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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松滋新镇 2021-02-03


上图:张晓蓉老师在办公

老屋旧得不能再旧了,土坯墙脱了一层又一层,北面正墙被风雨无数次剥蚀,墙体已深深凹陷下去,经过爷爷多次的翻修,始终矗立在生我养我的地方。

老瓦匠总是重复着一句老话,对爷爷说:“大叔,怎么不把它拆了?”爷爷总是微笑着说:“拆了再没有能力做房子了,将就一天是一天吧!”

人家又总是说我的爷爷太谦虚,说只要我们这些后辈一集资,楼房自然会拔地而起。爷爷不再言语,只是带着一脸欣慰的笑,继续慢悠悠地吸他的旱烟。

老屋就像一艘古旧的木船,在时间的长河中踏浪而来,满载着一部写满我们家五代人的血缘亲情。

从我出世就是住在这老屋,从我懂事,就知道这屋里有一个任劳任怨、终日忙碌的主妇——我的奶奶。记忆中,曾祖母的脾气不好,她膝下只有一子,那就是我的爷爷,奶奶就是她唯一的儿媳妇。我们是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在这个复杂的群体中,如果没有奶奶的忍辱负重,自然也就没有我们家的平静和睦。奶奶用她一个旧式妇女所特有的憨厚、善良来宽待一切。

曾祖母晚年得了一种病,全身浮肿,整整卧床一年。奶奶认真细致地照顾她,端屎端尿,喂饭洗澡,从无半点怠慢。曾祖母生性好动,躺在床上她是耐不住那份寂寞的。一到天气晴朗,她就吵着要出去晒太阳。奶奶先把躺椅搬到东面墙头向阳处,然后再吃力地背着曾祖母出来,等曾祖母太阳晒够了,奶奶又背着她进屋。天长日久,奶奶从未抱怨过一次,倒是曾祖母还挑三拣四。

只有当一家老小安歇后,奶奶才偶尔对我叹叹气,说,她好累好累。在我童稚的心里,觉得奶奶是天底下最好的儿媳,而曾祖母未免有几分霸气。在曾祖母卧床一年后,她终于安详地离开了人世,奶奶被折磨得瘦了一圈,旁人都说奶奶从此得到了解脱,而在曾祖母入土的那一刻,奶奶依然哭得很悲恸。奶奶的宽厚仁慈使她在村子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好名声,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奶奶只生了母亲和幺幺俩姊妹,母亲是老大,理应在家招赘。直到今天,我仍然赞赏我的祖宗们的壮举。我们家祖上并不富裕,而母亲却被送进学堂,而且一直读到简易师范毕业,成为他们那个年龄段少有的文化人。也就在简师,母亲与当时在那任教的父亲结下了一世情缘,他们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相亲相爱相伴到今天。父亲走进老屋,为爷爷奶奶带来了满堂儿孙,满屋欢喜!

自不言说,老屋这种尊重知识的传统更是在我们这一代身上发扬光大。我们四姊妹相继走进学校读书,常常是小学、初中、高中、师范一字排开。父亲用他微薄的工资供着我们不停地读书,直到一个个学业有成,走上了工作岗位。

1979年,哥哥和小弟都重病住院,昂贵的医疗费用给老屋罩上了一层阴云。可是,一家大小健康着的人都没有退缩。爷爷卖掉了老屋准备过年杀的肉猪,奶奶扛起了家中所有的农活,父亲母亲守候在病人身边,幺幺在医院和老屋之间来回奔忙,我和大弟弟雷打不动上学读书。是浓浓的亲情的召唤,是不屈不挠的意志的抗争,死神也望而却步。昏迷了5天5夜的小弟弟终于睁开了双眼……

沐浴风雨,伴随阳光,我们相继从老屋走出,走到了外面的世界。老屋里只有日渐衰老的爷爷奶奶在那里常年坚守。在他们看来,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守望了一世的老屋的故事将会延续。可不是么,每到节假日,他们的儿女,孙子,重孙都会从四面八方赶回老屋,给他们送去满屋的欢笑满心的快乐。老屋沸腾了,爷爷再也不寂寞,那一刻,幸福充溢着老屋的每一个角落。

老屋是港湾,我们是船,船儿无论划到哪,终归要在那停泊;老屋是土地,我们是生长在它上面的树,树儿不论有多高,它的根须总是深植于泥土中。老屋啊,你更是我的思念之藤……

(后记:因为整理书柜,翻出来了十多年前写的一篇手稿。文中的主人公爷爷已经作古十多年,读着这篇文章,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爷爷九泉之下一定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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