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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线杯小说大赛】杨群群丨牛倌

 谭文峰sdqtneyj 2021-03-15

作家新干线

zuojiaxinganxian 

 

作者简介


杨群群:1984年生,山西垣曲人,现定居河津市。喜欢读书,热爱文学创作,近年来发表散文、诗歌作品70余篇,作品散见于《华夏散文》《中国文学》《中国乡土文学》《中国微型诗》《北方作家》《你我她》《诗海潮》、《山西农民报》《运城日报》等国家、省、市级报刊杂志上。获中外诗歌散文邀请大赛一等奖、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蔡文姬文学奖等多个奖项。

牛 倌

杨群群

水哥儿躺在山坡顶上,嘴里哼着小曲,翘着二郎腿,一只手垫在脑后,一只手玩弄着鞭子,还时不时地挥动一下,打出“啪啪”的脆响。

不远处十几头牛在吃草,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山谷间,幽静而深远。日头已经快落山了,牛也差不多吃饱了,它们悠闲地啃着青草,偶尔嬉戏打闹一下,又被水哥儿威武的鞭子给震回去了。

村头南山上的青草肥嫩得很,绿油油的,密实而柔软。水哥儿放了十几年牛,从一头小黄牛开始到现在有十几头牛,都是在这山上放养。农忙时只放一下午,闲暇时中午、下午都在山上。在水哥儿眼中,这山是一块风水宝地,牛吃了坡上的草,长得快,易贴膘。他这群牛,一个个肥壮精神,连毛色都亮光光的,那些牛贩子见了忍不住都要上前摸上两把。

夕阳金水一样地洒在山坡上,风轻轻的。远处的布谷鸟“咕咕”地叫着,催外出觅食的丈夫回家。水哥儿懒洋洋地从眼睛的缝隙中斜看着牛群。它们显然已经吃饱了,漫不经心起来。牛群中那头花牛犊最不安分,用角顶向身后的一头小黄牛,小黄牛吃得还有点意犹未尽,转个身跑到不远处继续啃草,不理睬它的挑逗。花牛犊又跑向另一头小黄牛,开始试探性地挑逗。水哥儿已经不耐烦了,一声厉喝,顺手扬了下鞭子,花牛犊一脸扫兴地眨了几下眼睛,乖乖呆在一旁开始啃起草来。

在这群牛中,水哥儿最看不上那头花牛犊,一身白色的皮毛多好,却偏偏印着些黄褐色的斑块,让人一看就觉得掉价。水哥儿给它起了个很不中听的外号叫“小杂种”,偏偏这“小杂种”最不安分,是个好打架闹武的主,最不服管,水哥儿也越发看不上它那轻狂样。

日头一半已经落入西山了,水哥儿慢吞吞地坐起来,连扬了三声鞭子,赶着牛群朝后山走去。到半山腰的泉眼处,水哥儿站在一旁,轻轻一喝,几头老黄牛迫不及待地挤到泉水边开始饮起来,“咕咚——咕咚——咕咚”,一气饮饱才甩了甩尾巴走开了。水哥儿再一甩鞭子,它们径直下山回家了。

每天傍晚是水哥儿最神气的时光,十几头肥壮的牛,有犊子、有壮牛、有老牛,长长地走在村里的石板路上,“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和“哞哞”的牛叫声连串地合奏着,水哥儿把鞭子别在裤腰带上,双手背后,跟在这支庞大的队伍之后,偶尔队伍里有不听话调皮的,水哥儿只一声短喝,便又秩序井然了。

这时一村人都从地里下工回家了。谁看了水哥儿的牛群都羡慕,眼下牛价正高,一头大牛能卖一万多,一头牛犊至少也能卖七八千,这群牛怎么也值十几万啊!村里先前养牛的人也不少,可搞养殖还得靠几份运气,十几年过去了,到头来只有水哥儿养成了气候。

像往常一样,水哥儿把牛群赶到牛棚里,到院里的水龙头前洗把脸。他媳妇雪妮早把饭做好了。雪妮是个贤惠的媳妇,中等个儿,白皮肤,一脸的俏劲,自打二十年前嫁给水哥儿,先后给他生下一儿一女,现在都上大学了,日子过得虽说是苦一点,但任劳任怨从没大声和他说过话。雪妮做一手好饭菜,水哥常说她做的饭和南山上长的草一样,好吃耐饱长力气。

一进屋,一大碗豆角浇面尖尖地摆放在桌上,跟前还放着剥好的大蒜。牛吃饱了,水哥儿早饿得心慌了,二话没有端起碗就开始扒拉,一口面就一口大蒜,地道,有味,山珍海味都比不得。三下五除二一碗面就下肚了,水哥儿打了个饱嗝,接过雪妮递来的面汤,一气不停地喝起来,“咕咚——咕咚”,水哥儿有时觉得自己前身大概也是一头牛,不然怎么会喝出这声音来?

