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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冲演义36:闯五华再救云南王 履恶浪智斗霍司令(杨永明)

 文化佳园 2021-03-11

滇南重镇开远,第一方面军司令部。卢汉、张冲、万保邦、曾泽生、杨洪元、邱秉常、潘朔端正兴高采烈地谈论,副官进来,递上一份电报:“卢总司令,蒋委员长电令!”
众人肃然,卢汉接过念道:
兹任命第一方面军司令官卢汉为中国赴越受降司令官,指挥第五十二军、六十军、六十二军、九十三军,暂编第19、23、93师,接受北纬16度线以北地区驻越日军投降。
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
众将官热烈鼓掌,卢汉热泪盈框,张冲却微闭双眼在那儿沉思。稍后,卢汉摇头叹道:“可惜呀,可惜!”众将官停止掌声。
184师师长曾泽生问:“司令,可惜哪样?”
卢汉:“受降军官中没有云鹏的名字!本来,我正想,徐州大突围时,在裴桥, 云鹏你不是和板垣赌过谁给谁最后下跪么?如果这次板垣也在越北,我将集中六十军的全部将官,令板垣跪下,献上他的陆相和总参谋长的配刀!可惜云鹏却无缘享受这开心一刻了!”
六十军军长万保邦道:“张军长被安排到哪里?”
卢汉:“免去二路军总指挥,调军委会任中将高参。” 曾泽生有些疑惑:“也许,委员长会另有重用吧?”
万保邦更直白:“重用?怕还是那句古话:飞鸟尽,良弓藏……” 卢汉举手制止:“嘘!万军长,不得乱猜。”
张冲把双眼一睁,猛地站起:“岂止是飞鸟尽,良弓藏?欲取之,必先予之。永衡、保邦、泽生及各位兄弟,凡事都要用脑壳想一想,你们得把握好咱龙主席的看家部队啊,我今天就得赶回昆明去!”
昆明五华山龙云办公室,龙云正看着一张《云南民国日报》,头版头条醒目标题是《滇军越北受降》,排头醒目的两句:“跨国受降,中国历史前无古人的第一次;云南历史最光荣的一页!”看罢,便左手敲着桌子打着拍子,右手拿着报纸当鹅毛扇,摇头晃脑唱道:“我坐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张冲大步进来,龙云大笑道:“报喜的来了。” 张冲:“不,报丧的!”
龙云一惊:“哪个死了?“ 张冲:“龙志舟!”
龙云破口大骂:“张云鹏,你发昏章第十!”
张冲一针见血:“滇军越南受降,将置你于死地!” 龙云扑哧笑道:“张云鹏,你嘴里从来不吐象牙!”
张冲分析道:“近年来,老蒋以滇西抗战为名,先后入滇11个军,其中大部分为中央军。跨国受降,乃千古第一殊荣,而老蒋却不让驻滇嫡系去受,却让给了滇军。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龙云:“滇军为抗战作出了巨大贡献,并且,与越南日军多年对垒的正是滇军。受此殊荣,既是应该的,更是合情合理的嘛。”
张冲反问道:“那为何不让我入越受降?并把我调离滇军,调离云南?” 龙云:“也许是委员长要重用你。”
张冲一针见血地指出:“不,利害恰恰就在这里,历史的教训还不够吗?台儿庄官兵分离,将帅东西,通城之战也是如此。现在,又把你我均与滇军隔离,于合情合理中便藏了一个险恶的用心——冠冕堂皇下的调虎离山计!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调走滇军也就得到了云南,难道这还不是置你于死地?主席,这实在是一颗用光荣包着阴谋的裹糖啊!”
龙云:“入越受降的还有五十二、六十二两个中央军,他们不也跟着走了么?”
张冲不容置辩地说:“问题恰恰就在这里,入越的顺序必然是这样,滇军在前, 中央军在后,等滇军把辉煌的帽子戴上脑壳再转回头时,中央军把大门一堵,望尽天涯路,何处是归途?”
龙云:“我是云南行营主任,我叫卢汉命令中央军在前!”
张冲严正指出:“老蒋的明令是滇军入越受降,滇军不在前还能在后?卢汉没有理由不执行老蒋的命令。再者,卢汉也很难摆脱这巨大荣耀的诱惑——中国前无古人的国外受降司令官。如果我和卢汉在一起,我就建议他这样部署:滇军一个军在前, 一个军在后,中央军居中,但卢汉不敢这样做。可见,不让我入越,把我和卢汉分开,一刀便砍了你的左右手!”
