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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工场·中篇小说」王润民|飘渺的银河云追月(下)

 谭文峰sdqtneyj 2021-03-15

线

HAPPY NEW YEAR

飘渺的银河云追月

(下)

(接上篇)

母亲哭丧着脸说:“俺民绝对不是那种人,他从小就懂事,从来不爱偷摸人家的东西。”母亲盯着我,“民,你们那几个淘气包那天下午是不是都在一起啊,你当着老潘大娘的面,快点说出来吧,反正又不是你偷的,谁偷的就让他还回来不就妥了嘛。”

“就是啊,把俺那个花布口袋还给俺就妥啦,别的我也不想多追究了。民,到底是谁拿的呀?说吧,莫事,大胆地说吧。”老潘大娘眯缝着眼睛盯着我。我知道她话里有话,更知道她想用诱骗的手段让我供出“毛头”。于是,我就采用了将计就计,笑道:“老潘大娘那个花布口袋我们都看到了,不就是上面有几块花补丁吗,对不对?”

“就是哩,民,你快点说,口袋现在在哪儿呀?”老潘大娘已经急不可耐了。

“我当时只是扫了一眼,看到有人把那个花布口袋里的萝卜掏出来之后,就把它扔到了那个山沟沟里。”我的目的想把她支走,让她明天自己去寻找。其实,这些都是假话,那个花布口袋早就被“毛头”偷回家了。

“哪个山沟沟啊?民,你要说实话呀。你拍拍良心,恁老潘大娘平时待你咋样?”母亲拉扯着我的胳膊催促道,“快点把那个地方告诉你老潘大娘,不然,我就生气了。”母亲脸一沉,嘴巴撅的老高,好像真的生气了。

“就是那个山沟沟嘛,老潘大娘,你顺着河坝往西走,不远就到了。”我依然想用迷惑的手段支走她。

老潘大娘一脸的沮丧和茫然。“要不然这样吧,民,恁大娘平时待你不薄吧?记得那年冬天吧,俺还给你拿过菜盒子吃哩,民,你总不会忘记了吧?”

那件事是真的。当时她斜靠在门边,看到我从门前路过,她只是客气虚让着,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让我吃她做的菜盒子:“咦——是民呐,几天莫见,都长恁高了。来来来,正好,俺刚刚烙了菜盒子,快进来吃吧。”

“老潘大娘,我吃过饭了,上课时间快到了,再磨蹭就要迟到了。谢谢老潘大娘,我走了哈,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客气着,再说我有个怪毛病,从来不喜欢讨嘴吃。当时我心知肚明,她那句只是客套话,我婉言谢绝之后就跑了。

“咋啦,耷拉着脸,难道你老潘大娘说的不是实话吗?再把那个地方说详细点儿,快点儿啊。”母亲催促着我。

我嚷嚷着:“我都说过一百遍了,还说什么呀?”我有些不耐烦了。

“不然这样吧,他老王嫂,要不你们娘俩今晚上陪着俺去找找。老王嫂,求求你了,那个花布口袋可是俺的贴身物件啊。它虽然破不值啥钱,可是,它都跟了俺五六年啦呀。要是找不回来,恁说说看,让俺咋弄哩呀!”老潘大娘说着说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咧嘴嚎啕大哭起来,“哎呀呀——俺的那个亲娘耶,俺的那个可怜的花布口袋呀,恁到底丢到那里去了呀?老天爷啊,这日子真的莫法过了呀,啊啊啊……”她抓着她那双小脚干嚎着,“找不回来,俺真是莫法活了呀……”

“真抠门!”我暗地里愤然道:不就是一个补丁落补丁的破布口袋嘛,有那么严重?有必要那样呼天抢地吗?

母亲急忙去搀扶她,劝道:“他老潘大娘,你咋能这样啊,俺民将将不是说了嘛,你的口袋还落在那个山沟沟里头,一个破口袋,谁稀罕呀。”母亲自知失言,急忙改口道,“这样吧,你先起来、别哭了。走,让俺民陪着你去寻找,找到了不就妥了嘛。”

我执拗道:“俺才不去呢,这三更半夜的,外面黑乎乎的一片,听说那个地方还有鬼魂出现呐!等天亮了再说吧。”我很纠结,本打算随便编个谎言支走她,没料到最终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中,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母亲瞪着眼吼道,“别说是深更半夜,就是外面下刀子,咱娘俩也得陪着你老潘大娘走一趟,去找找!”