晚饭后,水哥儿有正经事要做,说是要去串几家门,其实是给牛预定过冬的口粮。再有二十来天就到收玉米的季节了,这漫长的冬天可就全指望地里的玉米秆和剥下的苞米衣了。前些年,这些东西根本不用打招呼,各家地里铺着一排排玉米秆,院里剥下的苞米叶堆得像山一样,他们都抢着叫水哥儿拉,既送了人情,还能给农忙减轻些负担。现在不同以往了,收玉米都用机器、地里的玉米秆直接打碎就种上了小麦,想积攒些过冬的粮草,就得提前和左邻右舍们打招呼,到农忙时,得空就去地里挖玉米秆,那些机器没有去完的苞米叶剥下来也得让各家给他留着。

村南头住着水哥儿的堂哥。堂哥和堂嫂过完年就去广州打工了,前两天才回来收秋。

水哥儿上门,堂哥赶紧拿出从广州带回来的糖果招待水哥儿。没等水哥儿说明来意,堂哥就一口应下来地里的玉米杆给他留着,苞米叶剥下来先垒到墙根根。十年前,堂哥家里的玉米多,都是水哥儿驾着牛去拉车,拉完玉米,把地里收拾出来,又驾着牛帮他种麦子。堂兄弟之间处得跟亲兄弟一样。

村里人晚上得闲,吃过饭都在路边边、巷子口坐着。水哥儿从南到北走了一趟,就定下三十几家。一冬天牛没日没夜地吃,饭量大得很,储存多少粮草都能吃完。

夜逐渐静下来了,路旁的人们相继散了,月光白哗哗地洒在路上,水哥儿哼着小曲往家去了。

屋里的灯已经熄了,水哥儿在院子里水龙头下匆匆洗了脚。往常这个时间雪妮肯定在看电视剧等他回来,今儿却早早睡下了。

“妮,睡了吗?”

“嗯,还没……”

“咋不看电视剧了?”

“堂哥他们这次在家呆多长时间,啥时候走啊?”

“半个来月吧,收完秋就走。”

“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啥事?”

“收完秋,我也想跟着堂哥堂嫂他们去广州打工!”

“这好好的,咋有这想法哩?”

“我这次怕是要给咱家惹麻烦。”雪妮说着披衣坐起来,开了屋子里的灯,红肿着眼睛看着水哥儿。

“啥事啊?快说。”水哥儿一看雪妮哭了,有点急了。

“今黑吃过饭你去村里了,九点多我洗了两件衣服,到牛棚里添草,那缺德的周大饼又喝多了,不知从哪跑出来,从背后一把抱住我就往我脸上蹭。我当时急了,用箩筐砸了他的头,他骂我不识相,敢打他没好下场。后来我用牛鞭子把他赶出了棚。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狗日的!”水哥儿一骨碌坐起来,眼睛都瞪了。

“这狗日的周大饼,这些年造了那么多孽,现在欺负到我头上了!”水哥儿骂开了,黑红的脸上冒着汗珠子。

“我说,你小点声不行吗?”雪妮拉了拉水哥儿的胳膊,一脸的愁容。“那周大饼仗着自己是村长在村里胡来这么多年,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狗日的周大饼,哪天我非做了他!”水哥儿狠狠地说。
      


周大饼,本名叫“周建国”,中等的个子,发面身材,满脸横肉,一张香肠嘴,走起路来满脸的肉都在抖动,那张黄得流油的脸让人一看就想起了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发面油饼,所以人们背后都叫他“周大饼”。这周大饼仗着自己周家人多势众,宗族实力强,在村里干了十多年的支书兼村长。
        周大饼平时好喝两口酒,隔三差五就到镇上请领导吃饭,然后把自己喝个酩酊大醉。你说你喝就喝吧,偏偏一喝酒就是个畜牲要发情。
       一过农忙时节,村里大多数男人都外出务工了,留下一村子老人、妇女、儿童。许多男人不在家,也就给了周大饼可乘之机,这些年一村子留守下来的妇女有一半都被他糟践了。

