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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一生守护湘江战役中牺牲的战友

 探秘桂北 2021-03-08

绿树村人 原创

记绝命后卫师失散在全州的营长李大棋

在全州县安和镇流传着一个绝命后卫师营长终生守护牺牲战友的故事。故事的主人翁是中央红军红五军团第34师第101团第3营的营长李大棋,他是湘江战役后得到当地好心人的掩护和救治下而侥幸存活下来,失散在全州境内的最高红军指挥官。因为对牺牲战友的眷恋,他用一生陪伴守护着湘江战役文塘突围战中牺牲的战友。

李大棋是江西省兴国县枫边乡山下村人,1909年出生,父亲李渠才,生有大棋兄弟四人,老大李大良,老二李大财,老三李大茂,李大棋最小。

兴国县是中国著名的“将军县”和“革命烈士之乡”。它和相邻的于都、瑞金以及当时著名的井冈山,是中国工农红军的大本营,统称为中央苏区。1929年4月毛泽东从井冈山下来,到达江西兴国县,住在潋江书院的文昌宫。毛泽东亲自在这里起草制定了兴国县《土地法》。为了贯彻好《土地法》,他主持举办了有40多人参加的土地革命干部训练班。兴国县早期的党组织领导人陈奇涵、胡灿、肖华都参加了毛泽东亲自主持的这个训练班。革命的春风吹遍了兴国,也吹进了边远山区枫边乡山下村。世代受穷的李渠才家里分得了地主的山场土地。

土地革命让农民得到了好处,农民们明白,想要保卫土地革命的成果,保卫自己的切身利益,只有跟着共产党打天下。正因为如此,兴国乃至整个中央苏区,才会有那么多人参加红军。整个赣南苏区当时参加红军的有33万人之多,这其中就包括5万多名兴国县子弟。

  在这样的背景下,兴国创造了许多第一:苏区中央局、红一方面军总部、中央军委等核心机关都设在兴国,第一个红军兵工厂、第一所红军总医院、第一所苏区造币厂、第一个生产合作社都诞生在兴国。当年,毛泽东曾发表评论说,“兴国的工作,可以称为模范”

那时候,当红军光荣啊!当时有一首《送郎当红军》歌是这样唱的:“哎呀嘞——送郎当红军,妹妹在家里,家中事情我郎莫挂心,哎呀我的郎呀,我的郎。送郎当红军,一路要小心,保家卫国,我郎最光荣……”

  1930年春,正是在这样一首动人的《送郎当红军》歌声中,在父亲李渠才的鼓励支持下,22岁的李大棋参加了红军,要用钢枪和生命来捍卫土地革命的胜利果实。二哥李大财与三哥李大茂也都在这个时期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家中只留下大哥,照顾年迈的父亲。

在毛泽东的英明领导下,中央苏区取得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反围剿的胜利。第四次反围剿时,毛泽东虽被排挤离开了军队的领导岗位,但中央红军在朱德,周恩来的领导下,继续沿用了毛泽东正确的军事路线,第四次反围剿依然取得了胜利。而第五次反围剿,深受王明教条主义军事路线影响,顽固地坚持“御敌人于国门之外”的堡垒战术,在优势敌人的围剿下苦战近一年,惨遭失败,被迫进行战略转移。1934年10月10日中央机关离开红都瑞金,开始长征。李大棋、李大财、李大茂也从兴国辞别老父和兄长踏上了向西转移的征程。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当日与父兄的轻轻一别,竟然是永别。两位哥哥李大财,李大茂在长征途中失去了音信,从此再也没有相见过。

长征途中,李大棋所在的红五军团第34师是全军总后卫。湘江战役中,李大棋率他的第三营面对的是国民党周浑元部队的追击。1934年11月28日,李大棋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要在灌阳永安关、雷口关掩护从湖南江永转道的红八、九军团入关后,再赶到灌阳新圩接替红六师第18团防务阻击桂军,掩护中央纵队侧翼。李大棋他们在永安关、雷口关足足等了两天,直到11月30日凌晨,才接到姗姗来迟的红八、红九军团。红三十四师完成掩护红八军团的任务后,赶去新圩枫树脚去接防。可是,刚踏上水车灌江浮桥,桂军的飞机便飞到上空,是桂军“黎明轰炸”的恶毒一招,红三十四师措不及防,“轰轰轰”的炸弹声中,一两百战士便倒在血泊之中。红三十四师的官兵埋葬了战友,又继续匆匆向枫树脚急进。可是他们不熟悉地形,又没有向导,按地图上最近的距离,取道大塘、苗源、洪水箐前往枫树脚,但他们不知道,这要翻过海拔一千一百多米的观音山,让带着辎重的数千人马在羊肠小道上行进,十分缓慢。