这时,桌上电话铃急促响起,龙云一把抓起:“龙主席,我是你的朋友华岗, 我们周副主席要我转告你,滇军入越受降,是一个大阴谋。你一定要注意云南的安全!”
龙云这才紧张起来,但又不想放弃这金色的荣耀:“云鹏,你是云南的智多星, 请教我,鱼和熊掌可否兼得?”
张冲:“鱼和熊掌也有兼得的时候,这就看你怎样谋划了。据我所知,越北日军,原有十万,进攻滇西已三抽其二,最多剩下四万人。对于处于下水的四万日军, 莫说去受降,就是去消灭它,也用不着二十万大军,十万便绰绰有余了。你可以以此为理由,请求留下万保邦的六十军、卢浚泉的九十三军,龙绳武的19师、龙绳祖的24 师。若老蒋同意,说明他对云南暂时不想下手;若不同意,应立即部署防备。”
龙云转头道:“杨副官,给委员长发请示电报。”
不一会,杨文拿了电文进来:“主席,委员长回电,说这是四国首脑会议作出的决议,是国际命令,开不得国际玩笑,只同意留下龙绳祖的24师。”
龙云这才惶恐起来:“现在昆明只有宪兵团和警备大队,而中央军却有杜聿明的第五军,207师,机场守备四个团。众寡悬殊,云鹏,咋个办?”
张冲问:“24师现驻扎哪里?” 龙云:“还在昭通。”
张冲:“令其火速移驻昆明,现有武器弹药还能装备多少部队?” 龙云:“四个团。”
张冲:“令卢汉留下4个团的武器装备,这样便可编得8个保安团,加上24师,便有了一个军,可以暂缓一口气。最根本的还是武装民众和组织地方武装。主席,你在昆明着手组织保安团,情况一旦有变,最起码要坚持到卢汉回师,但卢汉远水难救近火。我立即到滇西、滇南去组织十万土司兵就近勤王。
龙云惴惴不安地说:“云鹏呀,这几日我眼皮老是在跳,你暂时不要离开昆明, 还是先组织保安团,土司兵的事就缓一步吧。”
张冲无奈:“主席,你一定要镇定,我晚走一步也行,但你要反复告诫卢汉,必须紧紧掌握好部队,这是老蒋不敢动你的根本!”
龙云道:“放心吧,云鹏,卢汉和我,谁跟谁?” 张冲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但愿如此。”
1945年10月2日深夜,驻昆第五军军长杜聿明突然派兵包围了五华山、24师驻地及龙公馆,占领了电报局,并控制了巫家坝机场。龙云惊起,率全家从暗门偷出上了五华山。中国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打出的第一枪,打中的便是云南王。
张冲公馆,张冲被枪声惊醒,猛然翻身跃起,操枪奔至前门,何现龙和卫队已提枪守在那里。张冲急问:“现龙,咋回事?”
何现龙道:“三舅,前门已被封锁!与龙云家电话也不通!”
张冲静听一会,对何现龙道:“五华山上枪声正密,说明龙云尚未被捉,我得上五华山去。”
何现龙道:“我率卫队护送你。”
张冲:“黑夜交兵,人多反会误事,再说,今晚上山已无正路可走,你们跟不上我。你和卫队守好家,敢越墙进来者,只管给我放翻!说毕,进屋作了一身短打扮, 手提双枪,纵身跃上墙头,施展轻功,跳房越脊,穿过青云街经向五华山飞去。接近山上时,见前面几个黑影正伏在屋脊用机枪向山上扫射,张冲挥枪一阵点射,将其一一放翻,跃过去抱起机枪,向左右一阵猛扫。”
五华山上,省府警卫营营长朱志高见状,急呼:“救兵来了,机枪接应!” 几挺机枪同时向两侧猛烈扫射,接应张冲杀上山来。
朱志高迎上:“啊,是你,张军长,龙主席在办公室正急着哪!”
龙云办公室,女人、小孩正嗦嗦发抖,龙云惶惶地走来走去。龙绳祖见张冲进来,连忙叫道:“父亲,张军长来了!”
龙云奔过来抓着张冲的手:“云鹏救我!”
