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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注释(十一)

 心理咨询诊所 2021-02-05

【原文】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译文】

君子之道充塞天地,却又微妙难测。愚昧的夫妇,也可以有率性之良知,但其至极之处,即使圣人也有不能尽知者。不贤良的夫妇,也可以由率性之本能而行之,但其至极之处,即使圣人也有不能尽行者。天地之大,人尚且不满足。因此,君子言道之广,则大而无外;言道之微,则小而无内。《诗》云:“鸢飞至天,鱼跃入渊。”是说君子之道上下昭著。君子之道,起于夫妇人伦之始;其至极,则昭著于天地。

【注释】

[1] 总说

宋·黎立武《中庸分章》:“此章明率性之谓道也。费,道之用也,庸也,显见也,发而中节也。隐,道之体也,中也,隐也,未发也。道者性而已,然而有率性焉,有尽性焉。夫妇之愚不肖而能知能行者,率性而已。率性者,夫人而可能。由愚不肖推之,则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万物亦循其性之自然耳。圣人之不能知不能行者,尽性之事也。尽性者,圣人而犹病。由圣人而推之,则天地之大,人犹有憾。是天地亦有不能尽者。道之全体,本乎一性,而塞乎两间,大无外,小无内也。故因愚不肖而论圣人之知能,因鸢鱼而致天地之明察,可谓费而隐矣旨微哉!”

康熙《日讲四书解义》(卷二):“此一章书是申明首章道不可离之意,而极言道之无所不在也。子思曰:‘道命于天,率于性,人人具足,而尽之者惟君子。’则道属之君子矣。”

宋·卫湜《礼记集说》(卷一百二十七):温陵陈氏(知柔)曰:“中庸之道,只在日用之间而不可他求。虽在日用之间,而有至微至妙之理焉。”江陵项氏(安世)曰:“近起于愚夫愚妇,远极于天地之间,道无不该。夫妇、天地,以喻大小之极,非论其精粗浅深。此章专言其费,下章始言其隐。”蔡氏(渊)曰:“此总言达道也。男女居室,人伦之始,故首以夫妇言之。‘与知’者,智之端;‘能行’者,仁之端;‘及其至’者,勇之义。道非德不凝,故以智仁勇起之。圣人不知不能,盖道德之至,四时自行,百物自生矣。‘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道之流行,上下昭著,无物不在,即下之所谓体物不遗者,同时同义,但一主乎体,一主乎用耳。”

[2] 费而隐

《易·系辞下》:“其事肆而隐。”晋·韩康伯《注》:“事显而理微也。”唐·孔颖达《疏》:“正义曰:其《易》之所载之事,其辞放肆显露,而所论义理深而幽隐也。”

宋·卫湜《礼记集说》:建安游氏(酢)曰:“道之用,赡足万物,而万物莫不资焉,故言费。其本则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故曰隐。犹言‘肆而隐’也。唯费也,则良知良能所自出,故夫妇之愚不肖可以与知而能行焉。唯隐也,则非有思者所可知,非有为者所可能,故圣人有所不知不能焉。盖圣人者,德之盛而业之大者也,过此以往则神矣无方也不可知,无体也不可能,此七圣皆迷之地也。”莆阳郑氏(耕老)曰:“无一事一物而遗乎此理者,岂不费乎?举天下行之而鲜有知其道,岂不隐乎?唯费而隐,乃为君子之道。”山阴陆氏曰:“夫道不言而足,故凡有言皆费也。”

宋·黄仲元《四如讲稿》(卷三):“费者,率性之道用,无适而不在。隐者,天命之性体,至微而难见。夫妇之可知可能者费,圣人之不知不能者亦费,天地大犹有憾者亦费,所以然者,至隐存焉。故举《诗》,极言天地上下流动充满之妙,然都从戒惧谨独处做来,所以触处洞然,有此实见实乐。”

[3] “与知”、“能行”,“不知”、“不能”

宋·卫湜《礼记集说》:蓝田吕氏曰:“音者瞽蒙之所及知,味者饔人之所及知。及其至也,虽圣人之知而知音知味,不如师旷、易牙之精,故尧舜之知不遍。爱物孔子自谓不如老农老圃,此圣人亦有所不知者也。见孺子将入井,人皆有怵惕恻隐之心,呼蹴而与之,行道之人皆所不屑。及其至也,充不忍人之心,充无受尔汝之实,则博施济众,尧舜其犹病诸。君子之道四,孔子自谓未能,此圣人亦有所不能者也。圣人亦有所不知,语小者也。知音知味,为农为圃,虽小道也,专心致意,亦能贯乎至理,造于精微,周天下之用而不可阙。此天下所莫能破也。圣人亦有所不能,语大者也。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则道固大于天地矣。圣人尽道,财成辅相,以赞天地之化育,合乎天地人而无间,此天下所莫能载也。鸢飞于上,鱼跃于下,上下察之至者也。愚不肖之夫妇,可以与知,可以能行,则常道尽矣。此所以谓造端乎夫妇者也。孝弟之至,通乎神明,光乎四海,无所不通,则至道成矣。此所谓及其至也,察乎天地者也。”莆阳林氏(光朝)曰:“圣人岂直不知不能哉?知到不知处,能到不能处,此圣人所以为圣人也。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是不知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此不能也。若夫胸中更有知有能,则其知道浅矣。故圣人以不知不能为到处。”