当部队登上观音山顶时,已是12月1日上午,红六师第18团已经被敌人团团包围在古岭头一带。其它部队已经渡过湘江,桂军向界首推进,湘军四个师也溯江而上,封锁了湘江渡口。此时红三十四师西去的道路已被掐断,陷入了孤军奋战的险恶境地。

假若11月30日凌晨红三十四师尾随红十八团取道燕头、桂阳、杨家田、李家田、蜡树脚、大背头、立湾赶往新圩,在地图上看虽是弯路,但这二、三十公里的路程却是平坦大道,二三个小时的路程,即11月30日中午便可能与十八团会合。若如此,便能与红十八团共同节节抗击桂军,并且完全有可能与十八团一同渡过湘江。但是,历史不容假设,红三十四师因为三人团的错误指挥,六千赣南闽西子弟被迫为教条主义的错误埋单,从此踏上一条惨烈悲壮的亡命之路!

12月1日10时。中央军委电示红三十四师,党中央和中央红军主力已于凌晨全部胜利渡江,突破了湘江防线,红34师已完成掩护任务,应迅速经界首或界首以南过湘水归还主力。

12月1日下午2时,红三十四师的处境已经极为艰难,军委仍给他们发来电报:“由板桥铺向白露源前进,或由杨柳井经大源转向白露源前进,然后由白露源再经欧(鳌鱼)洲向大塘圩前进,以后则由界首之南的适当地域渡过湘水”。

这又是一条致命的直线。让他们按照直线地图,翻越海拔一千九百余米的的宝界山。这时,新圩阻击阵地早已失守。红三十四师已经完全陷入桂军、湘军、中央军和地方民团的重重包围之中。

12月2日上午,在蕉江乡大源村灯草田自然村瑶民凤乾志的带领下,红三十四师成功翻越都庞岭海洋山脉的最高峰宝盖山,当晚在箭杆箐宿营。

12月3日,红三十四师来到当时全州安和区文塘乡新圩村时,不幸遭到早有准备的桂军夏威部队四十三师、四十四师1万余人的袭击。早在一年前,桂军曾在这里镇压过瑶民起义军,他们相当熟悉此地地形,除向红军发起正面进攻外,还派部队绕过山头,向三十四师背后发起冲击。

红军弹药不足,四面受敌,又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仓促应战。战斗场面非常惨烈,第102团政委蔡中在此遇难,该师许多部队在这里被敌人打光,如江西省赣州市于都县新必村的钟贵权所在的部队在文塘之战中仅有11人突围。在随后的黄陡坡战斗中,师政委程翠林在电台旁边不幸中炮牺牲,师部电台队长陈燕也同时阵亡,战斗中红军又伤亡一千多人。从龙岩入伍的一营的詹连长,被炮弹横飞的弹片炸出了肠子,可他把肠子塞进腹腔,仍然指挥全连继续战斗。

这时,桂军还占领了他们通往湘江的鳌鱼洲(今安和镇政府),红三十四师冲过湘江的希望非常渺茫。朱德给红三十四师发电说,若不能过湘江,便准备去湘南打游击。如何在这等艰险的境况下冲出敌人的重围,陈树湘师长于12月3日在今全州县安和镇文塘岭脚底村召集师团营级领导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会上作出两条决议:一是从敌人薄弱部位突围出去,到湘南去打游击;二是为苏维埃新中国流尽最后一滴血,誓死不做敌人的俘虏。

正在这时,敌军一个团向处于重围之下的红三十四师发起试探性进攻,没料到三十四师全体将士同仇敌忾,以闪电式的速度,发起勇猛反击,打得桂军哭爹叫娘,狼狈逃窜。

战斗结束后,这时全师人马已不足千人了,师的建制被打乱,指挥系统遭到严重破坏。面对严峻形势,根据第100团韩伟团长的建议:“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应立即分路突围!”陈树湘师长听从了韩伟的建议,决定留一支小部队打阻击,其余人员由他和师参谋长王光道率这支不足千人的部队突围,重返井岗山。

