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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老邻居

 淮阴语文 2021-03-11

难忘的老邻居


□朱金林


大约20年前回渔沟,得知我家隔壁邻居朱桂成(小名小毛子)的房子卖给了街上张兆生的后人,心中泛起莫名的惆怅。记得1989年夏天我和大哥回渔沟处理点家务事还借宿桂成家前屋几天呢。如今房屋易主,小毛子带着老婆孩子到哪里谋生呢?心中甚是牵挂,毕竟是多年的老邻居,就如亲戚一样啊!

朱桂成是朱家四个子女中最小的一个,他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家原是开饭店的,我们都亲热叫桂成的父母为朱大爷、朱大妈。两家虽然都姓朱,但不是一个家族。互为邻居几十年,和谐相处,给我留下许多难忘的往事。

1958年,我刚上小学二年级,国家号召“除四害”。麻雀就是“四害”之一,因为它与人争粮,吃田里的庄稼,必欲除之。于是乎,一场灭麻雀的人民战争打响了。

灭麻雀最简单的办法是手里拿个带声响家伙敲起来,让它惊恐不安地不停地飞呀飞,直到累死它。田野里所有人敲铜盆,有人敲锣,我找朱大爷家借一副小铜镲子,这东西拿在手上,两手用力一击,发出“咣咣”声响,既好玩,又是驱赶麻雀的有效武器,心中大喜。 

我从小学到初中的九年时间里,劳动是家常便饭。记得渔中最南边靠河边的那排教室墙上就写有“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大标语。到生产队割麦,割稻,摘棉花,拔稻田里稗子,有时还带锹给生产队翻地。在渔小上学时,学校让学生割青草上交还有任务,必须完成。我读四年级时,教室门口空地上种上了蓝,每天放学后为蓝浇水。蓝长大了,我和同学蒋宝谦还偷摘吃,肚子实在饿。蒋东窗事发被老师批评,万幸的事,他没有供出我,这叭牯牛(小名)够意思,够朋友!

那么多劳动,家里的工具缺这少那,怎么办?到朱大妈家借,借铁锹,借镰刀,借粪箕,就连磨刀也到她家磨,因为她家是开饭店的,磨刀石又大又好,磨起镰刀十分方便。夏天,挑水用的木制水桶如不放点水,木桶板易干燥收缩漏水,挑水用具成了问题,怎么办?还是找朱大妈借,因为她持家细心,考虑周全,她家的水桶绝对好使。我进门喊一声“朱大妈,借您家水桶用一下”,朱大妈嗯一声,我挑起水桶就到圩河挑水。总之一句话,用她家的东西就如用自家的东西一样方便。

想到这些往事,不禁感慨万分,如今还有这样的邻居吗?我来杭州6年,一层楼住4户人家,在6年期间,我只是在楼道里等电梯时偶尔与邻居老钱有几句寒暄,因他爱夜晚去钓鱼,我觉得新奇,随便聊了几句有关钓鱼打窝子用什么料好,他把打窝子的料给我闻了闻,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仅此而已。住这城里高大尚的楼房,各自把门一关活在各自的小天地里,我真的觉得少了邻里相处的那份情、那份意,缺了人间应有的温馨。

朱桂成的二哥朱桂林,比我大两岁,长得白白净净,有个头有模样,性格腼腆。我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他爱养小狗、小猫、小鸽子,他对这些小动物钟爱有加,饲养有研究,讲起来头头是道。我从小就与他相处融洽,跟他砸铜板,打拍克,看小人书,一起在灯头上弯钓鱼钩,一起在圩河里打坝舀水抓鱼,一起背起工具到田里拾山芋,桂林很聪明,不论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1964年,桂林从渔中初中毕业,他填报志愿的情况我不清楚,只知道那年是淮阴会计学校备取第二名的考生。学校开学了,他还没有收到正式录取的通知,心里着急,于是就拉上我去会计学校问问情况。那天,我们到了会计学校门口,腼腆的他不好意思进去询问,要我进去问一声。我从小脸皮就厚,二话不说就到校办公室询问,得知只录取了备取第一名的考生,录取工作已经结束。我把这个令人诅丧的消息告诉他。他默不作声,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在回家的路上几乎没有说话。 

          

许多事是无法预测是好是坏。对于桂林来说,当年名落孙山并不是一件坏事。1965年他兄弟俩和街上张朋英被招到盱眙电厂工作,躲过了1968年知青下放农村。他们兄弟回家过年后返厂,我骑自行背着桂林到淮阴汽车站。春节后淮泗路车辆行人稀少,我们迎着初升的朝阳,向淮阴前进,一路上有说有笑,亲如兄弟。过了一年多,桂林和张朋英调回淮阴电厂。1967年秋天我到丹徒老家相亲回到淮阴,天色已晚,到淮阴电厂找到桂林借宿一晚。

1974年春节,我们兄弟回家过年。一天晚上,桂林从电厂回家得知,兴冲冲地到我家进门就喊:“金林啊,拿角子啦。”“拿角子”是渔沟话,意思当干部拿工资了。正在说话间,电灯熄了,桂林判断是外面线路接触不良,他拿根竹杆子在电线杆那里敲敲弄弄,电来了,桂林的电工技术令人心服口服。那年春节,他们兄弟热情请我们去他家喝顿酒,叙叙久别之情。他们兄弟不愧为开饭店的后代,做的下酒菜相当可口,那晚酒喝的不少,话也说了许多。谁也不会想到,这次与他们兄弟俩竟然是最后一次相聚。桂林得病,英年早逝,令我心痛。在盱眙的朱桂生大哥中风也早就离世了。据街坊说,朱桂成在淮安市里居住,在他住的小区当保安,经常见面。 

          

20215年春节后,母亲病入膏肓,眼看就要不行了,我决定,把母亲送回渔沟老宅。

母亲从医院回来的那天,能来的老邻居都来看望。隔壁的王孝先、王三戈、街坊吴云中的老伴都来了。我感谢王家把电接过来让我们使用,尽管我与他们几十年未见面,他们还记得我,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就如我当年到朱大妈家借东西一样。看着多年的老邻居,彼此的容颜都在衰老,心中不禁感叹:“邻里间,小巷里,风土人情;渔沟街,老邻居,情深意长。”

与老邻居在老宅里聊天,忆过去,谈现在,老宅里充满了乡音邻里情,冷清多年的老宅子又恢复了生气。那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未眠,耳听带着哨音冰冷的北风刮过古镇渔沟老街的上空;远处时不时传来曾经熟悉的狗吠声;近处,隔壁王家房子窗户透着昏暗的光亮,传来含糊的说话声,这一切和几十年前又何其相似,我感觉我不是客,也是他们心中的老邻居,那时那晚,我想了许多许多。

                           2021/03/07



作者介绍,朱金林,江苏淮安市淮阴区渔沟镇人,1966年渔沟中学初中毕业,当过知青,曾是军队转业干部,喜欢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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