张冲安慰道:“主席莫慌,你安全就好,我先组织好防守,你速向卢汉发报。” 张冲在龙绳祖、朱志高的陪同下检查防务,作局部调整后,张冲问:“朱营长,
能守几天?”
朱志高大声回道:“我这卫队是从各部队百里挑一来的,今天,又有张军长亲自指挥,守它十天半月不在话下!”
张冲:“好,六天,只要六天即可!” 朱志高:“没问题!”
敌人又发动进攻了,警卫战士奋起迎战,冲锋的杜聿明军一片片倒下,五华山下,躺满了杜军的尸体。
龙云办公室,龙云嘶哑地呼道:“卢永衡、卢表弟、卢总司令!回电,给我回电呀!你为何不给我回电?发,再发!给卢汉再发……”
张冲怒声道:“主席,不用发了,卢汉已经是老蒋的人了!” 龙云瘫坐在椅上,悲声叹道:“我的20万大军哪……”
这时杜军向山上轰轰开了两炮,两炮之后,山下便停止了进攻。待山上枪声完全停止之后,山下一个声音高声喊道:“山上的人听着,告诉龙主席,有蒋委员长的电报!”
龙绳祖大声道:“送上来!“ 龙云办公室,杨文念道:
经中央军事委员会决定:
一、免去龙云云南行营主任、云南省政府主席及所兼各职;云南地方部队交由昆明城防司令杜聿明接收改编;云南省政府交由卢汉接收,卢汉未到任前由云南省民政厅厅长李宗黄代理。
二、任命龙云为中央军事委员会参议院院长。三、任命卢汉为云南省政府主席。”
龙云气冲斗牛,猛拍桌子大骂道:“要叫卢汉当这省主席,为何不明里来,偏要搞这小偷式政变!难怪卢汉不回电报,原来他是吃家饭屙野屎,早就盯着这把交椅了!云鹏啊,四师长倒龙时,是你一个回马枪救了我;今天,卢汉又借老蒋之手抢了去。乱世显忠奸,危难见真朋,你是我龙云一生交往中最难忘记的一个了。血性汉, 大丈夫,忠肝义胆,为朋友两肋插刀,你说,咋办?全听你的!”
张冲心想:“抗战胜利以来,蒋介石第一枪便指向云南王,目的很明确,为的是肃清后院。之后,便要进攻解放区了,国共两党就要进行生死大决战。我身处虎穴, 很难有机会到解放区去,更何况这次冒死救龙云,蒋介石岂肯放过我。横竖是个死, 置之死地而后生,张冲今天豁出去了——说动龙云,乘机而起,顺势而谋,搞一个震惊全国的反政变大起义,打它个云南红彤彤!”想定便道:“主席,我有四条建议, 一、请宋子文来调解,乘机把他和杜聿明诱上山来扣作人质;二、胁迫他们派飞机将你送到越南,虽然卢汉靠不住,但滇军还是听你的,只要你一声令下,滇军必然随你杀回云南;三、我到滇西、滇东、滇南拉起二十万民族军接应你;四、你还可以向西康刘文辉求援。这样,三路人马里应外合,虽不能把蒋军全歼,也会把他们全部赶出去。那时,你还是云南王。”
龙云尚在犹豫,龙云之妻顾映秋却岔出话来:“这样做太冒险,我想,委员长是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龙云顾虑重重起来:“你的主意好是好,只是风险太大,更何况宋子文还是我的干亲家,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我想,还是等宋子文来调解调解再说。”
张冲心里暗骂:“小妇人坏大事,蠢猪式的江湖义气!”但还是不放过机会,力争道:“为主席计,十八年云南王岂能毁于一旦?”
龙绳祖也说:“是啊,父亲苦了十八年,难道让老蒋轻轻就捞了去?” 龙云:“是不甘心!不过,云鹏,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翌日,蒋介石又一次来电,要龙云务于10月5日飞赴重庆,否则以抗命论处。当日,到河内策反卢汉的何应钦急飞昆明,从中斡旋,蒋方才答应龙云晚一天赴渝,但龙云仍坚持非宋子文来才行。老蒋无奈,只好同意。
当夜,龙云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时而坐起,时而睡下。顾映秋一边流泪,一边喋喋不休。
那夜,龙云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想得很多很多,想到经营了十八年的云南,想到十八年的赫赫威势,想到一旦撒手西去顷刻便是别人的天下,从摆布别人到被人摆布,未来的命运将在风雨中飘摇。十八年的云南王,实不甘心就此坠入蓬蒿!