有些没文化、没脑子的自以为跟村长好了,男人不在家就不受欺负,家里也好办事,隔三差五还能吃到些周大饼从镇上饭店提回来的“饭菜”,尤其是家里还能免交电视闭路费啥的,小恩小惠不断,就撒了泼似地争风吃醋,背地里互相谩骂,你说我、我说你,闹了不少笑话。

当然也有性子烈的,一开始死活不从。但只要一拒绝,孩子在学校申请贫困补助要村里盖章子,周大饼一口拒绝说章子不在,好说歹说反正就是不给你盖;家里交医疗保险、养老保险村里就不收你家的;村里安排浇地,轮到你家地了绕过去就不通知你。一个女人家男人外出打工,在村里活人本来就不易,再加上这一连串的刁难,还不知咽下多少眼泪,拖上个一年半载后慢慢也就不情愿地从了。
        屋后头的丑旦老实木讷些,在村里又是独门独户,他媳妇黑妞和周大饼好了几年,先后给他家落了户、批了宅基地。丑旦在厂里上班,十天一倒班才回次家,有一天晚上他下了小夜班从厂子里赶回来,进到院里听到屋里有声,听出来是周大饼在屋里,就蹲在大门口一直抽闷烟。周大饼完事出门看到丑旦,没事似的说:“今年给你家评个低保户!”撂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了。这事恰巧被半夜给牛加料的水哥儿看到了。
        有一次,村里放电影,一村子人都集中在大队院里看电影,这周大饼又喝多了,跑到刚刚结婚半年的玉兰家。玉兰男人在县城做砖瓦活,遇到下雨天休工才回家。这玉兰年轻没经过事,见周大饼不怀好意,动手动脚,心里非常害怕,借口说去趟厕所,然后一口气跑到大队院里,借用放电影的大话筒喊起来。
        “竹婶,竹婶,我是玉兰,周叔喝多了走错道,进错了门,赶紧随我去领他回去吧!”

这喇叭一放,大队院里看电影的人一阵哄堂大笑,还有些光棍在下面起了哄。周大饼他老婆竹子正看得带劲,一听喇叭里的叫声,“唰”一下红了脸,踩着两个大蒲扇一样的脚,胸前的肉左右摆着,“呼哧——呼哧”朝玉兰家去了……
        玉兰是躲过一劫,可从此也倒了大霉。原本属于公婆的低保被取消了,年终的救济粮也没了,医疗保险、养老保险都不让交,就连村里用水泥硬化巷道也独留下她家门口不给弄,硬是逼得这小媳妇和公婆分了家,跟着男人去外地打工,一去就是几年,很少回村里。
        村西窑洞里住着的小寡妇,是四川人,听说是第一个男人得病死了,改嫁到这村里的,不想好景没几年,第二个男人又发生意外出车祸死了。她男人刚下葬,那天晚上就被喝醉酒的周大饼强行奸污。第二天邻居发现时,脚下垫着几块石头,早已经吊死在院里的核桃树下。他男人和第一个老婆合葬了,她在村里也没个亲人,最后只胡乱葬在了入村经过的陡坡林子里。

 “一看见周大饼最近常往哪家跑,就知道他又在想着法子糟蹋女人了。”“一村子女人都让猪给拱了……”人们一闲下来就在背后议论这事,谁提起周大饼牙根都痒痒。但谁都不敢得罪他。

天气一天天凉了,玉米捋着黑胡子露出一颗颗大黄牙,枝头的柿子红起来了,秋收的节奏很那么欢快,人们马不停蹄地在地里忙碌起来,一车车玉米拉回家,屋顶上、院子里、巷子口到处金黄一片。水哥儿像牛一样,收完自家的玉米,白天就赶着在地里割玉米秆,一平车一平车地往牛棚里屯,晚上挑着担子跑遍大半个村子往院里的西栅下担苞米叶子。

秋庄稼收回来了,地里的麦子也种上了,黄土地捋着一条条胡须,眯着眼安静地晒着午后的太阳。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晚饭过后,水哥儿在院子里侍弄那些剥好的玉米,雪妮在收拾衣服,满满地裹了一大包。笼盖里垒好了小山似的白面馒头,案板上还有厚厚的一摞干馍馍,颜色焦黄,飘着香葱味,雪妮用袋子裹好扣在面盆里。好一阵忙碌,终于歇下了。

“结婚二十几年了,我都没离开过你,你说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还没走就想你想得慌,要是真走了,可该咋办?”雪妮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水哥儿,身子便又贴近了点。

水哥儿紧紧地揽着雪妮,心里是真不舍,孩子们都在外面上学,家里光景还算殷实,如今都四十多了还被逼得出去打工,这好好的日子受的叫什么罪?况且一走就是一年啊,叫他怎么舍得下?一想起这些,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用刀砍了那狗日的周大饼!

