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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开始继续讲课，先讲这个辛弃疾的一首鹧鸪天，叫（鹅湖归病起作），前边我们讲了很多鹧鸪天，都是一些个就是所谓婉约风格的，那么这一首，有人非要说他是豪放风格的，那么我们先不管他是什么风格，我们大致来看一看，它确实有些不同。 鹧鸪天（鹅湖归病起作） 枕簟溪堂冷欲秋，断云依水晚来收。红莲相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 书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风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 那么辛弃疾呢，他和晏小山和秦观他们确实有所不同，他的词读起来，给人带有一点慷慨激越的这种味道。他既然是鹅湖归，干嘛呢？就是旅游回来，然后就生了一场病，所以病好了以后就做了这么一首词。说枕簟溪堂冷欲秋，枕簟，枕是枕头，簟是竹凉席，溪堂，大概自己书堂或者叫画堂它在溪水边，也是挺好的。冷欲秋，为什么是冷欲秋呢？他感觉到很凉爽，但是觉得呢有些寒凉，冷欲秋，将要秋天，还没有完全到秋天。断云依水晚来收。断云，就是被风吹断的云彩，依水，傍着水面飞，晚来收这个些风物到了傍晚全都到了眼前。这是眼前景。红莲相倚浑如醉，红莲是前边我们讲过的莲花，浑如醉，就像是醉了一样。白鸟无言定自愁。白鸟对红莲，相依对无言，相是互相，肯定是有依上才能是相，无是没有，有和没有这样一对，然后浑如醉对定自愁，这个对仗很工整，那么他下边说了，书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风流。这里连续用了几个典。咄咄书空，书咄咄，意思就是怪事啊怪事啊，且休休，休也休也 ，意思就是美呀美呀，没有比这个更美的拉，用这两个典，用典代事，把古人的一些事引到眼前这里来，引到这首词里来，用典一丘一壑也风流。意思是说这里的山水也是很美的。眼前的景物是这样的心情却不是这样，因为是病起做嘛，不知筋力衰多少，这里又化用了前人的句，但觉新来懒上楼。上楼的尽头都没有了，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那么上楼的劲头都没有了。那么我们从这首词里可以体会什么呢？一个可以结合辛弃疾的生平来讲，他本身是主战派，但是拗不过皇上和拗不过那些主降派或者主和派，他实际是空有满腹学问和治国安帮之策，但是无所用，所以总觉得有一些心情比较疲惫，也比较无可奈何吧，那么他就把这种情绪，他不是那种慷慨激昂的情绪，如果是慷慨激昂的情绪，更容易写到诗里边。他这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就是那种悠悠的暗暗的那种情绪，他不直说，所以用词来表达。所以说像这样的语言，就是说通过这首词，再去和唐诗去比，然后再去和晏小山，和秦观的他们的鹧鸪天，浣溪沙去比，看看，尽管你说他是豪放派也好，还是慷慨也好激越也好，沉郁也好等等啊，你看他们之间，即不同于那两位的词，但也绝不同于唐诗，那么他和那两位的词在什么地方更近，和唐诗什么地方更远，这就是我们仔细体会，把握词与诗的区别，这一首就是就说到这。 我们点一下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点一下这个菩萨蛮。那么这又是和前人的菩萨蛮不同的一首菩萨蛮。 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他其实写的也是一种很幽暗的很郁闷的这样一种心情。他和前边那首词，其实有点相似之处，有很深的联系在里边。那么他路经造口的这个地方，于是在下边就是在悬崖上或者路边的什么地方，江边上一个高处，就写了这首菩萨蛮。起句其实是交代了一下地点，郁孤台下清江水，然后顺着水来说，中间多少行人泪。这水里有多少是行人的泪啊。为什么说行人泪？行人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之人，那是因为打了败仗，北宋灭亡了，很多北宋臣民就逃亡到南宋，所以路上有很多逃难之人，他说这些水都是行人的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那怎么理解呢？西北望长安，这是个方向，为啥望长安呢？那么这个望长安，其实暗含的是希望皇上能重用能够赏识，但是可惜可怜无数山。没办法中间有无数的青山挡着，我看不到长安，反过来那皇帝也看不到我，也想不到我，那就是一生报复不可也无办法施展，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但是接着他又说这个水，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这里有很多言外之意在里边，比如说时间，世事，这都是遮不住的，毕竟东流去，包括我的某种心情和某种志向，它也是遮不住的，毕竟东流去，似乎还有一点希望在。可是呢江晚正愁余，在这里，在江边上，这个晚上，我还是那样的忧愁，山深闻鹧鸪。这个山很深听到鹧鸪声声，鹧鸪声声更增添了这种旅途之人，这种郁郁不得志之人那种深深的愁和怨。那么同样呢需要把握这一点，可怜无数山，它是仄平平仄平，下边是山深闻鹧鸪，是平平平仄平，这个地方都是很简单的当行本色，那么就是说苏东坡的很多词他尽管才气很大，但他很多地方不当行不本色。辛弃疾就不同了，很多细节上都能够表明，辛弃疾完全不同于苏东坡，他很多细节上都表现当行本色。这个我们看多了你就能够发现这一点。 然后，我们顺便再看他另外一首菩萨蛮。菩萨蛮（金陵赏心厅为叶丞相赋）这是一首赠人词。赠人的词，大体上要说一些好话，说一些奉承话。我们看他是怎么做的，从这首词里我们体会一下作法，什么叫作法？其中某一点，就是说我们做诗做词的方法。也就是说你从哪一角度思考，怎么来下笔，到底要写什么内容，那么这里古人的例子，我们从中可以学到很多的方法。 菩萨蛮（金陵赏心厅为叶丞相赋） 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烟雨却低回，望来终不来。 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 他说，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远远的就是那山那，就像万马一样哗哗哗就过来了，他为什么要过来呢？