位置上等待问罪。所谓宰相，对上辅佐天子，调理阴阳，顺应四时；对下养育万物适时生长；对外镇抚四方诸侯；对内使百姓亲近依附，使卿、大夫都能尽胜任各自的岗位。”皇帝于是称赞陈平说得好。 右丞相周勃十分惭愧，退朝后埋怨陈平说：“你平时怎么不教我如何回答这些话题！”陈平笑着说：“你身居相位，不知道丞相的职责吗？况且陛下如果问起长安城中盗贼的数目，你也想强行回答吗？”于是绛侯周勃自知才能比陈平差远了。 过了不久，有人劝周勃说：“您诛灭吕氏，立代王，威势震动天下。而你受到了丰厚的赏赐，处于尊贵的地位，长时间这样，就要大祸临头了。”周勃自己也觉得很危险，于是称病，请求归还相印，皇上同意了。 秋季，八月，辛未，右丞相周勃被罢免，左丞相陈平独揽丞相大权。 【解析】这段材料记载的是周勃被明升暗降后的一次廷对。详见之前的文章：尊重权力才能拥有权力。 关于陈平：文帝问陈平丞相的职责是什么，陈平给出了一个标准答案，高端大气上档次。所以，以后如果被问道：“你的职责是什么？”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也可以来个：“对上…对下…对内…对外。”这是一个职场人对领导问询的标准回答。 关于文帝：十多年前，刘邦有言在先：“周勃厚重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周勃起于市井之间，文化不高，缺乏急智，口才不好。文帝不会不知道。早在一年前渭桥迎驾时，宋昌说王者无私的时候，刘恒应该就心里有数了，他是知道周勃可能无法临时回答这种问题的。 这时在朝堂之上公开问周勃，而不是私下问，摆明了刘恒就是感觉自己羽翼越来越丰满了，故意挑周勃的弱点，找老实人周勃的麻烦，折损他的威望，破坏他的形象，打压他的气焰，好显示周勃的无能，表明自己对周勃的不喜欢，想让周勃自己知难而退，辞官走人。 周勃以辞官，刘恒马上就答应下来，装都不想装一下了。就连不久以后的那个或曰，都有可能是刘恒派去的人，或者是有人揣测刘恒的意思，为了讨好刘恒而去劝周勃辞官。 关于周勃：短短的一年功夫，周勃从威风凛凛的太尉，被撸成唯唯诺诺的右丞相；从平定诸吕到功高震主，再到功勋系的集体抛弃，再到辞官归隐，成也是功勋系，败也是功勋系。 周勃因为功勋故旧的支持而成功平定吕氏，也因平定吕氏而受到文帝的猜忌提防，最后又因功勋系的集体抛弃而成为光杆司令，也因为成了光杆司令而最后捡了一条命。 思危、思退、思变，周勃虽然文化不高，人也不够机灵，可在大方向的把握上是没有问题的，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大概就是如此。周勃的失宠，并不是因为他不能向陈平那样回答文帝的提问，而是因为他是开国武将，有平吕之功、拥立之功，在军队威望巨大，文帝忌惮他。 这个时候，他的厚重少文、一问三不知、汗流浃背恰恰救了他。说话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更要注意和对方的关系。假如这个时候，周勃也能向陈平那样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只会让文帝更反感，从而暗下杀心。 因为自己的身份一开始就错了，就什么都是错的，怎么说都是错的，还不如唯唯诺诺、汗流浃背来的实在。陈平之所以能抖机灵、耍花拳绣腿，是因为他没有威胁，他一开始就站对了队伍，皇帝感激他，跟他的关系亲近，把他当半个自己人。 是什么身份说什么话，是什么关系说什么话，真的很重要。可以把陈平说的话套给周勃说说试下，文帝一开始就把他当潜在威胁，以文帝和周勃的这种微妙关系，要是周勃用陈平这种调调和文帝对话，文帝心里已经杀了周勃一万次了。周勃的应对没毛病。 时机不对，关系不到位，利益有冲突，这时候，越是巧舌如簧，越是应对自如，越是让人反感，越说对方越火大。与其招人嫌，不如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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