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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休作家专栏】妗  子

 天津散文微刊 2021-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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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二岁的妗子最终还是走了,带着幸福无憾的笑容,带着儿成女就的欣慰,带着全村几百户人家的不舍,追随十二年前已辞世的舅舅去了。

五十天前,当得知妗子病重,我和三姐赶回老家看望妗子,坐几个小时的火车、汽车,从介休到盂县。不想惊动表哥表姐,到了盂县城,坐上出租车才给表哥打电话,妗子住在他的家里。

    回到那个叫东水沟的小村庄,五个表姐竟都在,原来这些天她们每天都围在妗子身边。她们告诉我说,妗子老衣都穿了八回了,穿上,又脱了,妗子一旦缓过来,连她自己都说败兴的不行,怎么就走的这么不利索呢!她为自己给人们带来的一次又一次麻烦而自责。表姐们说这些的时候很平和,就和数落淘气的孩子似的。她们也已经都是六七十的人了,经历过太多的人间生死。

妗子躺在炕上,满头银丝稀稀落落,显示着凄凉。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与我前年回去时相比,面颊消瘦很多,她的右半身已经不能动弹,只能左侧躺卧,难受的时候让儿女们翻身平躺一会儿。表嫂说妗子一疼痛了就给她吃止痛片或者打止痛针,前天疼得直叫喊,昨天也十分难受,就给她含服了几粒救心丸,两个小时才缓过来。今天知道我们回来,提前就给妗子吃了止痛片,没有再疼,只是时而喃喃地说几句话,时而静静地闭目不吭声。

    表姐们争相告诉妗子我回来了。我上前紧紧握住妗子枯瘦的左手,她勉强睁开看不见的眼睛,一再重复着说:“看不到俺娃了,我想看看俺娃,要是刷的一下看见就好了。”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心像被揪了一下深痛,眼睁睁看着妗子被病痛如此折磨,而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

    妗子说话的时候,口吃的有些吃力,但大概还能听得清楚。不想多说话的时候,她就说:“人家不让说话了。”闭住嘴停一会儿。大家和她开玩笑:“是谁不让你说话,把那人撵走吧。”我们猜测,影响妗子说话的应该是她的病痛,也许是血管拴塞,也许是心脏绞痛。

    三姐见到表姐们,禁不住把自己肚里的委屈和苦水往外倒。我责备她:“你是来看大家的,却反倒寻求起同情来了!”她自以为有理:“平时我能向谁诉说,今天这是见到最亲的人了,我才要说说心里话。”

妗子某种程度上是我的养母,我母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去世,我四岁到九岁就生活在妗子身边,她待我视如己出,以至我很长时间就把她喊作妈,别人一提起妈,我的脑海里闪现的全是她的影子。

    那是最困难的几年,三表姐、五表姐和大表姐的儿子,好几个人在妗子家里吃住。妗子每天早饭后,都会留一碗糁子扣在锅台上,等我上午饥饿的时候给我吃,那是我的特殊待遇,为此比我大五六岁的二表哥没少吵闹,但是妗子不为所动,没有让步。

九岁时我回到煤矿我的家,与继母总感觉隔着那么一层,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奈。心灵时刻被疼痛充斥着,而唯一使我得以安慰的就是故乡还有牵挂我的妗子。

十几岁的时候我从煤矿重回故乡,大家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逗我,让我喊妗子妈,而我只是羞涩地一笑,在心里边已是一万个想喊、声嘶力竭地喊、饱含深情地喊,可嘴上却始终没有喊出。

我曾经在不同的年龄回去过故乡,上中学时、参加工作和结了婚以后,每次见面只要能听见妗子温暖的一句:“俺娃回来了。”顿时,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苦、所有的不快,都会烟消云散。这个妈早已将慈爱镌刻在我的心田,我已经不能也不想把她喊作妗子,因为她是我埋藏在心中的永远的妈啊!

