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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夫!一座古城被“搅浆”哉

 新用户24030ygV 2021-07-08

搅(读gāo)浆”是绍兴方言,意即破坏;古城自然指的是历史文化名城绍兴。

悲夫!一座古城被搅浆”哉——此话并非故弄玄虚,耸人听闻,而是我本人的一生亲历,切身感受。因为年近耄耋,建国之初我已步入垂髫之中,对于当时“小城故事”有了相当清晰记忆。七十年来走南闯北,涉洋过海,虽说不上殚见洽闻,却也算跑过三江六码头。有比较才有认识,回过头来再来看一看新市老城的今昔对比。

老家绍兴,曾经的破旧小城,经过七十年改造重建,一跃而成今天的经济强市,诚然可喜可贺!然而我又时而思忖,倘若鲁迅再世,重返故乡,亲眼目睹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的绍兴,变成了一座类似于他曾经居住的上海那样的十里洋场,他会怀有怎样的心情呢?喜悦还是失望,或者喜忧参半。

按鲁迅的家国情怀,我想他不会愿意看到一座以上海为模板复制的古城。他同情闰土,可怜孔乙己,厌恶杨二嫂,鄙薄阿Q和华老栓,但我总觉得他依旧怀念周家台门,百草园以及三味书屋。除了“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的“乐园”外,更有那“一幅神异的图画”——“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

小草岂敢与大树相比,但小草也有生命,也有感觉。犹如鲁迅对乐园和海边的深深怀念,我也同样念念不忘流水小桥轻舟,枕河人家埠头”的马梧桥河沿——“孩提的影踪在河边童年的欢乐是小河小河是从前的诗流水是小城的歌

然而一代接一代的“父母官”,为了改变城镇面貌,为了实现“现代化”的美梦,为了完成对GDP指标的承诺——总之都是出于一片好心(但不可否认的是各有各的宏图和作风)。于是年复一年地对老屋进行“拆、拆、拆”,对小河加以“填、填、填”。由于“形势需要”,我的马梧桥河沿成了最早的牺牲品之一。

如果——历史是没有“如果”的,但对历史的总结可以有“如果”。如果当年有识之士提出不拆而仅仅改造文化老城设施,在老城附近另建工业新城的想法,是否会被当权者采纳和实践呢?我想应该不会。就我所知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徐文成副市长提出这一建议时(当时绍兴古城还保留着许多老街故址),虽获得多人赞同,但最终并没有兑现,大概是“一票否决”吧。

如果——那也是事后诸葛亮的话,古城保留原貌,但加以适当改造以改善百姓草民的生活条件,那么绍兴城区就可以如同越人先祖为后人安排那样,划分成十三条特色街路(或许更多,个人知识有限,有待大家补充)——十三条特色街路或许不能说是全国城市之前茅,但就密度而言,在一座当年仅十万人口的小城中竟有十三个“特”,那无异是国内罕见了:

一.大街(解放路)——商业街、美食街、名士街

大街(解放路)是当仁不让的第一街。这是一条商业街,从南到北,以大云桥、清道桥、县西桥大自鸣钟、大善寺前、水澄桥、大江桥为几个最热闹的地方。而大街又是一条美食街,街道两旁开着不少餐饮老牌店,各有一手拿手好戏,如“大云桥”印糕,“星郎桥”出笼包子,“县前街”面饽饽,“荣禄春”小笼,“同心楼”葱烤,“水澄桥”饺子,“望江楼”馒头,“江桥头”磨籽等等。虽听说过这些美食,无奈家境贫寒,当时的我只能在经过这些名店时抬头望望招牌、咽咽口水而已。

然而大街最耀眼的特色应该是名士街。君不见在大街商店两旁或背后的弄头巷尾,隐匿着许多深藏不露的历代名人故居:秋瑾、章学诚、徐渭和陈洪绶、赵之谦、贺知章、周恩来、王羲之、刘宗周、王阳明、蔡元培等。而矗立在马路闹市区轩亭路口的秋瑾烈士纪念碑,更是大街上当年血腥残杀鉴湖女侠的现场和后世纪念革命志士的丰碑。“一条解放路,半座绍兴城,大街上的名人故居串起了名士之乡的古今。