“啥意思嘛,明天我还要上学呐。”我嘟囔着。

“民,你也老大不小了,平时我咋教育你的,做人做事就应该有始有终。你不去,那个黑锅难道让你娘背一辈子吗?你奶奶个脚,你说说看,俺咋就恁没成色唻,一生就生出来一大窝冤家。让俺咋养活哩呀,啊啊啊……”母亲说着说着也失声痛哭起来。

三妹不知内情,也被惊吓的哀嚎起来,母亲急忙搂住她安慰着。但是,心里面仿佛被千愁万苦憋屈的实在受不了了,此时此刻,仿佛就像洪水决了堤似的一泄千里!顿时,屋内哭声一片!我不由想到,路人一旦闻听到了,还以为我们家里遭遇了什么不测、就像死了人一样!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嘛?走,现在就陪着你们去!”我气急败坏,立即穿衣服穿鞋。别的可以不拿,必须先把我那三件心爱的“兵器”别到裤腰带上;一把自制的火柴枪,一个用线轱辘制作的弓箭,另外一个就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这三样东西都是我自己亲手制作的,是我的心爱之物。平时带着它们玩耍,“打游击”、“打麻雀”,甚至于和别人打架斗殴时也派上了用场……

为了此事,谢老师还专门到我家做了家访,谢老师对我父母亲说:“你们这个儿子确实挺聪明的,全班学习第一,能够起到模范带头的作用。但是,他却很调皮,在我们班里,谁要是学习赶不上去,他竟然用武力去对付那些落后的同学。”

“民,谢老师说的可都是实情?”父亲瞪着我。

“嗯……”我无言以对。

“你这个坏家伙,怎么能够那样呢?”父亲开始脱鞋子。谢老师见状急忙阻止道:“别,别激动嘛,家访嘛,最好是实话实说,你们做家长的应该有知情权的,所以我就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了,请别见怪,可不能动粗啊。从全面角度评价你的儿子,那可是全班最乖最好的,是一个值得表扬的好学生。不过,听说他的手工挺巧的,还会制作刀枪剑戟,是不是啊?”谢老师采用了迂回的方式点破我,“手工制作比赛你得了第一名,但是,做那些危险的物件可不行吧?”

“喔,啥物件?拿出来让老子瞧瞧。”父亲气急败坏。

“大部分同学都会做,都在玩,谁又没有拿它去伤人。”我在强词夺理,就怕被父亲没收了。但是,我最终只有一个目的,那几样物件可是我的心爱之物,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没收了。

父亲很聪明,似乎看破了我的顾虑,便放我一码,再没提及此事。但是,他话锋一转,却又提起了打人之事:“谢老师刚才说了,你为什么要打人?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就是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打落后的同学啊。你,这,这是什么逻辑嘛!”父亲气得语无伦次。

“他也是为了全班的学习情况,也可能是着急上火了吧。”谢老师在为我打圆场。

“那个张汉生不但不好好学习,还经常鼓动着别的同学逃课,到冯家海子里面去洗澡,万一淹死了咋办?我去过问此事,他却骂我是个溜沟子的货,还骂我是老师养得一条哈巴狗。我不揍他揍谁,哼!”