河东侯氏(仲良)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日用之费,民固由之矣。其道中庸,则安能人人知之?虽使尧舜之为君,周孔之为臣,所过者化,所存者神,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化者不越所过者尔,又安能使穷荒极远、未绥未动未过者皆化哉?此亦圣人之所不能也。”

范阳张氏(九成)曰:“由戒谨不睹、恐惧不闻以养喜怒哀乐,使为中为和,以位天地、育万物,虽圣人犹皇皇汲汲,自谓有所不知,有所不能焉。岂非隐乎?盖自以为知,自以为能,则止矣。止非中庸也,唯若有所不知,有所不能,则戒谨恐惧,其敢一日而已乎?此理微矣,力行者能识之。”

[4]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

宋·卫湜《礼记集说》:严陵方氏(悫)曰:“以道则虽小犹为有余,以形则虽大犹为不足。有余则无不慊,不足则有所憾。所谓天地者,亦以形言之而已。故曰:‘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素问》曰:‘天不足西北,地不满东南。’此天地之形,有所不足也。《书》曰:‘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此人犹有所憾也。惟君子为能出乎形而入乎道,又何憾之有?凡有量者皆可载,凡有质者皆可破。君子之道,显诸仁则充实光辉,至大不可圉,岂复有量哉!此语大所以天下莫能载也。藏诸用则微妙无迹,至精无形,岂复有质哉!此语小所以天下莫能破也。然道之为物,方其小也,未尝不大;方其大也,未尝离小。君子体之,众人观之,乃强为事名尔,故每以语称之。”范阳张氏曰:“天地虽大,不免有日月薄蚀,彗孛飞流,山川震动,草木倒植,寒暑失中,雨旸差序,水旱相继,札瘥流行,此人所以不免有憾,然则财成其道,辅相其宜,弥纶范围,真有待于中庸耳。”

[5] 大莫能载,小莫能破。上下察也。

郑玄《注》:“察,犹著也。言圣人之德至于天,则‘鸢飞戾天’;至於地,则‘鱼跃于渊’,是其著明于天地也。”

宋·卫湜《礼记集说》:范阳张氏曰:“君子之道,所以大莫能载,小莫能破,以其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察于微茫之功也。戒谨恐惧,则于未形之先、未萌之始,已致其察。察之之至,至于鸢飞鱼跃,而察乃在焉。居人伦之先者,夫妇是也。欲识不睹不闻之实,当于夫妇而察之。夫妇之道正,则天地之道皆正矣。察之何如,非心一形邪?意一作,无不见其所自起,知其所由来,戒谨恐惧而不敢肆焉。察之既熟,岂待夫妇间?凡象生于见,形起于微,上际下蟠,察无不在,所以如鸢之飞于天,如鱼之跃于渊,察乃随飞跃而见焉,而况日月星辰之运动,山川草木之流峙乎?大含元气而天下莫能载,小入无间而天下莫能破。察之之功如此,君子于谨独之学其可忽邪?”四明沈氏(焕)曰:“天地之大犹有憾,圣人不知不能,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此君子语道之大处。造端乎夫妇,与知与能,德輶如毛,此语道之小处。六合虽大,未离其内。一天之下,何能容之?所以莫能载也。秋毫虽小,待之成体,百姓日用,何能间之?所以莫能破也。”蔡氏曰:“语大天下莫能载者,言道之费也。语小天下莫能破者,言道之隐也。盖将自其费者而言之,则其用广,天下莫有能具载之者。自其隐者而言之,则其体微,天下莫能破之者。所以赞其费隐之盛也。又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赞上文及其至也之妙。道体流行,上下昭著,莫知所以然而然。至此亦岂圣人所知所能哉?”

【解读】

本篇明道之不可离。“费而隐”,即《易·系辞》“肆而隐”。郑玄《注》“费,犹佹也。道不费则仕”误。明·吳桂森《周易像象述》(卷十):“肆者,其事则陈列显见而隐而不可知之妙存焉。”清·魏荔彤《大易通解》(卷十四):“其所著吉凶悔吝之事,至宏博开大而肆然明通也,究皆深奥精微而隐然莫测也。”清·胡煦《周易函书别集·篝灯约旨》(卷七):“道为充塞天地物事,其所以然,则隐而不可知。充塞天地,故其用最广,乃不可知,故其体最微。孔子一以贯之,正体用一如之说。”

“言其上下察也”,“察”字,本篇从郑氏《注》解作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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