二.东街——二商街、宗教街

堪称绍兴二商街的应该是东街了,东街西起大街(解放路),东至五云门。自民国时期始,东街上集中了若干与市民生活息息相关的文化、卫生、通讯、交通等机构和各类饮食服务商铺。绍兴邮政局、电信局、胜利剧院、县文化馆(请注意:原县文化馆处为晚清时期金石书画家中代表性人物赵之谦的故居。)等文化通讯机构相继落户东街,使东街一度成了市民茶余饭后的消遣之地。东西走向但并没有贯穿全城的东街,曾经呈一河一街格局。路北侧为门面房,路南侧是旧时城区的主干河道,称东街河,西通府河,东连稽山河。在大坊口(今新建南路与东街交叉口)有一座叫圣路桥的梁式平桥,架于新建南路与东街连接处的河上,桥东侧河南的一条小路即为圣路桥河沿,长不过百余米。但东街河早已被填埋,东街南侧建起一排街屋,圣路桥河沿成路,不过我常听大人们提起圣路桥的名字。

其实现在人所不知的是,东街的真正特色是宗教街,旧时街上集中了许多寺庙观堂,由西自东有开元寺(原唐刺史董昌官邸),汤公祠基督教堂真神堂白云庵、与元代长春真人丘处机有关的道教宫观长春观新岳庙(我记得叫东狱庙)、五云寺朱子祠等。还有一座位于东双桥北、八字桥脚的天主教堂(人称若瑟老堂)。佛、道、儒和基督教四教同街而立,堪称少见。东街也是我少时常去之地,特别对东狱庙记忆最深,因为里面供奉着阎罗大王和各种面目狰狞的小鬼,一派阴森森的恐怖气氛。

南街延安路——故事街

小城故事多,最多数南街。南街延安路晋代耸立于飞来山之巅应天塔始,一直贯穿至古城墙东郭门一带是一条货真价实的故事街。以前有条南街河与内城河相通,沿河有古桥多座,自东向西分别为天门桥、柳桥、新桥、仰盆桥、莲河桥和马坊桥。西端一座舍子桥在市区塔山(东面)脚下、今解放路上,横跨府河,往南便是投醪河。随着河流被填,这些古桥多不复再见,但每座桥都源出有典,故事犹留。

其中舍子桥来历于北宋末,金兵攻入绍兴,一民妇携子抱侄避乱,行至塔山脚下时眼见追兵忽至,民妇舍亲子于桥旁,怀抱幼侄急奔,其义举感动金兵,最终三人都幸免于难。后人为纪念此举,遂命名为舍子桥。舍子桥河沿原为一路一河小道,有一所成章小学建于河沿西端。民国元年(1912年),陶成章在上海被刺殉难,绍兴各界人士为慰烈士英魂,便在舍子桥下原绍兴同知衙门创办成章女子中学,后改成章女子小学、成章小学。蔡元培还为该校题写校训“义恕仁”三字,孙中山先生曾到该校在烈士遗像前默哀致敬。

南街东端原有一条南北向的偏僻小弄叫长弄。昔日弄内有一章姓居民,贫而早丧。妻遗腹有娠,产一女贞儿,贞儿十岁即帮其母为人洗衣维生。一日母病危,但无钱延医,便割股疗母,病果然减轻。贞儿昼夜侍母,时历二旬。待母病愈而己疾已甚,谓母曰:儿病已难回生,望母多自珍重。经母再三询问,以割股事告。母见女臀,果一巨创未愈,逾日而卒。此事传遍全城。经县令亲查事实,决定将长弄改名为孝女弄,以示表彰(葛幼兰·《孝女弄考》)。此弄建国后改称惠日桥,现统称稽山路。

马坊桥桥北则是和平老人邵力子创办的百年名校稽山中学,原址系监簿吴孜捐献旧宅改建、号称“浙东诸庠第一”府学宫(绍兴孔庙)。马坊桥的绍兴第二医院前身福康医院,是一座颇具时代风格的“红楼”,该医院是1903年来绍的北美浸礼会医疗传教士高福林,先于1910年在马坊桥成立教医局,后于1922年改为“福康医院”,至今风采依旧。马坊桥向东至柔遁弄口的一段道路,即今延安路新建南路口至绍兴第二医院新门诊大楼之间,旧称杏花寺前,因该处曾有一座杏花寺

