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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味话年糕 ——致童年记忆中的美食

 诺妈家有男宝 2021-03-03

图文/木小木(诺妈)

那时故乡的年味很浓。腊月一到,村庄的上空弥漫着浓郁的年糕香味,磨房里的机器日夜轰鸣不休,村人们一担担把米挑进,一箩箩将年糕挑回家。那时,家家户户都备着一个大水缸用来盛养年糕,一家人唯有望着年糕满缸了才心里踏实。

为了打一缸好年糕,父亲早在收割晚季稻的时候,就仔细掂量着用哪一筐的晚稻米做年糕更好吃。而关于打多少年糕,父亲与母亲之间,通常会有这么一番合计:

“孩他娘,去年的年糕吃够了吧!水都养臭了。”

“咋够?都紧着吃,没炒几回年糕片,这不怕接不上吃嘛!”

“这回打多少?”

“差不多去年那样吧。”

商量归商量,最终打出来的年糕量总会超过去年。那是物资贫瘠的年代,一缸年糕是一家子一年的零嘴,唯有盈满了,才心安。


那一日,天还麻麻亮,父亲就早早起床,他用竹丝箩筐挑起备好的米,走向村头的小溪。这时分,母亲和我还猫在暖暖的被窝,家里的大黄狗倒是摇晃着尾巴,一路跟着父亲前行,不时呜咽着向父亲讨个巧。父亲嘴里虽不离“死狗,瘟狗”地骂,心里却着实对它好的紧,好吃的好喝的,也不忘分调羹给它。

来到溪边,早有娘们叽叽喳喳地在拉家常,手里的锤衣棒一起一落,好有节奏。看到父亲过来,打个招呼,调侃两句,然后继续她们自己的话题。当然,也有像父亲这样挑着担来淘米的。

男人似乎都不怕冷,为图方便,利索地卷起裤脚,光脚淌进了冰冷的溪水。按父亲的话说,溪水是活水,冒着白烟呢,不冷。

父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村人们聊着,时不时淘起一把米凑着曙暮光瞅瞅大米吃水的进度,这功夫决定着能不能磨出好米粉来。


那时候,家里用的还是烧柴禾的大灶,灶口跳动的火焰把父亲的脸映得通红。暗黑的屋,唯有灶洞的光亮暖人暖心,那画面,犹如油画,刻在我心里。

父亲是干力气活的人,早上喜欢吃干米饭,他说吃了米饭才有力道,不然干活的腿都是软的。父亲觑着眼,用火钳小心翼翼地将烤火的年糕接应出来,“啪”一下,往地上一甩,黑焦处纷纷碎落,再拿起两根年糕对着“砰砰”一拍,一摩擦,被烤的黑乎乎的年糕登时就露出了焦黄的里子,散发出独有的年糕香味。“嚓嚓”父亲利索地撕下两页我用过的作业本,一张纸包一根年糕,递进了我们娘俩的被窝。


年糕是邻里间给的,谁家先打完年糕了,总不忘分些过来。要是自个家打了,当然也不忘分出去,不管他家是不是有年糕。所以只要磨房的机器开动了,这年糕也就吃上了,早一日晚一日的,大伙之间,彼此也都不着急。

起床时,父亲早不见了身影,米却已送进磨房,碾成了粉,被厚厚重重的石块压着沥干。父亲母亲照例干活去了,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交由孩子看管。打年糕,对孩子而言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因为在那一天,足以体现谁家孩子多,谁家孩子手脚勤快的优势。

磨房的空地是孩子玩乐的天堂,特别是一旁叠着的空心板,成了孩子跳上蹦下逞能的地方,玩得好不乐乎。玩归玩,自然不会忘了自个的任务,时不时进去瞅瞅,看看有没有轮到自己家的米粉上压。