父亲瞪眼瞅着我,一时竟没了主张:“嘿嘿嘿,”父亲居然笑了,“你瞅瞅你们这帮子坏小子,让我说什么好呢?学习嘛,的确不错,令我十分满意,没让我操过心。但是呢,你怎么能够打人呢?学习不好,学习不好就应该挨揍吗?嗨呀!”他居然哭笑不得,“坏小子,你小子的翅膀长硬了哈,还,还文武双全呢。再敢打人,看我不敢扒了你的皮!别的同学不好,那是学校老师们的事,你怎么能打他呢?以后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记住了没有?”我点头。他又开始絮叨,“记住了就好,你这个坏小子,啥时候学会了采用武力解决问题了,嘿嘿嘿……”他又撇嘴笑着,“真他娘的,整得跟'镇反运动’似的,以后可不许打架了,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打架了。”我哭丧着脸,只能如此鹦鹉学舌,低头认错。

谢老师却乐了:“嘻嘻嘻……真是郁闷啊,有时候我都无语了。看来呀,孩子的思想和身体每天都在不断成长着,发生着很大的变化呢。咱们家校应该齐心协力,齐抓共管,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就是就是,请谢老师放心就是,我们会慢慢教育孩子的。”父亲嘿嘿笑着。

看来,家访已经接近了尾声。

母亲朝着我吼着:“民,你带那些物件弄啥呀?”

“明知故问!这黑灯瞎火的,还要经过那片乱坟岗子,拿上这些还不是以防万一嘛。”我气不达一头来,说着又翻了老潘大娘一眼。

“装上吧,装上吧,这黑更半夜唻,也好壮壮胆不是。”老潘大娘急忙打圆场。

“好吧,民,告诉你,你可是咱们家里的大小子,以后可不许学坏喽。整天舞枪弄棒唻,耽误了学习,娘可不饶你!”母亲叮嘱着。

“还敢说不耽误我的学习呢,这黑灯瞎火的,还强迫我去寻找那个破口袋,真无聊!”我反唇相讥,意思很简单明了,就是不想白跑这一趟冤枉路。母亲和老潘大娘哪里知道其中有诈,急忙推着我出了门。

夜色苍茫,晚风习习,格外凉爽;月牙儿高悬在夜空里,旁边围绕着几朵淡淡的云彩,时隐时现。我颇有兴趣地瞭望着那片月牙儿,它就像一只顽皮的小白兔,一会儿从云朵中露出半个笑脸,一会儿又隐藏在漂渺的云彩中。

凭借着朦胧的月色,我们三个人急行军似的走着。听人说,一个人的秉性是天注定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她这一辈子对人太实在太憨厚了,一路上尾随着老潘大娘絮絮叨叨,似乎没完没了:“他老潘大娘,俺这人咋样啊?俺说话算话吧?要知道,俺民也是这样,从来就不会诓人,从来不偷摸人家的东西……”

老潘大娘迎合着,嗯啊着……

前面就是那片乱坟岗子,很多墓碑高矮不齐、形状各异。在这黑鼓隆冬的深夜里,人一旦步入这片鬼魂出没的区域,不禁然间就使人不寒而栗,浮想联翩……

那些坟丘以及那些随风荡漾的招魂幡,左摇右摆,恍恍惚惚、眼前就好像有一群尤物在蹦跳,在舞蹈,在哭泣……顿时,我的灵魂仿佛出了窍,感觉头发没了,帽子也不翼而飞了!我急忙去摸帽子,但帽子明明还扣在脑袋上啊!看来,我的胆量确实太小了!

“娘,娘啊!你看看那边是啥?几团星火飞来飞去,好可怕啊!”我急忙躲在母亲的身后。

老潘大娘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说:“民,莫想到你一个大小伙子还恁胆小,那不算啥,俺见多啦,啥鸡巴都不是,只是几团鬼火罢了。你瞅瞅,它只会胡飞乱撞唻,又不会吃人,怕啥哩呀。”她说着就把石头投掷了过去。但是,那几团鬼火却依然忽忽悠悠漂浮着、游走着……

躲在母亲的身后,我战战兢兢地往前摸索着,最终还是过了那段令人心悸的鬼地方。

按照我事先捏造的谎言,就领着老潘大娘在那条山沟里寻找起口袋来。但是,谎言总归是谎言,寻找的再认真再仔细也是枉然。

母亲气急败坏嚷嚷着:“尻它娘!这个破手电筒,莫多大会儿就没电了,这,这可咋弄啊?”

“老王嫂,恁先歇歇,俺再仔细摸摸。”老潘大娘仍然不死心,由此看来,她真是个会过日子的“葛朗台”。

但是,能找得到吗?

