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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风情录|香尘: 迎春记

 享道 2021-03-02

迎春记


香尘

对于春天,喜悦是必然的,这样子的喜悦化为实质,就是让自己动起来,迎迎春。
比如,雨水之后,气温基本稳定,去北露台打开花房整理花草成了一桩隆重事。要有阳光,要准备好剪刀镊子等工具,要摆上一张小桌,一把椅子,再焖上一壶好茶。这样子呢,干活时间一长,热了外套有地方搁,渴了壶里倒一杯茶喝,不亦快哉。


大寒冬过后,那些扔在露台上自生自灭的花草都平安无事,月季爆了很多芽,芍药像红火箭一样窜出土层,牡丹是抽枝张叶加含苞一气呵成。相比之下,花房里避寒的多肉反而损失惨重,只活下来三分之二。我要做的事就是一盆盆剥掉枯叶还愿清新面貌,再扦插挽救那些奄奄一息者,最后慢慢布局出今年的露台小花园。我的春天就是从这些花花草草开始的,就像白天从黎明开始一样。 
当然,看花花草草还是得去天地间,谓之踏青。远的不去,就在附近的绿地园林里慢慢兜一圈也不错。从冬天里最早醒来的油彩色是明黄,明黄的迎春花,一大丛一大丛披散在湖畔,密密匝匝的花朵,怎么盛放都是好看,都是生机勃勃。我坐在湖边石头上看花时,恰好旁边有一对老夫妻边闲话边经过。一位说,一开春,啥东西都在长,你看连石头上的青苔也在长,另一位说,春天就是格样子的啊,随便插根枝条都能长,还有侬去超市买东西,价钿也都在猛长......


前几年的冬天,刚刚被裁员失业的我喜欢在这片绿地园林里走路散心。冬天的迎春花就是一丛枯槁枝条,像披头散发的蓬头痴子,没人管束,横七竖八长长短短,颓败得不成样子。但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在它们旁边蹲一会,有湖水静寂,有西风作伴,自在而放松出所有的心酸难过。记得有个人过来搭讪,说是附近工地的民工,两人便闲聊起来,这一聊就聊了两个多小时,基本都是他在说,说他查出了略微严重的心脏病,目前人虽在工地却无法干活赚钱,家里两个孩子,儿子十五,女儿十岁,老婆爱赌,今年把他寄回去的钱都输光了还欠了几万元债务,然后跟人跑了,说着说着,四十岁的男人像孩子一样痛哭起来,哭完用手擦干泪哽咽着对我说,他就是想找个陌生人,说说心里的事。我其实不太懂安慰别人,就继续和他聊,聊我自己的癌症和境遇,自己对人生的态度及看法。后来,彼此道别时,他问我要了电话就挥手离开了。


没想到,今日我坐在湖边时,会接到他打来的电话。他问我,现在过得可好,还说他生活变好了许多,现在是一个包工头了,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觉得应该告诉我一声,是我影响了他。我说,我挺好。确实,挺好,两条不一样的线,因为一个偶尔的交叉,居然开出这样美的一朵花。我想,它是一朵迎春,于苍翠里见了明黄,是春寒料峭里那种孤独与孤独相遇,而后绽放出温暖烟火。
这个春天,还有一桩事体也要做做,就是挑春菜。早上,拿了小刀和环保袋,兴致勃勃出门。在老房子那边的河畔蹲了一个多小时,埋头苦挑,自己吃,讲究点,基本就割嫩芯,放进袋子里,生青碧绿清清爽爽。而手上亦沾满马兰头的清香,蹲蹲走走四处寻找时,还发现野荠菜也是随处可见,便连野荠菜也挑了起来。春菜真多,挑得愉快时,哪怕见到一棵棵正在开明艳黄花的蒲公英,也觉得又野又美。


回到家里,姆妈看见野荠菜,就讲,侬自己用香干嫩笋拌马兰头吧,我把野荠菜过一下水,再剁成馅,阿拉中午包荠菜馄饨吃,记得你外公最最喜欢吃的就是野荠菜包馄饨了,他老是说,鲜得来,让人舍不得放下饭碗。于是,一顿午饭,清清淡淡,瓷汤勺、竹筷子,香干嫩笋马兰头,一碗馄饨香喷喷。一家门都吃得意犹未尽,还真是鲜得来,让人舍不得放下饭碗呀。春滋味,太赞了。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香尘,上海嘉定人,文字爱好者。有散文、小说、诗歌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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