“来咯!”只听一声长长的吆喝,主家男人端了一竹匾热腾腾刚出水的年糕,一路小跑,一路冒着热气,洒着水滴。“呼啦”一下,女人孩子都聚拢来,手脚麻利地将倒在竹匾担架上的年糕一根根抽出,整齐码好。一轮码完,接着翻面一轮,为的就是不让年糕粘着。跟主家熟络的孩子都在帮忙,主家则也会客气地塞上一根年糕分给帮忙的孩子解馋。不熟识的孩子则巴巴望着,心里期待着自家的年糕也能早些出炉,也可以这么大显身手一番。


父亲总是那么恰到好处掐着时间过来,我欢心雀跃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大摇大摆进了磨房重地。房间里温暖异常,灶上有好几口大锅,大火将水烧得滚烫,锅上架着一个个木制的蒸桶,上口略大下口略小。蒸桶的底是通的,内中底部安有活动的竹片制成蒸架,那样子像极清朝官员的红缨帽。

这当口,年糕未出,机器空着,大伙各自守在岗位边上闲聊。我特别爱瞅那个拿刀切年糕段的女人,觉得她风光极了,一脚搁在机器上,一手拿刀飞舞,年糕就这么均匀地滑落盛水的竹匾。当然还有出年糕的那个口子,当年糕切完,她还可以再拧下那么剩余的一小团,爱给谁吃就谁吃。

父亲走过她身边,猫腰伸手一拧,仿佛了解我心思一般,顺手递给了我捡漏的年糕团。

“唷,你闺女那么大了,出落得这么标致,有婆家了没?”

“要不你给张罗一个?”

“隔壁某某,长得可俊,可能配着了!”

……

我最不爱听这闲聊,脸红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于是赶紧溜出门外,享用我手中的年糕团了。

村里每家都做年糕,而且都做得很多,一户户排下来,有时轮到自个家差不多都后半夜了。冬夜有些冷,男人等在磨房里,女人和孩子则窝在烧火的灶头。有时候实在等得困了,取着灶口的火不知不觉睡着了。只要听到大人一声喊“做年糕了!”噔时醒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脚已经迈出了屋门。

父亲开始忙碌,一口气不歇地跑进跑出,把年糕倒在刚刚收起的空竹匾担架上,我和母亲则迅速地抽开年糕码整齐。刚收起年糕的隔壁婶家没着急走,帮着我们一块码晾。夜,不如白日热闹,也不像白天排得那样紧张,就这么两下三下,我和母亲便已空出手来。

“回吧,晚了,孩子得睡了!”母亲对婶说。

“不碍事,差不了那几分钟。”婶回答,

一直到年糕翻过一轮,婶家才担着沉沉的年糕披星戴月往家走。不多会儿,我和母亲则也开始收拾年糕叠起来:四根竖着排好,再并列横压上四根,如此叠压,差不多有一捧了,父亲就准备放进箩筐。这还只是简单的晾晒,回到家还得将这些年糕一根根抽出,码放在卸下的门板上阴晾几天呢!

夜很静,村子的人们早已关灯歇息下了,弄堂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父亲挑着担在前面走着,母亲拿着手电筒照出一段光亮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仿佛知道我们要回家了,大黄狗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面蹿出来,跑上跑下欢蹦得不行。一会跟在父亲脚边,一会又回跑过来使劲嗅我得脚跟子。

“死狗,瘟狗!”一路骂着,它也不恼,彼此之间反而更亲近了。


儿时,幸福是一件实物,一根年糕差不多成为我童年美味所有的记忆!多年以后,我们再不用如此劳师动众地打一缸年糕,家门口的超市随时随地就能够买到包装的年糕,想吃多少就买多少。物资虽然丰富了,但我却觉得心性空了,我再也没有吃到过火灶烤的年糕,那独有的糯香味道只留存在我的记忆中。我怀念那时的故乡,她虽然贫瘠,却处处从容、盈满。

你童年记忆中的美食是什么呢?你也可以直接在文章里留言给诺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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