“老潘大娘,不如这样,你们瞧,那片萝卜地就在不远处,咱们悄悄过去,手脚利索点儿拔些萝卜咋样啊?”我断定,老潘大娘肯定不会反对的。但是,我母亲却大为恼火,手指着我呵斥道:“平时我是咋教育你的,王八羔子,一扭头就当成耳旁风了?不能去,坚决不能去,就是饿死了也不能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娘,你误会了,我是这样想的,觉得老潘大娘这把年纪了,她太可怜了,从那么远的路跑过来,摸索了大半夜啥都没有找到,还要两手空空赶回去,是不是有点儿对不起她呀。”我瞅着老潘大娘。

“就是唻,既然俺民这样说,还不如去冒个险,指不定还能弄两个……”老潘大娘有些兴奋了。她盯着我母亲劝说着,“走吧,老王嫂,反正地里又莫人,摸上几个萝卜回家炒着吃,煮着吃,蒸着吃,嘿嘿嘿……”在迷蒙月光的映照下,老潘大娘得意笑着,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母亲犹豫不决,仿佛思绪万千,最终在老潘大娘的鼓动下还是点头同意了。进了萝卜地,多部分萝卜都被社员们挖走了,只剩下一陇地没被起走。我们三个人弓着腰驼着背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一不做二不休,都开始动起手来。我掏出腰间那把小刀用力刨着,不大会儿就弄出来五六根萝卜。老潘大娘和我母亲都没有带任何工具,只能用手拽。但是,土地很干燥,萝卜结结实实地长在土地里,根本就拔不出来。我斜眼扫了她们一眼,她们两个累得吭吭哧哧,却犹如狗拿刺猬无处下口。无论她们两个再怎么卖劲,只拽下来一大把萝卜叶子。

我悄悄溜达到她们跟前小声说:“你们这样可不行,赶快去找根树枝过来挖,那样虽然有点儿慢,肯定也比徒手刨要强很多倍呐。”

老潘大娘站了起来,她伸了伸腰,竟然忘乎所以地大声嚷嚷着:“咦——娘了个皮,俺这两个不中用的老东西都老糊涂啦,还莫俺民聪明唻,哈哈哈……”她竟然开怀大笑起来。

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了一群恶狗的狂吠声!狗叫声越来越近,我望着远方,几团绿色鬼火闪烁跳跃着,不用猜肯定是狗的眼睛!我们顿时惊慌失措,拔腿就跑!

几条恶狗狂叫着向我们扑来,在这危机时刻,母亲却摔倒了。我惊慌失措,急忙从腰间掏出“火柴枪”朝着前面那条狼狗开枪射击,“砰!”的一声,“火柴枪”虽然没有杀伤力,却能喷出一团火舌。几条恶犬顿时被吓得一阵阵惨叫,急忙调头往回逃窜。我又掏出“轱辘箭”朝着那条狼狗射去,因为距离比较近,那支箭不偏不斜射中了它,它“叽嗷嗷,叽嗷嗷嗷……”惨叫着逃命。与此同时,其他几条狗也失魂落魄,箭也似的拼命逃窜。眨眼之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我却特别贪婪,抱起那几根萝卜才朝着母亲跑去。母亲可能被吓晕了,嘶哑呼喊着:“民,民,你跑在哪里去了呀?”

我跑到了母亲的面前,她仿佛见了鬼似的一阵哆嗦:“咦——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俺民被狗……民,你将将弄啥哩呀,咋不赶快跑呀,还以为你被狼狗咬住了,可吓死我了。”母亲依然惊魂未定。

因为天黑,我开枪射狗的时候母亲都没有看见。我嘿嘿笑道:“不就是几条破烂土狗嘛,还想咬人呐,要不是它们逃得快,我一箭射死它们!”

