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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知友:偷盗之师丁兆如

 城北十五里666 2021-02-03

缅怀知友:偷盗之师丁兆如 
作者:李想
题 记

1965年,我们江苏省如皋县的365名知识青年,集体插队到本地江心小岛长青沙的知青大队。

那时,我们韶华正当年。而今,两鬓染霜皆翁妪。不少知友却已撒手人寰,走向了天国。特撰文追忆往事,寄托哀思,缅怀走向天国的知友。

听到丁兆如逝世的消息,我不禁感慨万端。套用一句话:“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丁兆如,一个小神气大于聪明的知青。

记得他好像文化水平不太高,却会鼓捣一些机械方面的东西。那时,大队的手扶拖拉机出了故障,或机房的粉碎机有了问题,他常常能修个八九不离十。不过,领导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放在乡下当泥腿子这档事上,所以一直都不想重用他,无意让他发挥一技之长。

他天生是个享福的料子,怕干活,尤其怕干累活、脏活、苦活。你想想,只要说起农村的活计,哪一样能离开“累、脏、苦”这三个字?偏偏他天天都要面对这要命的三把刀。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逃避。 

在我的印象中,很少看到丁兆如到大田中干过什么活儿。那时候,他有一班耍友,都是些不爱干活,队长也拿他们没治,而听之任之的知青。他们“志同道合”地怕干农活,聚在一起玩玩,不亦乐乎?玩腻了,他们还结伴去外公社的知青点与那儿的知青一道乐呵。哈,活得还真有滋有味。 

玩,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但是,到了年终决算,要他拿钱出来找粮草款时,可是一大愁事,傻了眼。家境不宽裕,自已又赚不到钱,本来手头就拮据,此时,要丁兆如找款,无疑雪上加霜。 

然而,俗话说,老天饿不死没眼的野鸡。丁兆如还真有他的“锦囊妙计”。 

他先向别人借钱,缴足亏欠的粮草款。然后,领到饭票,再到食堂称米,拿去卖黑市。得钱后,还了人家的借款,多余的钱,花个痛快再说,图个今日有酒今日醉。那他在食堂吃什么?只能走到那儿算那儿,实在不行,就回如城家中“啃老”。再不,去外公社知青点蹭饭也成。反正船到弯处自然直嘛。 

他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混着。 

丁兆如有一大嗜好:喝老酒。只要有酒喝,天下任何事,可以八不顾。所以人们看到他时,多数是满脸通红的样子。不过,酩酊大醉的时候不多,半醉半醒是常态。

丁兆如在我们一队,待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调到六队去了。六队是知青六个生产队中,队长换届最频繁的一个队,但不管哪个队长上台,丁兆如都是个令领导脑袋发大的主儿。

凡有什么运动,比如说“社教”了,文革初期的“横扫”了,中期的“武斗”了,后期的“深挖”了,都不见他的人影。就算到他家找,也影踪全无。用他的话说,惹不起,躲得起。他知道,不论啥名堂的政治运动,看中了要想整你,就算你屁事没有,也能搞死你。更况他多少总沾着点事儿。这就是他的小聪明之处,队长想整他,却找不到人,咋整?就这样,历次政治运动总是奈何不了他。文革期间,全大队被揪斗、被迫害的知青约五六十人之多(占五分之一)偏偏丁兆如榜上无名。然而有一件事,却差点就带出丁兆如来。 

文革初期,知青大队发生了一起大事,引起全体知青很大的震动。这件事就是钱再然的悬梁自杀,据悉,丁兆如难脱干系。 

关于钱再然自缢身亡的事,我在前面已经写过。他的死与生产队仓库的粮食失窃有关。简言之,就是有人偷了队里的粮,却久侦未破。钱再然酒后失言遭怀疑,圈定他也是作案者之一。但他不配合调查或者说拒不交待,最后走上了绝路,由一根悬在屋梁上的麻绳,牵引着他去到阴曹地府。 