南宋时南街乃上风上水宜居宝地,沈氏富商就择址于此造园,亦即当年的沈园。南街又是众多名门望族的选宅地,当年台门林立,建于明朝的谢家台门,至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而仰盆桥和覆盆桥则是成语“马前拨水”“覆水难收发生之地和事。相传汉代会稽太守朱买臣出山前因贫困而遭妻崔氏抛弃,做官后崔氏在张马弄张马桥处张望到他骑马过来,请求复婚。为了让崔氏死心,朱买臣命人去河里汲来了一盆水,把水拨在地上后,将盆覆于一座桥上,后人遂称汲水河、汲水弄以及仰盆桥、覆盆桥。南街中段的柳桥下池塘,是明末学者王毓蓍因誓不降清而在此投河殉节。至于柳桥美景,徐渭曾徐渭写有一首《六树梨花》诗,并配有短序,全文为:

柳桥不知谁氏园,旧有梨树六株,花甚盛。余每当月夜坐观移时,拟买之屋而扁曰香雪园,今归谁氏,梨且斫尽矣

六树梨花打百球,昔年曾记柳桥头。

娇来靥靥西施粉,冷伴年年燕子楼。

不受三郎催羯鼓,好当一梦入罗浮。

今来斫尽谁家圃,鼙负山人匾额休。

南街故事何至于此,就我听说的一个无法查证的故事是在街东的大树下,那里有一棵树龄达1038年的空腹大樟树。我曾听说过此树的故事:南宋康王从临安出逃于此,背后金兵紧追不舍,面临河川挡路,只能束手就擒。此时身边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樟树突然倒下成桥,康王骑马飞渡过河后,樟树又挺立如常,金兵只能望河兴叹。事后康王封树为王,但却错把樟树记作梧桐,因此留下了“气刹老樟树”的传说。

四.萧山街——南货街

被称为“百年老街”的萧山街,总算“搅浆”不多,成为旅游者眼中“最有老绍兴味道的地方”。萧山街是早已闻名的南货街,南货是特指南方所产的食品,绍兴的南货店以糕饼、糖果、海鲜、绍兴黄酒、腌腊制品以及多种日用品为主。密集的南货商铺栉比相邻,小小的门面,老式的货柜,井然有序。过去老绍兴办喜事,就一定去萧山街置办各类物品,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但现在的萧山街已不复是典型的南货街,变成了一条杂货街或小商品街。

五.三埭街——绍剧街

城区东北有三条街,分别为唐皇街、永福街与学士街,均为东西向,旧为绍兴城内堕民聚居之所,俗称三埭街。堕民在明代被称作“丐户”,世代被视为卑贱之流,据民国25年(1936年)《绍兴商报》载,时绍兴堕民总数三万余人。然而不能忘记,正是这里的堕民以演戏为业,创造了最受老绍兴喜爱的绍兴大班戏,也就是绍剧。江南文化中一阴一阳、一柔一刚的两个剧种越剧与绍剧,都是绍兴人所创,而绍剧唱腔和功夫更为越剧提供了营养。因此三埭街的特色理所当然是绍剧街三埭街中学士街尚存其余两条街或改造或消失。

六.西街——书香街

西街不在城西而在城之东北隅,原指戒珠寺到笔飞弄口一段,是我小时候玩的最少的地方之一,因此总以为它在城西。东西向的西街极具书香街特色,现在划归于书圣故里,是绍兴市区保存比较完整的历史文化街区:一是江南气息——古式台门(竹丝台门、石箍台门、铁皮台门等犹可寻踪觅迹)、里弄小巷、石桥流水;二是名士史迹——(王羲之的)戒珠讲寺、蔡元培故居、刘宗周故居以及(刘宗周、黄宗羲等名士讲学求读的)蕺山书院;三是水城布局——前街后河,众多景点(蕺山、探花台门、解元台门、题扇桥、躲婆弄、笔飞弄、笔架弄、太平天国壁画、三槐堂(尚德当铺)、钱业公所等镶嵌在街弄间。

七.北后街——影视街

    北后街是从东街口到小江桥河沿止的这段街,作为会稽县的唯一大街,北后街特别东街口清道桥开始至县西桥为止的一段花巷(即今北后街南段),曾是城里兴旺热闹的街区。最有名的当数清光绪三年(1877年)由绍兴布业同人集资所建的布业会馆,其他还有当铺、酒馆、茶楼、饭店、旅馆、浴室、药店、作坊、照相馆等五花八门的商铺。