1934年12月3日傍晚,红三十四师开始分多路突围,这场惨烈的突围战斗一直打到天黑,李大棋率第101团第3营向雄江源方向突围,全营战士冒着枪林弹雨往外冲,敌人的火力太猛了。战士们死的死,伤的伤,部队几乎完全被桂军冲散,他带着少量部队冒死冲出了重围。突围中,副营长与三个连长先后牺牲,李大棋营长的右大腿外侧也受了严重的枪伤,虽然没有伤着骨头,但已无法跟随部队往山上再继续撤退。这时,李大棋为了掩护战友撤退,命令该营一名排长带领冲出来的同志向蕉江大源瑶区转移,而他自己带领几个人留下来阻击追敌。战斗到最后,他的身边只剩下第三连第三排第一班副班长黄英华(后失散定居安和镇改名唐贵黄,当地人误以为他是李大棋的警卫员),黄英华发现李棋营长受伤后,背着他冲出重围,进入到人迹罕至的都庞岭从林中躲藏起来。躲了几天,敌人离开了,突围出去的部队也走了。他们随身所带干粮早吃完,被迫以野果、草根、树叶为食,在枫木山时,他们遇到搜山清乡的民团。黄英华为了引开敌人,把李大棋藏在一块大石后,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引开敌人后,黄英华重新往回找,却再也不见李大棋的身影,他们再次相遇竟然是二十多年后的上世纪五十年代。


李大棋到底到哪里去了呢?原来他是被山中砍柴的一位好心的蕉江冷水浸村周姓农户救下。为躲避当地保安团的视线,周大哥将李大棋带回家藏在家中的红薯窖里,并从山上采摘草药为他疗伤。因当地保安团常来搜查,白天只在窖内活动,晚上方能出来透透风。当时救助红军是很危险的,如果被发现不仅自己被杀头,还要连累全村的人。山上的生活是清苦的,周大哥把家中仅有的母鸡炖了给李大棋补身体。在周大哥一家人的悉心照料下,20多天后李大棋身体有所恢复,但由于医疗水平低下,枪伤一直不见好,且有化脓的现象。周大哥急得不得了,四处替李大棋寻医问药。

他听说蕉江乡磨盘村有个叫罗友田的草药医师功夫了得,于是就赶紧把李大棋送到磨盘村。

罗有田确实医技高超,经过罗友田的精心治疗,李大棋的命是保住了,腿伤也终于给治好了,但碗口大的枪伤疤痕一直留有。

  李营长伤好后,好几次动了去寻队伍的心。但当时地主与民团追杀红军极为凶恶,许多散落在这里的红军战士被清乡的敌人杀害了,李大棋的枪伤太过明显,一个不小心,就有被敌人发现的危险。在罗友田的劝阻下,李大棋决定暂时留下来。这时,蕉江乡大拱桥村地主李源道在海洋山区有一个庄园,需要人手看护。经人介绍,李源道让李大棋给他看守农庄。李源道明知李大棋的来路, 但当年红军过蕉江时,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深知红军是一支怎么样的队伍,还是比较同情的。又因为同为李姓,所以依然待他如同家人。好心的李源道还主动写信为李大棋联系老家人,但没有联系上。李源道还为他做了媒,1940年李大棋便成了安和大口岩村的上门女婿,与廖显芳成亲。当时廖显芳自幼父母双亡,带着一个年幼的弟弟,姐弟俩相依为命,家有薄田,难以糊口,时常靠乞讨为生。李大棋的到来,让这个频临破碎的家有了转机。

解放初,党和政府曾号召当年参加革命的失散人员回归队伍,但李大棋因为残疾,不想拖累政府,并没有把曾经的光荣经历向组织汇报。但是坚定的革命意志,他并没有放下,于是他又参加了解放初期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

解放初期的桂北,形势非常复杂,当时搞土改工作还是很有风险的。李大棋主动站出来支持土改工作队的工作,他被当选为四所小乡的农会主席,袁家村的“秀才”袁汉成当了他的秘书。

新中国成立后的十多年里,他从来没有和老家联系过,为此,大口岩村里的乡亲们还有人不理解,为什么他不想回老家?李大棋于1960年去世,去世前,他对妻子说了这样一段话:“湘江战役,我带出来的战士都牺牲了,我对不起我的战友们,我无颜再见家乡父老。活着不能与他们在一起,死后就让我跟他们在一起吧。”这段话今天听起来,还是颇为让人感动,或许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不愿回老家的缘由了。湘江战役没能与战友一起牺牲,竟然成为了他死前的执念!李大棋死后,妻子将他安葬于大口岩村后豆子坪山上。站在这里,能够遥遥看到文塘阻击战的战场旧址。非常遗憾的是其随身物品在亡故后被妻子廖显芳已尽数烧毀。

江西老家以为李大棋牺牲了,父亲至死没有听到儿子的消息,当地民政部门将他列入了红军烈士名录。上世纪70年代,李大棋的儿女们与江西老家联系上才消除了误会。但这时,李大棋的老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李大棋夫妇生平育有四子一女,目前均健在。85年后,2019年清明节,李大棋的坟墓前终于迎来了江西老家的亲人,兴国县枫边乡李大棋大哥的后人一行15人来到全州县安和镇祭奠英先辈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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