“妮儿,你不要担心我,先到外面避避,等过个一年半载回来,到时咱过好日子。”水哥儿说完,手一使劲,雪妮雪白的膀子便被他覆盖了。

后半夜,水哥儿背着行李,送雪妮和表哥他们去村口的大马路坐头班车。天还黑得紧,布满了棋子般的星,月亮静悄悄地跟着他们的脚步,路旁的树木还在昏睡,水渠里的水哗哗地流着。

车来了。水哥儿眼巴巴地看着车把雪妮吞进去,然后又眼巴巴望着远去车远去。车在山路上颠簸,如同一只白色的甲壳虫慢慢消失了。

水哥儿的心空了。
 


水哥儿结婚二十多年了,很少动锅灶,雪妮一走,生活完全乱了套,放牛回来再没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了。和面、擀面、蒸馍、炒菜,硬是把一个大男人给难住了。幸好这些年农忙时,他的牛没少帮村里人出力,左邻右舍蒸馍、烙饼都会给他送来。家里没了女人,又乱又冷清,早饭后他索性带着水和馍上南山放牛,一直到傍晚才回家。

九月的天又蓝又高,云也清淡了许多,风轻悄悄的,凉意一阵阵袭来,山上的草略微有些泛黄了。水哥儿拿着水壶,就着山头的风啃着干饼子,望着那条通往山外的路,想起哭红了眼睛的雪妮,想起昨儿放牛回去,喝得醉醺醺的周大饼在屋后叫住了他……

“我说水哥儿,明年南山上要种苗木了,开春你到河滩里放牛吧!”说完抖着他那一脸的横肉去了,留下一股子酒气熏得水哥儿想吐。

滩里能放牛?一眼望不到头的河滩,全是青白色的石头,那石头缝里长出的野草稀稀疏疏,能和南山上的草比吗?再说滩里还有许多种了庄稼的沙地,若是一不留神牛再糟践了别人的庄稼免不了要发生口角。

“你个缺德的周大饼就不是人养的!你光屁股长到现在多会见过放牛在滩里放?”水哥儿倏地捡起身边一块石头扔向山谷里,“狗日的周大饼!”

远处,牛儿们还在悠闲地吃草。那头不安分的“小杂种”又在牛群里捣乱了,用一对牛角霸道地顶着旁边的两头牛,不让它们靠近最肥的那片草地。
    水哥儿躺在山坡上,呆呆地望着那“小杂种”在牛群里兴风作浪,看着看着,他的心却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突然他望着那蓝的像湖水的天空发出一丝诡异的苦笑。

九月初九,天异常晴朗。金色的阳光照着大地。大队院里花池中的月季盛开了,红色的、粉色的、玫色的、白色的,一朵朵娇艳无比,婀娜多姿。

一大早,大队院里就热闹开了,打扫卫生、搬桌子、挂横幅,中午镇上干部要到村大队院慰问贫困老人。

周大饼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鲜红的领带,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带着村委班子成员和几位满头白发的佝偻老人站在大队院内等待迎接镇领导。

中午十一点,两辆小轿车来了,车上走下七八位衣着整洁的镇上干部,周大饼脸上的两坨赘肉都笑开了花。

“欢迎镇领导莅临我村指导工作!”周大饼带头鼓起肉饼一样的手。然后,跟在镇领导后面人模人样地忙前忙后。

镇领导对几位老人嘘寒问暖罢后,就径直进了村里招待室,几位老人也都各自回家去了。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周大饼早早就在镇上定了一桌饭,干部们都去了,一下午吃吃喝喝,好几箱啤酒下了肚,个个晕头转向。

下午天快黑时,镇政府的车把周大饼送到村口,一声喇叭卷着黄土扬长而去了。周大饼喝多了,摇摇晃晃往村子里走,西装搭在肩上,红领带歪歪扭扭挂在那几乎陷进肩膀里的脖子上,在风中飘一下,飘一下。