花巷在绍兴电影史上留下重要一页,堪称影视街。民国2年(1913年)绍兴第一家正式戏院觉民舞台就建于此,次年(1914年)7月,由王瑞安等人创办的绍兴寓真影戏园,园址就在布业会馆内的鉴湖歌舞台剧场,在场内放映过多部外国影片。而同样在布业会馆内的觉民舞台,于民国15年(1926年)3月起,放映过数部从无声到有声的国产影片以及抗日影片;在1946年11月更名青年剧场后,最早放映了著名美国影片《出水芙蓉》、《魂断蓝桥》。1949年11月,被军管会接管的青年剧场更名鲁迅剧院,于12月开业,放映多是“五四”以来优秀影片。1952年5月,在花巷最繁华的一段县前街建成鲁迅电影院,放映了一系列民国时期的优秀电影以及苏联和外国影片。

六座桥河沿——古桥街

西湖苏堤有著名六桥,其实不管论资排辈也罢,或是精彩纷呈也罢,绍兴城东六桥都远超西湖六桥,彼六桥饥借湖沾光,而此六桥以桥成景。一条横贯城区东西的酒务桥河,向东流经观音桥后,在会源桥与稽山河相连。由南向北横跨稽山河上则是六座名桥,由南向北依次为:会源桥纺车桥,望春桥,东双桥,八字桥,广宁桥

稽山河营造两岸枕河人家桃源居;八字桥串联六桥乌蓬小船史海游。一座建于南宋的石梁式多踏步的八字桥,以其在三街三河交叉上的四向落坡设计而被誉为“最早的中国古代立交桥”。从桥北行百米是始建于南宋、重修于明代的单孔七边形石拱桥广宁桥,南走百步是书载于南宋、民国时修建的半圆形石拱桥东双桥,因桥东坡往南有旱桥,故称双桥。望春桥其实也能看做是东双桥的一部分,二桥丁字型相连,东双桥东西走向,望春桥南北走向,但河道早已被填没。再从东双桥向南步行百米,即到始建于南宋、重建于清代的纺车桥,传说因勾践夫人亲自纺纱而名。南行四五十米则是两水会合的另一石桥会源桥。在五百米左右的方圆内,宋明清民四朝的历史文化汇聚一起,一览无遗。六座桥的河沿,形成了天然独有的古桥街

九.上大路——百业街

曾是绍兴城最繁华的街区之一的上大路,东起大江桥,西至北海桥,全长九百多米。当年路前临街开店,沿街店铺林立,商号云集,后街临河可从河埠进货,兼得水陆交通之便,自古以来商贸繁华。这条街上有多家颇具特色的商店,如以制作绍兴特色菜而出名的泰牲酒店,专营江西瓷器的王坤记碗店——我的初中好友王代渭就是该店的“小开”,专营教育用品的教育馆文具店以及裕大、德大、瑞昌参店等。民国期间,上大路上还有鲍景秦、恒升、保昌、裕源昌等钱庄,绍兴旅馆、箔业学校、邮政局、处仁医院、越安轮船分公司、临绍轮船总公司、民国日报社,中央银行、两浙商业银行、七星救火会等机构,真可谓一条百业街。至今这条街上尚存有多座民初建造的三层楼等建筑,其中一座四层楼的高大巍峨建筑,曾是绍兴七星龙局的救火瞭望台,有近百年历史,称得上是上大路的标志性建筑。

不过百业中有一业却是上大路的特色。清末至民国期间,绍兴城内的锡箔业较为鼎盛,箔铺、锡坊遍布城内各区,而上大路则是锡箔庄的集中之地,沿街开设有不少锡箔庄。当时,锡箔作坊所生产的锡箔纸,一般都是由锡箔庄收购运销外埠,双方的买卖素以茶店为交易场所,俗称茶市,这种相沿成俗的集市延续多年。

十.下大路——文史街

下大路是与上大路两条平行道路,两路中间隔着一条河,在大江市场斜对面曾有一座小铁桥相连。清代时,河道南、北两侧的街路被称为“大路上岸”和“大路下岸”,后来统一命名临河南侧的路为“上大路”,临河北侧的路为“下大路”。下大路自大江桥至越王桥,在这条长一千五百多米的老街上却沉淀着数千年人文历史沧桑,成为是一条罕见的文史街