龙云翻身坐起, 披衣下地。顾映秋急问:“ 志舟, 夜半三更, 你还要到哪里去?”
龙云:“找张云鹏聊聊。”
顾映秋:“莫去为好,这张冲尽出馊主意!” 龙云跨下脸来:“女人家,休管男人事!”
龙云办公室沙发上,张冲翻身坐起:“主席,我知道你一定要来的。”
龙云:“云鹏,我翻来想去,还是走为上计。我想这样办,等明天宋子文来时, 我推说到机场迎接,乘机驾车跑呈贡,沿滇越铁路跑越南。”
张冲摇摇头道:“主席,方向对,方法不对。陆路你绝对出不去,主要干线均有蒋军驻扎,中越大门就有两个军把守,最好的还是设计扣留宋子文、杜聿明和何应钦,三巨头一旦捏在手里,十万蒋军尽成草木。到那时,何用你去越南,20万滇军自然回到你身边。”
龙云仍大摇其头:“我龙云历来恩怨分明,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宋子文、何应钦整我,我岂能对他们下手。我宁肯不做云南王,也不如此做人!”
张冲心里骂道:“龙云呀龙云,你这颗老龙头好难剃呀,恐怕你将来就要跌在这江湖义气上了,但羊角扭三扭,我偏要牵你往正路上走。”想一会,突然道:“有了,宋子文来时,你可完全答应他的调停条件,并和他同机飞往重庆,预先安排两名有勇有谋的副官,暗带手枪随行,半路劫机飞往越南,入越后再放宋子文回重庆。这样,既不失江湖义气,又达到了目的,鱼和熊掌便可兼而得之。”
龙云击掌大笑:“高,实在是高!云鹏呀,你简直是当今的孔明了,你在家里就暗暗调遣着各路人马,等我率大军杀回,坐稳江山,你就是统帅滇军的主将了。”
10月6日,龙云、宋子文和两名副官一行顺利地上了飞机。五华山上,张冲、朱志高和警卫营战士们目送龙云上了天。
张冲内心想:“机场没传来异常消息,看来成功的希望已有八成,我得联系人马去了。”转而又摇了摇头:“但龙云这人,现在有点优柔寡断,徘徊彷徨,高空作业,希望尚在云里雾里呢,我还是稳重为好。”
长空机舱,龙云、宋子文并排而坐。两名副官坐在他们身后,紧盯着龙云,迟迟不见暗号。两人对视了一眼,又摇摇头。
龙云看看宋子文又看看驾驶员,心想:“岂不说这样做还是不仁义,万一驾驶员铁杆效忠老蒋,决不转机飞越,双方一旦搏斗起来,岂不要机毁人亡?最要命的是没带上自己的驾驶员,我和云鹏都失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休!休!休!人昝小九九,天扒大算盘,也许我老龙气数当尽,一切听天由命吧!”
龙云想定,便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然而,当他两眼俯视着乌蒙山峰峦叠障的红土地,看到金沙江那湾春水时,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李后主式的去国怀乡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龙云不敢再看下去,闭铁了眼睛苦悠悠念道:“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宋子文笑笑:“志舟兄,别想那么多,委员长把你的公寓都安排好了。就在长江边上,淌下去的还是金沙江那湾春水。”
龙云苦笑着摇摇头。
龙云走了,十八年的云南王丢下了云南,丢下了1300万民众,自觉不自觉地走进了蒋介石的套中。一路上他想得很多很多,他想过自己的前程,想过全家人的命运。但他有没有想过,那个曾多次舍命救他的忠臣良将的命运又将如何?
五华山,张冲和警卫营在苦苦地等待着消息。日暮,张冲对朱志高说:“看来, 龙云已成了瓮中之鳖,你们打死了那么多杜军,杜聿明是不会放过你们的,立即派人下去,高价收购百姓衣服,乘夜赶快走脱吧!”
