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外大皮袄（中）/张志军

寄霞 2021-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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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皮袄是用经过鞣制的羊皮制成的。羊皮的鞣制技术是怎么来的？这恐怕与张家口“陆路商埠”以及蒙汉、中俄的货物贸易有关。

明中叶，明廷与蒙古俺达汗议和，在张家口设“茶马互市”，到万历年间渐成规模。蒙汉贸易又带动了中俄贸易，开辟了库伦(今乌兰巴托)到太原、库伦到张家口、库伦到北京等三条线路，到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张家口通往库伦的“张库大道”已经完全承载了中俄贸易往来。乾隆二十年（1755年），清廷议定“中国于张家口设关，内陆商人往来恰克图、库伦贸易者征税于此”，张家口货物集散和中转地的地位正式确立。而俄蒙货物又以皮张、毛绒最为大宗，大批的皮张、毛绒在恰克图交易后运抵张家口，带来了张家口皮毛储存、加工、运输及贸易的兴盛。咸丰十年（1860年），清政府与俄国签订《中俄北京续增条约》后，中俄之间的贸易往来进一步增加，不仅俄蒙商人活跃在张家口，英、美、德、法、日、荷等国的商人也纷纷涌入张家口，开洋行，设店铺，收购皮张、毛绒，从此张家口的皮毛不仅闻名全国，而且在国外的影响也日益扩大。二十世纪初，京张铁路、张库公路的修筑，更让张家口皮毛业的发展如虎添翼，“天下皮裘，经此而输往海内；四方皮市，经此定价而后交易。”资料显示，1925年，在张家口交易的皮张达到了839万张，毛绒达到1100万斤。1929年，张家口从事皮毛加工生产的商家达到769家，从业人员32532人。“张库汽车路修通后，市场更加繁荣，年贸易额达到15000万两白银，其中年销砖茶三十万箱，输入羊毛一千万斤，羊皮一千五百万张之多，成为张家口商务的全盛时期。”（《察哈尔通志》）如此多的皮张云集张家口，给张家口皮毛加工业的发展带来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张家口的皮毛加工，不仅规模大，分工细，产品种类齐全，而且质量过硬。尤其是皮张的鞣制，考究精细，皮板白洁，毛皮舒展，柔软光亮，且结实耐用，“口皮”“口羔”之名蜚声国内外。

那么，张家口的皮张鞣制有什么独到之处呢？据说源自水母宫的山泉水。

张家口市区西部的卧云山下，原有一股清冽的泉水，相传是王母娘娘北行经过此地时干渴思饮，指地而成，俗称“大水泉”。大水泉的水富含钠、硫、铝等矿物质，经营皮毛生意的商户、工匠们偶然中发现用这股泉水浸泡、鞣制出的毛皮质量好，做出来的皮衣也深受客商青睐。因此“上下堡皮行，亦厘有赖焉，羔羊之皮，濯以清泉。”“皮毛作坊鳞次栉比，皮毛工人数以万计。”为感谢王母娘娘的恩赐，发了财的商家们集资修建了一座水母庙，并为水母娘娘塑了像，日日香火供奉，祈求毛皮业兴旺。不知是真托了水母娘娘的福，还是皮匠、毛毛匠们以及商户们的辛苦操劳起了作用，张家口“皮都”之号声名鹊起，享誉全国，而皮毛鞣制加工技术也日渐成熟。

皮毛的鞣制过程俗称为“硝皮子”“勾皮子”或“熟皮子”，生皮经过“熟”才能用于加工服装。俗话说，“小雪宰羊，大雪卧猪”。做大皮袄一般选用冬天宰杀的老羊皮。老羊皮毛长，绒密，皮板坚厚，做出的皮袄既保暖又结实。熟皮子是皮匠的营生，要用到专用的水缸、芒硝、皮铲子、皮钩子等。熟皮子一般要经过浸皮、削里（铲皮）、脱脂、洗净、浆泡、整毛、晾干等几道工序。首先要将晒干的生皮放在大缸里浸泡，恢复鲜皮状态，除去血污、粪便等杂物，并除去部分可容性蛋白质。泡软的皮子捞出来，皮板向上铺在半圆木上，用弓形皮铲子刮去附着在皮上的脂肪、残肉等，同时通过皮铲的挤压，使皮内残存脂肪升于表面，利于脱脂。然后将皮子放入芒硝锅中脱脂、浸洗，进一步铲去毛皮上残留的腐肉，让皮子干干净净。最后是对皮子进行漂洗、晒干，使皮张干净、柔韧、无异味。熟好的皮子再经过进一步的修整、分类、包装，销往国外及国内各大中城市。

虽然“皮都”的皮子很少能销到坝上，但皮毛鞣制技术却被一批批出口外讨生活的皮匠们带到了坝上。普通人家既买不起熟好的皮子，也没有水母宫的好水，只能请皮匠来加工。而皮匠常常是用小米稀粥或黄米面。具体做法是，熬一小锅糯糯的小米粥，或是用水将黄米面害成糊糊，加一点儿芒硝，均匀地涂抹在皮板上；然后把羊皮折叠，置于炕头处，每天翻弄一遍；待粥或面糊糊干结，用热水将皮张板面浸软，将表面的残渣刮尽，抻展晾干。

鞣制皮子都要经过“铲”和“勾”，一方面使皮子洁白干净，另一方面可以使皮的纤维抻长，面积增大，皮板变柔软。“铲”用的是一把短把子并在尾端装一与铲呈十字形的横木的大铁铲，俗称“皮铲子”；“勾”用的是一截硬木做成勾状，在钩口处镶一截钝的镰刀背而做成的“皮钩子”。铲皮子的时候要一手抻皮子，一手使劲铲，有时需要用肩窝抵住横木助力。勾皮子的时候要把皮子挂起来，用双手握住“皮钩”，用钝镰背自上而下、自下而上、不留边角地反复勾刮，使其向四外延展并变软变柔。铲皮子和勾皮子都属于比较粗笨的体力活儿，一般都是由徒弟来做，真正见功夫的还是裁剪和缝制。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