九十年代,舅舅曾经到我们的煤矿找活干,但没干了两天,心里不踏实,总觉得病怏怏的妗子坚持不了多久,心急火燎地回去了,反而是他自己没几年就病逝了,而妗子比他多活了整整十二年。

明知道妗子所剩时日不多,因为工作不能耽误,我和三姐还是不能留在村里陪伴她左右。无奈之下,我和三姐眼含热泪,心怀不舍,与表哥表姐告别,回到介休。

忙乱的工作充斥着每个白天,一旦到了夜间,我手捧书本,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安,思绪难宁,默默祈祷着妗子能尽快好起来。妻子一再催促我打个电话问问,我不知有多少次拿起电话,但始终不敢拨通。

噩耗终究还是来了,妗子在病痛中坚持了五十多天之后最终还是走了。当表哥的孩子手机发来信息“我奶奶今天早晨老了”时,泪水顿时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嗓子哽住了,心情沉重地拨通表哥的电话,确定了葬礼时间,我与二姐三姐匆匆驱车回到故乡,送妗子最后一程。

村里的葬礼极其隆重,妗子的长子多年前已经病故,二表哥就成了当然的当家人,诸多事情都是他在调停。一切都按照村里的习俗进行祭奠,我不大懂当地的风俗,所以不敢多言。

出殡前夜,祭奠完毕,鼓乐息声,多数人散去,表姐表哥们这才有空与我们聊一会儿。大表姐、三表姐把妗子最后的情况向我和两个姐姐诉说了一遍。

九十岁的妗子曾经大病过多次,每次她都奇迹般地挺过来了,这次她也企盼奇迹再一次出现在自己身上,因为她唯一的孙子还没有结婚,她还想再活两年看着孙子结婚,抱上重孙。

表哥说,妗子的最后四十天不吃不喝,他和表姐们轮流每天把西瓜水给妗子从牙缝里滴进去,硬硬地坚持了四十天,可见妗子历经磨难的生命力竟是如此的旺盛。

乡俗说,八十岁以上的人去世是喜丧,那九十二岁呢?其实不论年龄再大,无论如何都与喜字无关,抑或只是一种自我安慰或自欺欺人的解释。

表姐和表哥最值得自豪的是:妗子虽然没有文化,但是非常明事理,一辈子操持这个大家庭,在最困难的时候,不仅表姐、表哥以及他们的孩子,而且还有我们这些寄养在老家的外甥、外甥女,都没有饿着冷着,一起其乐融融度过了难关。

表姐和表哥最值得骄傲的是:在舅舅和妗子的影响下,这个家庭的每一个人,在这个几百人的小村庄里,得到了所有人的敬重。良好的家风,善良的言行,得到了全村人的首肯。那些络绎不绝拎着大白馒头前来祭奠妗子的村民,已经无声地证明了这一切。

表哥和表姐夫要守灵,劝我早些休息,而我却不忍离去,一直到凌晨三点,才去小睡了一会儿。

起灵的时候,妗子的遗体要从恒温棺往棺材里移动,我挤到近前,想最后再看妗子一眼。在看到妗子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一阵绞痛,痛彻心扉,泪水止不住溢出眼眶,流满腮颊。我感到那个被长袍大褂装裹了的妗子的遗体怎么那么不真实,我那个心里装满了大爱的妗子哪里去了呢?难道她在另一个世界慈爱地看着我吗?

我和姐姐随着送葬的人群一起在村子里慢慢游走,到了村口,坐上车去到墓地。头脑全是空白,眼睛非常茫然。丧葬结束,坐车回到工作的地方,我竟然感觉到妗子没有去世,她仿佛还在故乡操持着那个大家庭,下次我回去的时候还能够见到,还能够听到那句温暖心窝的“俺娃回来了……”

妗子没死!只不过是在这世上行走了近百年,走得累了,她想一个人静静地歇一歇脚。而我原先与她见面就很少,我只要活着她就应该活着,活在我心里,活在我梦里。

俗话说“生的不如养的亲”,我的生命虽然不是她给的,但却是她亲手把我养大,多年前那棵脆弱的幼苗在她的呵护下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并有了后续的茁壮成长。

我的妗子,我曾经吃过你的奶,我曾经把你喊做妈,你给了我新的生命,你的生命也就永久地活在我的生命里了!

妗子——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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