    下大路临街建筑以台门和寺庙为主,至民国初期,下大路有徐公祠(中华民国9年(1920年)蔡元培撰文镌记徐锡麟业绩及宣统三年(1911年)立徐社建专祠纪念情况)、关帝庙越王祠王文成公祠(王阳明父亲王华先后在今下大路光相桥建筑了“三所大台门”,依次为“学士第、翰林第、状元第”)、司马温公祠(司马光四世孙吏部侍郎司马伋定居绍兴后立祠奉祀先祖)、药王庙(药业同人祭祀药王孙思邈之处)、老岳庙(千年古庙,庙的出典一直有为祭奠宋徽宗、宋钦宗的赵宋家庙之说)等。而传统的台门建筑更是不在少数,如清代文史学家平步青所居的平家台门,太平天国将领来王陆顺德府第,清藏书家、绍兴名儒杜煦的杜家台门,绍兴城内老字号 “鲍顺泰” 酱园创办人陈氏家族的陈家台门等等。在下大路,旧时还有几家闻名的大酱园,如鲍顺泰酱园、谦豫酱园等。路最后是迎恩门城楼--水陆城门,下大路临河的西河是列于世界文化遗产的人工运河。

十一.水澄巷——文教街

现今到绍兴的旅客,一般都会到仓桥直街一游,步行于迂回婉转中各种古老台门院落以及食肆小吃店铺之间,享受着一种特有的古越人文气息。然而我儿时的仓桥不过是一条寻常巷陌,只是后来因旅游热而打造的历史文化街区。仓桥虽是一座很不起眼的桥,但常常成为水澄巷代名词的仓桥头”,却是真正的历史文化古道。在清末民初时,大街路口至仓桥这一段路叫做水澄巷,仓桥到鲤鱼桥这一段叫做大木桥河沿,鲤鱼桥至府山桥这一段路叫做古贡院,但我们往往统称为水澄巷。水澄巷原为临河石板小路,与大街成“丁”字街,东起水澄桥,桥下的水连接府河,向西经仓桥、大木桥、鲤鱼桥、锦鳞桥、府山桥至西环城路,全长1310米。1953年水澄巷河被填后,又几经改造折腾,仓桥被西移,架在府山环山河上,成了与仓桥直街毫无联系的摆设,水澄巷也变成面目全非的胜利路。

老绍兴一说起水澄巷,就立即会想起孟大茂香糕店和刘合兴酱园。然而水澄巷却是一条绍兴特有的文教街,因为这条街上有三处货真价实的历史文化遗址:浙江省绍兴中学、古越藏书楼和大通学堂1956年改名为绍兴一中的浙江绍中,始于1897年由山阴乡绅、维新人士徐树兰创办的绍郡中西学堂。1898年冬,蔡元培应聘出任学堂总理(校长),主事近两年时间,1901年秋,徐锡麟来校任经学兼算学教员,两年后升任学堂副办(副校长)兼测绘、体操教员。1908年,同盟会会员、"南社"创始人之一陈去病应聘来校任国文教员,组织部分师生成立"越社"。1910年9月,鲁迅来校任监学(教务主任)兼博物教员一年。古越藏书楼是我国图书馆史上最早对公众开放、第一家具有近代公共图书馆特征的藏书楼,创办人也是徐树兰。上个世纪初叶,中国现代思想家、文学学家、新文化运动倡导者钱玄同,在书楼攻读期间与徐树兰孙女徐婠贞喜结连理,他们为绍兴和国家贡献了中国原子能科学事业的创始人钱三强。在原为贡院、清代改为豫仓建成的大通师范学堂,是清末著名革命团体光复会在浙江的活动大本营和活动基地,由徐锡麟、陶成章等创办。1907年二月秋瑾接任大通学堂督办(校长)之职,以学堂为基地,积极筹建“光复军”谋划起义。七月十三日,鉴湖女侠在此被捕。

十二.火珠巷——新闻街

    火珠巷位于宝珠桥东首,旧有火珠山:“火珠山,在卧龙山东隅,小而圜,绝类龙颔之珠”(《越中杂识》)。故桥原称火珠桥,巷亦以山名。巷为东西向,东起大街西至宝珠桥东堍,因绍兴乡贤王子余故宅位于巷内木桥弄,民国间曾将火珠巷改称子余路。此巷原为一河一街,河在街南首,与府河和宝珠桥河相连。民国28年(1939年)填河筑路,并以当时拆除城墙的条石铺设路面。建国前巷内报社林立,据民国38年(1949年)2月统计,当时城区有报社五家,其中《民国时报》、《绍兴新闻》、《越报》和《绍兴工商报》四家设在火珠巷,称其新闻街并不为过。现该巷改称为光明路,并在筹建绍兴大剧院时,沿街住户全部拆迁,除宝珠桥东尚留有百米左右的地段称光明路外,其东段地块已成为城市广场通道。、