400多名警卫纷纷换上百姓衣服,依依不舍地下山去了,朱志高深情地说:“张军长,我们保你走吧。”
张冲摇摇头,沉沉地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说毕,大步走进沉沉黑夜之中。
龙云被取缔,云南民主保垒失去了强有力的保护伞。入越受降的六十军、九十三军等滇军都被装船运到东北打内战去了,卢汉虽任云南省主席却无实权,以关麟征为总司令的云南警备司令部的成立,把云南党政军大权全部集于蒋氏手中。春城无春, 黑云压城城欲摧。
张冲公馆,张冲蜷缩在大烟塌上,时而哈欠连天,时而吞云吐雾。大门外,特务、密探在游动。
两个卖纸烟的特务正窃窃私语。特务甲感叹一声:“玩物丧志、玩物丧志!再英雄的人一旦丧志,便成了草包。看看戒烟草包张冲那个熊样,原来叱咤风云的一条汉子,现在,天天喊戒烟,却又天天吞云吐雾。再吸,怕要为委员长节省一颗子弹了!”
特务乙:“不!用草包给张冲定名,那倒不尽然,虎死英雄在嘛!你看张冲家离五华山那段路,隔着多少重房屋?当时杜军又是几重包围?不是黑虎星下界,咋会一纵就飞上了五华山?老百姓还编了《黑虎星夜救云南王》的故事到处侃呢。
特务甲:“我倒不是否定张冲的英雄,再英雄,过不了几天,恐怕只能留下《黑虎星夜救云南王》的传说了!”
特务乙一惊:“此话怎讲?”
特务甲瞅瞅周围,神秘地说:“据可靠消息,张冲和李公朴、闻一多都进了霍揆彰司令的暗杀名单中了。”
特务乙心里一惊,却装作若无其事样:“你怕是在吹牛。”
特务甲急了:“数日后便可验证,信不信由你!但千万不能再透给第二人,那可是要杀头的哟!”
特务乙:“放心,你我弟兄谁跟谁?”
蒋介石为何要杀张冲?原来是他的184师给惹的祸。
东北海城184师师部,184师参谋长马逸飞用教棍指着《东北布防图》说:“现在,184师已被抖散,抖散在鞍山至营口的百里铁道线上,完全成了杜聿明集团挡枪子、防炮弹的铁路警察。我多灾多难的184师又一次被摆在了楚河汉界上,被夹得很扁很扁。进也是个死,退也是个死;打也亡,不打也亡,民主联军一张嘴,就会把我们一口吞掉!我们184师还从来没有向共产党开过枪呢,请两位师长三思!”
184师副师长郑祖志发狠地说:“杜聿明是炮轰五华山的罪魁祸首,现在,我们倒成了他的保镖!”
184师师长潘朔端一拍桌子:“184师不报这个仇就枉称了184师!起义,向杜聿明调转枪口!同意的,请举手。”
三人同时举起了右手。
潘朔端:“好!马参谋长,请魏英团长来,以我四人的名义向全国发出通电!” 马逸飞:“是,师长!海城起义,将是蒋介石发动内战以来,继高树勋新八军邯
郸起义后的又一壮举,为滇军反战起义开辟了一个新纪元。” 南京总统府,蒋介石办公室。
“嘭!”蒋介石把一杯水砸在《海城起义通电》上,立时,满桌淋漓。蒋介石脸色铁青,两唇颤抖,好半天才喷道:“娘希匹的杂种,反了!捅我刀子,夺我旗帜, 杂种!传我令:命陈开文重组184师,不能把这面旗帜让给共产党。令霍揆彰把张冲严加看管,待命把他砍了,是这个杂种头把共产党放进来坏我184师的。把潘朔端等人家属给我抓起来并查封他们的财产。命令前线部队,一律停火肃反整顿,三个月不够用半年,一定要把共产党分子全部清除出去!告诉卢汉,滇军在摇他屁股下的椅子哪, 让他到东北去帮助肃反整顿!
昆明张公馆,惠国芳挎个包,从大门出来。特务甲:“我去吧。”
特务乙:“还是我去,跟惯了,熟悉路子。”
随后便放下烟匣子,跟上了惠国芳。在一个僻静处,特务乙对周围扫了一眼, 紧走几步和惠国芳平排:“张夫人,张军长和李公朴、闻一多都上了暗杀名单,小心呐!消息绝对可靠。我不日就要调走,但平生最敬佩张军长,请相信我,你赶快告知两位先生,一定要小心防范!”
傍晚,李公朴、闻一多来到张公馆。张冲、惠国芳出门接进。李公朴笑着说:“多日不见,不知张将军戒烟成功了没有?”