其实山就是站在那它不动的，但是在他眼里就是动的，万马奔腾一样就过来了。干嘛呢？是因为青山欲共高人语，这个高人不是我，是谁呢？是这个叶丞相。赠人词嘛，要给对方拍拍马屁。这个马屁拍了之后的让人舒服。今天某些人写歌颂也好写屁诗，都是直白的，没有一点含量，让人读的只能觉得恶心。我们看古人怎么写，人家说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然后它下边又说烟雨却低回，望来终不来。这两句就转回去了，为什么不来呢？因为实际上根本来不了，这里暗含着某些事情，你想怎么样它不一定就能怎么样，这里就暗中带了无奈在里边，下面他又说，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因为愁，发就生白。所以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那么话说到这就又不说了。这个愁字不说了，他怎么样呢？转过来从另一个角度去讲了。他说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换句话就是说，你看这个叶丞相估计比他年龄大，说你老了，为什么老呢？那是因为你愁太多，为啥愁太多呢？是壮志难畴，所以才愁因愁生白发。所以说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紧跟着又说，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沙鸥是白的，你看，不光我愁啊，它也愁啊，它比我还愁，它比我更可乐，就把一种本来是非常沉郁的，非常郁闷的那种情绪，用一种近乎于调侃，把它化过去。但实际上呢，这种笑它背后是流泪的，表面上是眉开眼笑，那泪在心中流。这叫以欢事写愁事，更深一层。他不说愁了，他去笑话别人，这是一种手段。 那么刚才讲那首好象贺铸的那首是个青玉案吧。这里也有一首青玉案，辛弃疾的青玉案，这首青玉案我们就是点几句就可以了。 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么这首词呢，被王国维比喻为境界的第三层境界，也就是最高境界。怎么叫最高境界呢？你看他众里寻他千百度，搜寻啊搜寻啊，久久的寻觅不得，突然间募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不在最热闹的地方，它在一个不太显眼的，灯火不太明亮的地方，他在那儿，突然间找到了。那么我们词讲了这么多讲了这么长时间，你们发现，你们学词的过程，大体上一定是这三个过程。第一个过程，叫做，就是晏殊那首词，叫做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那是什么过程呢？那是一种苦苦追寻之前的那样一个过程，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带有一点迷茫，带有一点不知所终。等到你入了门以后，发觉这个东西真好，于是怎么办？就爱上它了，就放不下手了，于是天天想着它，跟着了魔一样。那就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等到你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练习揣摩之后，你突然间明白了，奥，原来艺术是这么回事，原来词是这么回事，你就明白了，明白了之后，你就感觉什么呢？你就感觉蓦然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所以说这就是词的三个阶段，那么这首词其他的宝马香车，玉壶光转，凤箫声动这些东西呢，我们自己看就都能明白，咱们就不去细说它了。 今后我们要讲辛弃疾的词的时候，会讲他大量的长调，那种带有沉郁的，带有雄奇的，旷达的那些个词，沉郁的，雄奇的，旷达的那样的词有很多。那么，他的小令和他的长调呢，区别很大，有很大的不同，我给大家又找了这么几首其它类型的。一首阮郎归（耒阳道中为张处父推官赋）。意思就是说在这个道上，碰到了张处父，这个张处父是一个人，他干嘛呢？他推官，刚辞官不做，为他做了这么一首词。这首词很简单。 阮郎归（耒阳道中为张处父推官赋） 山前灯火欲黄昏，山头来去云。鹧鸪声里数家村，潇湘逢故人。 挥羽扇，整纶巾，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儒冠多误身！ 上片很简单，先写一个相会的场景，在什么地方相逢？他说山前灯火欲黄昏，山前人家村庄里已经点起灯火了，这个时候太阳落山了，欲黄昏，就是将要黄昏，正是黄昏的时节，然后山头来去云，来去云，就是那白云飘渺，飘过来飘过去，然后是鹧鸪声里数家村，其实应该是数家村，然后伴随着鹧鸪声，这是一样的，到底谁在前谁在后也都无所谓。鹧鸪声里，耳畔听着鹧鸪声，眼前是零零落落几个小村庄。就在这个地方，这叫潇湘之地，我遇到了这位张处父。这叫逢故人，过去我们就相识的，今天呢是偶然又相遇。我们今天相遇很容易的，有手机打个电话，想见，很容易。但过去的话没有这些条件，一个人碰到一个人是很难得的，碰到的这个人再是故人，而这个故人又不是一般的故人，他还是一个自己很欣赏的故人，而且他还是因为推官回归家乡的时候，回归故里的时候碰到了，那么多少种感慨，就融在这几句词里。上片写相遇的场景，下片他就做一个回想，说过去是挥羽扇，整纶巾，羽扇纶巾，就暗用了苏轼的大江东去里的，写周公瑾的这样的话，从这里化过来，说明这个张处父少年的时候像周公瑾一样，羽扇纶巾，风流潇洒，少年鞍马尘。曾经经历过那样的鞍马征程劳顿，但是成就如何呢？不说了，结果如何呢？也不说了。大家都可以去从历史上去找。那么他只说，如今憔悴赋招魂，儒冠多误身！现在呢人老了一身憔悴，儒冠多误身！儒冠是什么？文化官，这种文人。人带着儒冠，然后呢他这样的人去当这个官的话，或者叫做从政的话那是不行的，于是前途就被耽误了。这句话里边其实暗含着许多的感慨在里边。因为人有怨，第一不能怨天，第二不能怨皇上。那怎么办？只能怨那些可以怨的。也就是说这个牢骚要发的有度，不能随便乱发，随便乱发，那个牢骚发起来也没有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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