“尽逞能,还想射死它哩,”母亲白了我一眼,“俺又不是莫见过你那个破线轱辘做得箭,一根芨芨草上安装一根大头针,就那个龟孙样,能有多厉害啊。”母亲耻笑着,同时又十分疼爱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民,赶快跑吧,别瞎逞能啦。等会儿那些守夜的社员赶过来,再加上那几条狼狗,追上咱们可就惨了!”见我怀里抱着几根萝卜,又惊奇道,“咦——娘个皮,都啥时候啦,还惦记着萝卜。”

“这几根萝卜是给老潘大娘的,”见老潘大娘走了过来,我就把萝卜全部递给了她,她也不客气,一把接了过去夸奖道:“咦——还是俺民这孩子懂事,天不怕地不怕唻,都把萝卜送给俺,恁,恁吃啥?你看看,他老王嫂,这,这叫俺咋弄哩呀?”她很贪心,并没有分赃的意思。

母亲暗地里掐了我一把,小声埋怨道:“你个傻龟孙,也不留两根给恁娘,都给了她。”

我当时就有些后悔了,但为时已晚。

第二天清晨,我把“大毛头”堵截在路上,当时那个气啊,可谓是七窍生烟!我踢了他一脚,吼道:“大毛头,你个傻小子偷了老潘大娘的花布口袋,却无辜连累了我。昨天晚上我们去寻找那个破口袋,你不知道,那几条狼狗差点儿咬住了俺娘,要不是我那把火柴枪,那可就惨喽,都是你小子惹得祸!笑,还呲牙笑呢?脸皮真够厚的!”

“大毛头”哭笑不得,撇嘴道:“那有啥呢煞,不就是一个破口袋嘛。等着,等我下午回去就把它一把火烧了。那个老太婆真够小气的,扣扣索索,铁公鸡一毛不拔……”他嘟囔着,似乎挺有理。

“千万不能烧口袋啊,悄悄扔到她家门口不就得了嘛。萝卜你拿去吃掉就算了,干嘛还要烧口袋呢?”

“这点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叫作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嘿嘿嘿……”他可能是看三国演义小人书看多了,居然还知道利用孙子兵法。

“大毛头”名叫陈卫国,他与众不同,长得肥头大耳,浑身肉嘟嘟的。在当前之下,他这样的身材并不多见。母亲就此事经常含沙射影埋汰我父亲:“整天就会吹牛会写文章,会写文章又有啥用处,养的孩子都跟劈柴棒子一样精瘦。你瞅瞅人家那两个'毛头”,浑身上下除了骨头尽是肉……”

父亲撇嘴道:“那是,谁能跟他比啊,毛头他爹是做饭的伙夫,从古到今,啥时候都饿不死炊事员的。”

老潘大娘说的话似乎更直接、更气人:“这年头啊,干啥工作都不如当伙夫,恁瞅瞅毛头他爹,他过得多滋润啊。自己吃饱喝足了不说,还常常掖点儿藏点儿带回家,恁瞅瞅他那两个孩子,养的一身贼膘,跟小猪一样,嗨!啥都不说啦,人比人气死人啊!”

“毛头”的脾气很温顺,整天嘻嘻哈哈,无忧无虑,有同学说他就像一头没有脑子的猪。我经常取乐戏耍他,让他背着我上学,他竟然乐此不疲。有人说:“你们瞧瞧那两个活宝,一个肥头大耳的就像猪八戒,那个民却瘦的像个孙猴子,孙猴子孬点子就是多,还骑在毛头的脊背上,真气死个人。”

王大胡子叔叔撇嘴道:“那有啥可气的,你们懂个屁啊,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你屁事!”

“哈哈哈……”人们都在嘲笑我们俩。

毛头穿的衣服却特别寒酸,衣裳裤子基本上都是捡他母亲的,上身是件黑色的对襟夹袄,裤子也是捡他母亲的扁裆薄棉裤,鞋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大母脚趾头像个蒜头似的从鞋窟窿里面探头探脑。鞋的尺码有点大了,一走路就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

毛头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人送外号“二毛头”,“二毛头”整天拖着青鼻涕,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很不招人待见。放了学,他无所事事,常常像只跟脚狗似的尾随着我们。他的穿戴更加寒酸,衣裳裤子补丁落补丁,但依旧还袒露着屁股蛋蛋。

星期天,“大毛头”甩掉了弟弟,领着我到冯家海子去摸鱼。到了那条小渠沟边,我们先用泥巴把渠道两端堵死,然后就跳进去把渠道里面的水淌浑,俗话说,浑水摸鱼嘛!