惠国芳摇头叹道:“怕要等到太阳从西边出啰!不然,别人会称他为戒烟草包?” 闻一多幽默地:“草包?草包里可是好东西哪,岂不闻,云南十八怪,草包鸡
蛋卖!”
张冲大声地:“对对对!草包里正是原汁原味的营养品嘛!” 众人大笑,外面的特务们也在窃笑。
客厅,众人坐定,张冲道:“我们都被列入了暗杀黑名单。所以,请二位斗士时时小心,处处提防。”
李公朴大义凛然地说:“捍卫民主,就得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既然出了大门, 我就不准备再退回去了!”
闻一多也气壮山河地说:“我们脚下现在只有一条路——革命!我以我血沃中华,即便是死,也一定是高昂着不屈的头颅!”
张冲被深深地感动,也慷慨激昂起来:“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张冲打从杀上五华山那阵起,就没打算这脑壳还站在脖子上!”
李公朴幽默地说:“不!张将军,为未来计,不能让老蒋赶尽杀绝,风雨神州, 应该有人为我们开开追悼会。生,你比我们有条件!”
闻一多也风趣地:“正义是杀不完的,因为真理永远存在。张将军要把韬晦之戏演到底,不能做无畏之牺牲,寒食清明,也要有人到我们坟上烧烧纸。活,你比我们有办法!
张冲:“不!还是听我的,都要尽力活下去,不然谁来埋葬蒋家王朝?” 李公朴、闻一多:“是,张将军,我们都听你的!”
张冲对惠国芳大声道:“国芳,拿酒来,提前庆祝明天的胜利!” 惠国芳屋外应道:“早就准备好了。”
闻一多补充说:“张夫人,可别忘了烤几块泸西豆豉哟。” 李公扑也笑道:“我就跟着闻先生沾光啰。”
惠国芳端了一盘豆豉进来,摆在闻一多、李公朴中间:“二位大学者,你们哪次来上的不是这头道菜?”
闻一多用手向内煽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这天下第一香,可不能让它跑掉了!李先生,你也赶快动鼻吧。”
李公扑笑道:“ 最好的办法是闻先生把它凝固成一首诗, 供天下美食家共同品尝。”
张冲也笑道:“是呀,天下美食似乎都有诗了,只缺这《豆豉》了。”
闻一多笑道:“ 是呀, 吃人三餐。还人一席。不出三天, 一定还张将军一首
《豆豉》。”
张冲笑道:“不送饷午不望路,哪我就先姓'望’了。”众人大笑。
翌日晚,昆明青云街。李公朴和夫人张曼筠下了公交车,经学院坡回家。路上, 突然背后沉闷地响了两声,李公朴当即倒在地上说:“我中枪了!”
张曼筠当即大喊:“救人啊!快救人啊!”                      1946年7月11日晚,李公朴被国民党特务杀害于昆明学院坡。
7月15日下午5时,闻一多先生参加李公朴殉难经过报告会和记者招待会,并作
“最后一次讲演”后,与长子闻立鹤在回宿舍途中经过西南联大宿舍附近,背后突然射来一串子弹,父子俩都被击中。闻一多又遭国民党特务暗杀,从而制造了震惊全国的“李闻惨案”。
张冲闻讯,“嘭”一拳砸在桌上,两眼喷火,嚓地抽出匣子枪:“霍揆彰,狗娘养的!”
惠国芳急忙抱住张冲手臂:“云鹏,你说过,君子之怒不会超过三分钟?”
张冲方才冷静下来,见惠国芳眼里汪满了泪花,便大声朗颂闻一多的《你莫问我》:“你莫问我,眼泪在眼睛边等着,只要你一句话,一句话就会把它碰落!李先生、闻先生哪!”
惠国芳脸脥, 两颗泪珠滚落, 一头扑进张冲怀里:“ 云鹏, 何处是你安全的港湾?”
张冲忽然扶住惠国芳两臂:“国芳,有了,霍揆彰公馆!” 惠国芳大惊失色:“到魔窟去拼命?云鹏,你疯了!”
张冲笑笑,十分自信地:“狗杂种哪值得我去拼命,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在禹王山上,在春城昆明,一样的生死搏杀,一样的血火沙场。我既然能战胜板垣征四郎,我就能斗败他霍揆彰!”
