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散文||过年

冬歌文苑 2021-02-03

展开全文

过年

周传奇||湖北

小时候，最盼的就是过年。过年是一年中最热闹、最隆重、最有人情味的节日，那时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还有压岁钱呢!

记得刚入腊月，奶奶和母亲就忙着缝被褥和棉衣，赶集买布料、做衣服。腊八那天，奶奶起个大早，在糯米里加上红豆、绿豆、红枣、芝麻和肉丁，凑够八样，做成腊八粥，让全家喝个舒坦，味道比平常的红苕饭、南瓜粥美多了。腊八过后，打豆腐。那时爷爷和父亲清早起来，挑水、泡豆、推磨、烧浆、点卤、压制成型，然后是切块，晒豆腐,一切热闹、匆忙、有序，那天我们小孩们能过一回豆腐瘾了：喝豆腐脑，吃鱼头炖豆腐。接着打糍粑。我们村湾小，大家共用一个专用的石槽，哪家糯米先熟哪家先打。一人将蒸笼里的糯米铲在石槽里，四条壮汉双手紧握栎树棍，围着石槽使劲戳，趁热打铁，两三分钟，嘴馋的小孩就能吃上一坨夹着蔗糖的热糍粑。到了腊月二十四，除尘扫房，擦洗用具，再就是杀猪宰羊，煮鸡蒸鸭，置办年货。每到过年的前几天，我家附近的集市就格外热闹，平时不怎么出摊儿的商畈们也早早在大街两旁摆满了过年的商品，有春联年画、烟花爆竹、糖果糕点等等。菜市场最是热闹，小畈们不停地吆喝着，买菜的不停地讨价还价，走在街上置办年货的男女老少也都是喜气洋洋的。那时候，父母每天赶集上店，我跟着父母在拥挤的街市里挤来挤去，看到家里缺少的年货，父母便挤上前去讲价，然后把好几挂鞭炮、喜庆的春联年画，以及散发香味的糖果糕点和烟酒往家里送，有时一天赶集都要赶上两三趟,这种“忙年“没有埋怨，心中反而洋溢满满的惬意。父母把一年到头的省吃俭用，都在这几天享用，让家人开开心、解解馋。有些年还会杀一头肥猪，来庆祝一年的五谷丰登及对来年生活的美好祝愿，在杀猪的当天，父亲会邀请左邻右舍的乡亲一起沾沾喜气，叙叙乡情。

年味一天浓似一天，年货的食材也备齐了。大人们就开始加工。男人干些重活，动手腌制腊肉、晾晒咸鱼、灌香肠等等；女人也不闲着，奶奶和母亲把自家产的和买来的东西洗净切碎，然后烧开油锅，一盆盆炸透。勾芡过的小白块、小丸子在油锅里翻腾，由白变黄，由生及熟，空气中弥漫着香味，飘在厨房里的香味总是吸引着我，那案板上堆满了各种油货，油炸的花生、肉丸子、滑肉、红薯片、糍粑片、藕合夹、油豆腐……把所有吃的东西都做成成品、半成品。我会偷偷地把刚刚炸好还冒着热气的丸子放到嘴里，烫并快乐着。

窗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除夕将至，年味渐浓。大年三十这天，鞭炮声从中午此起彼伏地响过不停。除夕真是热闹非凡呀！家家户户赶做年饭，到处都是肉鱼的香味，鞭炮的火药味和酒味，门外贴好春联和门神；有条件的人家，还会在门口挂上两个大红灯笼。家家通宵灯火，鞭炮声日夜不绝。出门在外的人，必定要赶回来，吃团圆饭。

年夜饭，也叫“合家欢”，在我的家里，历来都是被父母极为重视的，它是我们家一年度不可缺少的家庭宴会，也是我们当地最考究的一种民俗风情。在年夜饭上，丰盛的饭菜会摆满一桌子，阖家团聚，围坐桌旁，共吃团圆饭，晚辈端杯敬长辈，长辈回敬祝愿话，和谐融融，心头的充实感是难以言喻的。此刻，一家人既能享受满桌的美味佳肴，也能享受那份由此带来的欢乐气氛。在那个物质上极端贫乏的年代，年夜饭吃的是一份暖暖的亲情。

酒醉饭饱后，大人们喝茶、嗑瓜子、唠家常；我们小孩在村子里到处乱跑，把地上那些没来得及炸开的鞭炮捡起来重新点燃，大家你追我赶，笑着闹着，喜庆的氛围在整个村子里回荡，快乐在每个人的脸上流淌；奶奶和母亲忙着包饺子，筹备年初一的早餐，那水饺，小麦子做皮，白银一般，形状如元宝，所以吃上饺子意味着来年招财进宝，日子红火。当晚陪长辈守岁，大家围拢在火盆周围，晚辈坐在长辈面前叙长拉短……子时一到，鞭炮齐鸣，燃放烟花。这时要吃饺子。饺子来源于交子，子午之交阖家吃饺子，意味着全家年年祥和。此后开始自家人拜年，先拜祖父母，再拜父母，兄弟妯娌互拜，我们小孩磕头最多，得的压岁钱也多。

大年初一的早晨，男女老少都穿上漂亮的衣服，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拜年就开始了。先是孩子们各家拜，然后是大人们互拜，每到一家，桌上都摆着糖果、糕点和香烟，应有尽有，任人品尝。说说话，道道情，淳厚的人情味令人感动。初二，老人在家接受本族晚辈拜年，初三拜舅舅，以后亲朋好友互相拜年，渐渐地新年的高潮基本过去。但是，直到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张灯结彩，一个“闹”字了得之后，这个新年才算过完，乡亲们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随着时代的发展，传统的年味似乎日渐淡化，但那种古已有之的温馨年味，却依然在过年的点滴之中传承，让人感觉到那种相识的温暖。这种温暖的记忆，不仅是一场寻找味觉的过程，或许更是一种情怀和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