丁兆如得知钱再然自杀身亡之事,第一时间急匆匆地离开了长青沙,不知去向。 

丁兆如的离去,引起很大怀疑,可是,你找不着他人,却也无计可施。 

直到文革结束后好多年,知青们都返城了,知青大队的风风雨雨成了历史,丁兆如这才透露,原来钱再然的死,与他关系密切。 

提起生产队仓库失窃这档子事,还真有点文字可写。

那时,大环境是全国无政府思潮泛滥,“打砸抢”成风。小环境是不少知青大队的知青意志消沉,不再受纪律约束,自由散漫,偷鸡摸狗的事时有发生。而丁兆如和钱再然所在的六队,歪风邪气为六个生产队之冠。六队的仓库失窃,时不时就上演一场大戏。

进仓库偷粮,可不像我们想象中的“撬墙挖洞”那样简单。这种活计,除了需要胆量和谋略外,还得要有科学性、技巧性、机变性和必要的冷静、沉着、坚韧、灵活。这几乎就要具备特种兵的高智商素质。我这样说,并没有吹嘘之嫌。 

这种智商,马大哈的钱再然根本不具备。但,丁兆如以他的小神气大于聪明而言,却有。 

我们先来看看,要怎样才能一帆风顺地从仓库中偷到粮食。 

六个生产队的仓库,都是由国家统一建造的高质量粮食储备建筑,青砖青瓦,实墙实壁。长20多米,宽8米,高9米,面积约200多平米。一个生产队二百多亩田全年的粮食,都储存于此。一年四季,存量甚丰。那年头,是个缺吃少穿的时代,能有如此多的口粮,供全队男女老少吃得饱,喝得足,确是幸事。 

整个仓库只有两个小小的气窗,分布在两头山墙的半高处,离地五六米左右。气窗也就0.5米见方大小。正常情况下,有窗板关死,只能从仓库里面才能打开。当需要给仓库通风透气时,就得打开窗板。这种窗板是一块翻板,打开时在中间翻开,就把整个气窗隔成上下两个小洞口,每个小洞口仅有0.3米高。这就成了作案者进出的“大门”。 

然而,这“大门”却不是容易进出的方便之门。第一,它置于三人高处,你得有办法攀登到此处。办法当然有,比如带钩的绳索,高高的梯子,长长的竹竿,他人的配合等都可。第二,到了窗口,想从间不盈尺的小洞口钻进去,得有两个条件,一是脱光上衣裸露上身,二是得在皮肤上抹上油或水之类,使胸和背的润滑性能很好,便于通过。进去时速度要慢,像蛇一般游动着,操之过急,胸和背就可能被窗框擦破皮肉,留下线索。第三,钻进小洞口后,须将随带的一根扁担一头放在窗口上,一头放在最近的粮屯上,便于接脚,不至于头下脚上地摔到水泥地上,弄得头破血流。一旦安全入室,你可以稍作休息,后打亮火机,于是你就开始正式行动。注意,蛇皮袋只能装得瘪瘪的,才能从小洞口通过,千万不能贪心装满一袋。这以后的事,只要外头有人接应好,就简单了…… 

这样一套复杂的程序,也不知丁兆如是如何琢磨和掌握的,也不知他有没有亲身历练过,也不知他是如何传授给钱再然的。 

钱再然命丧于此。但他,一没有交待自已是如何作案的,二没有交待自己身在仓库中,还看到了谁也进了仓库,三没有交待同案人和“授业师父”。他顽固不化地“远走高飞”了,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得了丁兆如等人的“安全”…… 

丁兆如返城后,入赘一户农家为婿,“下海”贩运水泥几年,生活得以安定下来。但,他从不向人谈及自己在长青沙的往事。一次偶然的信任,他告诉了我一些秘事的来龙去脉……

师父丁兆如,时隔四十八年,当你在天国与徒弟钱再然久别重逢时,一定会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可以交谈,一定会有许多人生的感悟可以嗟叹,一定会有许多神秘的往事可以死守。那你们师徒俩就敞开心扉地畅所欲言吧。不管你们交谈什么共同的话题,感叹什么人生的领悟,死守什么神秘的往事,包你不会出事。因为,是在天国……

作者简介


李想,江苏省如皋市人,1942年生。1965年下乡插队,1979年返城。曾在《章回小说》、《今古传奇》、《影视艺术家》等杂志,及《花雨》《有狐》《榕树下》等文学网站发表中篇小说、长篇连载、电影文学剧本三十多部,计一百多万字。

文章来源“一壁残阳 ”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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