第二天一大早,张冲一身中将服招摇过市,不住地和人打着招呼:“你好,你们好,走,到霍揆彰司令家喝酒去!”
特务们远远地跟着,路人惊奇地望着。
霍揆彰公馆,张冲大摇大摆地来到大门前,卫兵一见,急忙举手行礼,张冲大声地:“弟兄们,通报霍司令,军委高参、中将军长张冲来访!”
话音才落,霍揆彰已满脸堆笑迎出门来:“哎呀呀!张军长,我还说抽空要来拜访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张冲:“你忙,我闲,理应我来拜访你,又怕你不欢迎。今日就像憋尿憋急了, 非来不可了!”
霍揆彰:“请都请不来呢,咋说不欢迎?请,快请!”
客厅,张冲把鞋子一脱,蹲在沙发上闪了几下,大笑着说:“哈哈!这皮椅子的感觉实在不错,二天我也要买个来蹲蹲。霍司令,不知你吃过我们泸西东山用栗树柴烤出的东山火腿了么?”
霍揆彰:“吃过。”
张冲:“味道咋个样?”
霍揆彰:“不错,与宣威火腿相比各有千秋。” 张冲:“比起你们湖北的腊肉,味道怎样?” 霍揆彰:“各有特色。”
张冲:“女人嘴大吃倒房,男人嘴大吃四方。我在你们家乡慕阜山打仗那阵,在太忙,只闻其名,未尝其味。今天闲下来了,你理应拿出来犒劳犒劳我。吃人三餐,必还一席,既然你吃了我们东山火腿,当然应还我一餐湖北腊肉。我这个大嘴巴好馋哟,我想,霍司令不会是腻毛猪吧?
霍揆彰向内喊:“王师傅,炒个湖北腊肉给张军长尝尝。” 王师傅内应:“好咧!”
腊肉端上之后,张冲大嚼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张冲醉醺醺地:“霍司令,听说有人要杀我,杀李公朴、杀闻一多的枪声好吓人哟,美国卡宾枪就像小机关枪一样。”说着,张冲对霍揆彰比了个开枪动作:“嘟嘟嘟嘟……听说两人背上满是洞呢。我看你这里警卫森严,没人敢进来杀我。今晚我就不走了,若你一定要赶我走,你请我喝的怕就是砍头酒了!”
对这个数天后就要永远闭上嘴巴的英雄主动送上门来,霍揆彰想:“握在手里, 总比放在外面强。英雄末路,这几天你就好好享受吧,将来我把你那十根金条抄来, 难道还不够补偿?”
于是哈哈笑道:“我说中将老兄,连板垣那样的师团之花都没使你害怕过。今天咋就胆小如鼠起来了?”
张冲叹口气,神秘兮兮地说:“说了司令可别外传,那阵子是在大禹王的地盘上打的仗,是禹王带了天兵天将下来助我守他的地盘,所以胆挺壮的。那仗,就是换你当师长,打赢也没问题。现在,听说大禹王战后正忙修他的庙宇,禹王不来,胆就小了。”
霍揆彰“扑哧”地笑出声来:“我说中将老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倒是你那牛吹得也太玄乎些了。”
张冲更神秘地:“玄乎?玄乎的你还没见过哪。就说我这嘴巴,能把我这拳头放去,放进去便可测吉凶。打仗之前,我就把这拳头平放进去,再转个90度弯,能稳稳立定,那仗准赢。禹王山之仗,胜利大突围,保卫大武汉,就是这样打的。今天早上出门之前我就测了吉凶,证明来你这里最安全,所以这路上我才神色自若,还满街给人打着招呼:走,上霍揆彰司令家喝酒去!满路人那个羡慕样,大大超乎你的想像。看看吧,霍老弟,上你家喝酒,三张纸画块脸——好大的面子哟?”
霍揆彰苦笑起来:“我说中将老兄,算你能!”
张冲:“我说霍老弟,你莫笑嘛。不信,老哥就当场演示给你瞧瞧,看测测我这员福将的命运如何?
说罢,张大嘴巴,把拳头平放进去,转了90度,便稳稳立定。霍揆彰惊道:“服你了,中将老兄!”
话音才落,就见张冲伸个懒腰,连天哈欠起来,鼻涕眼泪不打一处来。忽儿,又拄着肚子喊疼,样子十分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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