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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诗话】褚宝增 ▏对挤韵撞韵连韵等问题的态度

 文冠厚朴 2021-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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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褚宝增,字应去,号燕南幽士,教授。1965年生,北京大兴人。1982年考入南京大学数学系,1985年始从中文系桐城许永璋教授学诗。毕业即入中国地质大学[北京]从事教学与科研工作。已出版《褚宝增诗文选集》《中国古典文学史纲要》《诗教煌煌》《许永璋诗集初/续编笺注》《现代数学地质》等论著22部,发表论文60余篇,诗词创作6000余首,指导研究生已毕业93名,主持或参加科研项目19项,收门下学诗弟子15人。现为北京诗词学会常务副会长兼法人、《北京诗苑》杂志社社长、《诗词家》杂志副主编、东篱诗社名誉社长、全国高校“爱江山杯”诗词大赛评委会主任、北京大学生阅读联盟导师、北京市海淀区人大代表。曾获北京市高等学校教学名师奖,先后连续13届被学生评为“我爱我师”十佳优秀教师并于2017年授予终身奖。诗词创作自2002年始由平水韵改用今声韵,全部入派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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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挤韵撞韵连韵等问题的态度
褚宝增
南朝宋沈约于作诗弄了个“八病”之说,即: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旁纽、正纽,实若“禁欲”,唐人取舍有度,格律诗遂生焉且盛耶。唐人近体诗之所以鼎盛,其原因在于:第一遵循南朝梁刘勰“质文并重,质先于文”的原则,第二追从初唐陈子昂标举“汉魏风骨”的慷慨旗帜,第三是效仿盛唐杜甫“无复依傍”的创新精神,第四是恪守中唐白居易“事核而实”的良心呐喊。时至明清,畏惧唐宋,腐儒及弱者生存,赖乎先设计小技,不敢雕龙而钟情雕虫,无力求本而潜心求末。散布“挤韵”“撞韵”“连韵”皆为诗之病也,导致此等小道小说泛滥成灾,令初学者裹足买椟,为害甚矣。为了让诗人了解“挤韵”“撞韵”“连韵”的无聊说法,容某简单介绍并举例二三。

挤韵:指诗句中的句尾字与其相邻的前一个字不分平仄的同韵,尤其诗句的韵脚与其相邻的前一个字不分平仄的同韵。例如:

秋兴八首其四·七律·唐·杜甫

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

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

直北关山金鼓振,征西车马羽书迟。

鱼龙寂寞秋江冷,故国平居有所思。

“弈”与“棋”、“昔”与“时”属挤韵,杜甫犯病了。

野望·七律·唐·杜甫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惟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

  “萧”与“条”属挤韵,杜甫又犯病了。

杂忆五首其一·七绝·唐·元稹今年寒食月无光,夜色才侵已上床。忆得双文通内里,玉栊深处暗闻香。

 “上”与“床”属挤韵,元稹也犯病了。

撞韵:指在不用韵的句尾字也用了韵脚同韵母的仄声字。例如:

狂夫·七律·唐·杜甫

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

风含翠筱娟娟静,雨裛红蕖冉冉香。

厚禄故人书断绝,恒饥稚子色凄凉。

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

第七句白脚的“放”与韵脚“堂、浪、香、凉、狂”撞韵了。

画鹰·五律·唐·杜甫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耸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绦镟光堪摘,轩楹势可呼。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

第三句白脚的“兔”与韵脚“殊、胡、呼、芜”又撞韵了。

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二首其一·七绝·唐·韩愈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好去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三句白脚的“处”与韵脚“酥,无,都”也撞韵了。

连韵:指相邻的两句押韵句,用了同音字作韵脚。例如:

喜雨·五律·唐·杜甫

南国旱无雨,今朝江出云。

入空才漠漠,洒迥已纷纷。

巢燕高飞尽,林花润色分。

晚来声不绝,应得夜深闻。

第四句的韵脚“纷”与第六句的韵脚“分”同音连韵了。

端午日赐衣·五律·唐·杜甫

宫衣亦有名,端午被恩荣。

细葛含风软,香罗叠雪轻。

自天题处湿,当暑著来清。

意内称长短,终身荷圣情。

第四句的韵脚“轻”与第六句的韵脚“清”同音又连韵了。

送友人游吴越·五律·唐·杜荀鹤

去越从吴过,吴疆与越连。

有园多种橘,无水不生莲。

夜市桥边火,春风寺外船。

此中偏重客,君去必经年。

第二句的韵脚“连”与第四句的韵脚“莲”同音也连韵了。

无奈每个问题都先引用了诗圣的两首诗来壮胆,想说明“挤韵”“撞韵”“连韵”在创作时无需回避,就像人脸上长了个痣,不是病,当然没有痣会更好。古今读音不尽相同,今天觉得有“挤韵”“撞韵”“连韵”的问题,个别诗在古代可能没有,现以多例示范,料能说明问题。无论“挤韵”“撞韵”“连韵”,若韵脚和白脚处的字与其前一个字所组成的词为熟词,则不易产生误解,病自解矣。一首诗一次“撞韵”应无大碍,以七律为例,若频撞则流于油滑,有伤变化与节奏。声母差异较大,“挤韵”感觉也可减轻;然三字或以上连续相挤,当不可取。“连韵”不提倡,连韵增加了区别两同音韵脚间的难度,违背了用韵需“近而不同”的原理,同样用熟词时,忧虑顿消。如“通行”与“隐形”两个词,“行”与“形”的字义理解就不会混淆。对于上述古代名家的“挤韵”“撞韵”“连韵”现象,有人死抱“为尊者讳”的观念,做了很多不要脸的解释来为他们开脱,最冠冕的说法就是句中某字重音处理后,病可解也。简直是自欺欺人的一派胡言。其实古代名家在创作时根本就没有想回避。

顺便在下还想多说几个被称作“诗病”的问题。首先是“复韵”,复韵是指一首诗中同义字作韵。如六麻韵“花、华、葩”,七阳韵“芳、香”,十一尤的“忧、愁”等。这种现象在古代大家中不会出现,如下首唐杜甫的七律《曲江对雨》:“城上春云覆苑墙,江亭晚色静年芳。林花著雨燕脂落,水荇牵风翠带长。龙武新军深驻辇,芙蓉别殿谩焚香。何时诏此金钱会,暂醉佳人锦瑟旁。”虽韵脚分别用了“芳”“香”二字,然意思完全不同,故不属于复韵之病。不仅在韵脚,作诗在所有位置应忌讳“字异义同”,而不用回避“字同义异”。

宫怨·七绝·唐·李益

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

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

 “吹”属于“去声四寘”部,诗未出律。“长门”是长门宫的缩写,“长”字属于专属名词的一部分,最后一个“长”字为形容词,两个“长”字就属于“字同义异”,无需回避。

其次是“四平头”,四平头是清代纪昀、沈德潜等人在评诗过程中经常使用的概念,视为一种作诗之病,即在律诗中连续四次使用词性或者结构类型相同的词语作为句子的开头部分。此种情况,会造成诗作结构单调呆板,建议回避。

送王李二少府贬潭峡·七律·唐·高适

嗟君此别意何如,驻马衔杯问谪居。

巫峡啼猿数行泪,衡阳归雁几封书。

青枫江上秋帆远,白帝城边古木疏。

圣代即今多雨露,暂时分手莫踌躇。

中间四句开头的“巫峡”“衡阳”“青枫”“白帝”都是表示地名的词语。清沈德潜在《唐诗别裁集》中指出:“连用四地名,究非律诗所宜。”

暮过山村·五律·唐·贾岛

数里闻寒水,山家少四邻。

怪禽啼旷野,落日恐行人。

初月未终夕,边烽不过秦。

萧条桑柘处,烟火渐相亲。

中间四句开头的“怪禽”“落日”“初月”“边烽”接连四个偏正短语,亦非所宜。

还有是“三阴平”与“ 三阳平”,三阴平是指一首诗的韵脚用连续三个阴平字,三阳平是指一首诗的韵脚用连续三个阳平字,此说纯属无稽之谈。在平水韵中,若不是“三阴平”与“ 三阳平”,必然出韵。在当今现代汉语的新韵当中,平声中才允许阴阳互押,殊不知韵脚全部为阴或全部为阳才更加音韵和谐。

凉州词二首其一·七绝·唐·王之涣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间”“山”“关”三字在平水韵中属于“阴平十五删”部,在现代汉语中也全是阴平声,何罪之有。

踏歌词四首其一·七绝·唐·刘禹锡

春江月出大堤平,堤上女郎连袂行。

唱尽新词欢不见,红霞映树鹧鸪鸣。

“平”“行”“鸣”三字在平水韵中属于“阳平八庚”部,在现代汉语中也全是阳平声,何罪之有。

(原载于《中州诗词》2020年第二期)

(有说:所谓“挤韵”是指诗文中用了与韵脚同韵母的字,干扰了韵美效果。编者注)

⊙同题征稿由中原诗韵微信群内定期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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