入村岔道口上,水哥儿从山上放牛回来了,紧随着刘大饼一前一后朝村子里走去。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村里三三两两的灯火亮了,路上静悄悄的,唯独蛐蛐儿有气无力地叫着。入村必经一个高约六七米的陡坡,路西紧挨着山,路东是一个陡峭的坡,坡底一大片杨树林子,这个时间林子里已经暗下来了。

周大饼一摇一摆地走着,用力蹬着肥大的腿、撅着那快要撑破裤子的屁股费劲地往坡上走。
        “哼唧——哼唧”终于走到坡顶上了,周大饼拉开裤子面对着坡底的林子撒尿,“只盼日头它落西山沟啊,让我亲个够……”他陶醉地哼着小曲,享受着居高临下的那种快感,胸前的红领带绕过肥大的身体在空中飘啊飘。
        突然,水哥儿鞭子一挥抽向那头“小杂种”。“小杂种”本就性子野,倏地一惊,撒腿就往坡顶上冲,牛群哄地一下炸了群,十几头牛蒙头蒙脑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争相挤着往前追赶,陡坡上的路刹那间骚乱起来,尘土飞扬。“小杂种”顶着牛角冲上坡顶,后面紧跟着十几头鼓足了劲的黄牛。“周大饼”闻声回头,猛地一惊,一个踉跄,噗通一声掉到林子里去了,小面包一样的身体“咕噜---咕噜”翻了几个滚,脑袋“啪”地撞到石头上。血一下子染红了周大饼的脸,像涂抹了朱红颜料的圆球,在昏暗的林子里红得刺眼。
        水哥儿疾走了三五步,扬起手,鞭子甩过头顶,划了一个圈,“噼啪——噼啪”,牛群突然安静下来,悠闲地摆着尾巴、摇着铃铛下了坡路,朝村里走去。

水哥儿把鞭子别在裤腰带上,朝林子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跟着牛群回村了。


天亮时,周大饼他老婆竹子等不到男人回来,双手叉腰站在平房顶上破着嗓子骂开了。

“你个不要脸的xx货,有本事出来到路上来xx!”

“偷汉子的婊子,这一夜xx了吧!”

“一村子都是不要脸的破鞋,男人不在家想男人想疯了!”

……

整个村子都被骂了个底朝天,搞得到处鸡鸣犬吠。
    早饭时,周大饼媳妇哭天喊地起来,像逢年过节杀猪的声音,“吱——吱——吱”,搅得一村子聒噪。

水哥儿端着碗坐在巷口,听巷子里人说周大饼找着了,喝多了酒在陡坡上撒尿被小寡妇推了一下,掉进林子里脑袋撞石头上失血过多死了。

“这林子里平时也没石头啊,难不成真是小寡妇显灵了?”
     “肯定是那小寡妇索命来了,伤天害理的事做的忒绝了!”
     “活该,遭报应了,老天爷早该让他下地狱了!”
     “死了村里就安然了,娃媳妇就不用去外地打工了!”
     “狗日的周大饼折阳寿了,该!”
     这顿早饭吃得时间长,人们坐在长石板上吃着骂着,还有人一边骂着,一边挑出碗里的葱蒜狠狠地朝地上扔去才解气;有些骂得心里痛快,还拿出刚刚腌好的辣子酱给大家添味道。
     水哥儿几口就扒拉完碗里的面条,把碗放石头上,走到后院牛棚里填料,他特意给那头“小杂种”多添了一捆料,然后用手摸了摸它背上黄褐色的杂毛。
    水哥儿第一次发现“小杂毛”那雪白的毛和那几坨黄褐色的杂毛那么和谐,在阳光下暖洋洋的。    

清明过后,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了,南山上的草儿撒了欢似的长起来,“噌噌噌”一不留神就冒出一截来。温和的风儿轻轻抚摸着毛绒绒的青草儿,瓦蓝的天空舒展着洁白的云朵,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山坡上,山谷间鸟鸣啾啾,异常清静、和谐。

晚霞斑斓的黄昏,南山上一群牛在吃草。牛群里又多了两头花牛犊。水哥儿依旧拿着那根鞭子,躺在青草地上。蓝天里白云在慢悠悠地飘散。

水哥儿嘴里嚼着根狗尾巴草,时不时望一眼那些花牛犊,眼角几颗泪珠儿滚落在尖尖的青草叶上,咕噜一下又顺着翠绿的草叶子滑落在黄土地上!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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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主编谭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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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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