    十三.都昌坊口——鲁迅故里

都昌坊口又称东昌坊口,位于鲁迅路与新建南路交叉处,因坊口南首有都亭桥,故宋时称都亭坊,鲁迅故居、祖居,都在坊口东侧。1953年,始建鲁迅纪念馆于鲁迅故居与祖居之间,后为拓宽路面,拆除沿河旧房,改称鲁迅路,之后一度又复称都昌坊口。2003年开始建设鲁迅故里,街南沿河重建店屋,路面也改用石板,重称鲁迅路。从此都昌坊口被“拜拜”了,而鲁迅笔下的老台门、新台门、百草园,三味书屋虽然得以保留并经装修,但都被满街的老酒、臭豆腐香臭混杂的气味熏得晕头晕脑了。

在鲁迅故居百草园的外墙有一条穆神弄,弄口北侧有穆神庙。弄东西向,长不足百米,止于新建南路塔子桥南堍。穆神庙旧为三间两进,并配置土穀寺和财神堂。土穀寺旧时住有无业者谢阿桂,以替人帮工为生,有时也不免手脚不清。鲁迅便以他为原型,创造了阿Q的艺术形象,并在小说《阿Q正传》中写道:“阿Q没有家,住在未庄的土穀寺里。”周建人在《阿Q时候的风俗人物一斑》中也写道:“塔子桥南首有长庆寺……寺的对面为穆神庙,正传中阿Q所住的土穀寺即指此地。”许广平早年来绍兴时,也特地去看了土穀寺,她说:“我更亲切地找到阿Q的所在,仿佛此中有熟人,呼之欲出。”因此后人只知此庙为土穀寺,而不知为穆神庙,连旧时庙额也由穆神庙改作土穀寺祠了。穆神庙后进早已倾废。现在的后进大殿是2003年修建鲁迅故里时所重建,并非原物。不过弄口庙前的一个过街戏台,却仍是清代建筑。戏台单檐歇山顶,四周石柱上凿有榫眼,架上横档,铺上木板,即可演戏。平时拆除档、板,便成街亭,为他处所罕见。这条弄的住户门牌,现已改称新建南路。但城建部门2003年拆迁弄内部分旧房时,却仍用旧名,不过不叫穆神弄,而称木成弄。而鲁迅小时候拜住持龙师父为师的长庆寺,就在土穀寺的斜对面。

鲁迅路周家老台门东向东大约五十米左右,在糕店弄的南尽头,有一座与东汉会稽太守朱买臣“覆水难收”典故有关的覆盆桥。因此鲁迅的周家被称为“覆盆桥周家”(周总理的周家则称“保佑桥周家”,但两家分支都是周敦颐的后代,同属鱼化桥周氏支)。我小时候这座很不起眼的桥还存在着,但桥面与鲁迅路的石板路面没高出多少,桥的西北角好像还有一间小小的桥亭。后来桥亭先拆,覆盆桥也随之覆灭,不过它的桥名却与周家共存于世了。走过覆盆桥继续东行就是洋河弄,旧称杨衙弄,弄两侧多泥墙,遍长木莲藤。此弄虽然狭窄,但过去却竟是南宋陆游与前妻唐婉邂逅相遇的沈园(洋河弄3号)。

都昌坊口既然称“口”,说明这是一个十字街头。在今新建南路南端,北起鲁迅路南至延安路的一段道路,旧称让檐街。据《嘉泰会稽志》载,汉太中大夫陈嚣,建宅在会稽县治东二里,与纪伯为邻。纪伯私侵陈嚣藩地为己有,陈嚣不仅不计较,反而让地给他,使纪伯深感惭愧,也退出这块占地,从而使原来狭小的街衢成为大道。汉成帝鸿嘉二年(前19年),会稽太守周君曾刻石旌表,号曰义里长路,后习称让街。

由此,我以为既然都昌坊口是一个十字街头,那么整个都昌坊口或至少“口”的东、北角,都应该称为鲁迅故里。而且不要再锦上添花,保持鲁迅在《故乡》中说的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的本土本色,原汁原味。

注:本人久离家乡,少时以步丈量老城毕竟有限,耳闻的传说故事也有所淡忘,从资料查询中与脑中记忆亦有差别。故对上文记叙或许与事实不符,甚至观点谬误,敬请专家和读者们不吝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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