今天的运气并不佳,折腾了半天只摸到了三条小狗鱼。大毛头拧了一把鼻涕往裤子上抹了一把:“民,听人家说冯家庄子那边有片稻田,里面有好多好多的鱼,不然咱们去看看,咋样啊?”

我瞭望着远方:“那么远的地方,以前不是去过一趟吗,实在是太远了,懒得去。”我唯唯诺诺,以前跟着他去过,那次却是一无所获,空手而归。七八公里的路程,艳阳高照,又渴又饿,苦不堪言。

“走嘛,走嘛,这次又不是上次。”他搂着我的肩膀头吹嘘,“你不知道吧,稻田那边还种着一大片瓜地呢,摸不着鱼,还可以摸瓜吃嘛,嘿嘿嘿……”他提了提扁裆裤坏笑着,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眼睛珠子都看不见了。

我动心了。我们两个勾肩搭背走着,走了很长时间,下午才找到了那片水稻田。水稻田很庞大,仿佛一望无际。“大毛头”脱了个精光就跳进去开始摸鱼,不大会儿就摸到了三条小鲫鱼。

此刻,万里晴空,白赤赤的骄阳似火,把人炙烤的头昏脑涨。我头顶着藤条筐子,也无心观望大毛头摸鱼,稻田边缘有棵歪脖榆树,我便朝着树底下走去。这一去却收获不少,我看到了半个甜瓜和几块瓜皮!

我朝着“毛头”喊叫起来:“毛头,快点儿过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我有意挑逗他。

“大毛头”跑了过来,见是半个甜瓜,便兴高采烈地从腰间掏出小刀,然后把瓜切开,我们两个盘腿坐在地上得意洋洋地吃了起来。

“哪能这样吃啊,你看看我,要这样吃瓜才行啊。你那样吃真浪费糟蹋甜瓜!”他连瓜瓤子带瓜皮一起吃着,吞咽着,“这样吃才得劲呢。”

“那好,我吃瓜瓤,你吃瓜皮总行了吧?”我一脸的坏笑。

“去你的!我又不傻!”他笑得满脸开花,突然间,他好像得了狂犬病似的吼叫起来,“民,你快来看啊,那里是什么?”

举目望去,水稻田边是一大片草甸,草甸里面白花花一片,估计是一群鱼。我们两个急吼吼地跑了过去,一瞧,果然是一大片小鲫鱼;白花花的小鲫鱼被卡在草丛里,搁浅了动弹不得。我急忙用藤条筐子把鱼往一起归拢,不大一会儿,小鲫鱼便成了一座小山包。接着,我又去归拢第二个小山包。毛头却用筐子对准水口子接鱼,只一小会儿就接收了一筐子鱼。

我擦了一把汗,欣赏着一堆堆山一样的鱼。“毛头,再别弄了,你看看这么多的鱼,用拖拉机都拉不完啦。不如这样,你先跑回去叫家里人过来,让邻居们多拿些水桶过来,咋样啊?”

毛头嘿嘿笑道:“喔哟哟,我只顾低着头弄鱼了,原来已经弄了这么多的鱼啊!我还没有注意到呢,好吧,你在这里看着,我立马回去叫人。”他急忙把筐子一扔就跑。

“回来,你傻啊,还空着手回去啊?傻皮一个,哈哈哈……”我递给他一筐子鱼,“你瞧瞧你那个傻皮样,拖拉着一双破布鞋,吧唧吧唧的,着什么急嘛。”

“嘿嘿嘿,这么多的鱼,把人家高兴晕了嘛,嘿嘿嘿……”他甩了一把鼻涕,就挎着那筐子鱼急匆匆地走了。

我躺在那棵孤零零的大榆树下,此时,远处的村庄和树木被太阳炙烤得几乎要冒了烟,地平线上的景物飘飘冉冉,如水蒸气扭斜着攀升,眯眼眺望,四处的景色景物好似一缕缕海市蜃楼升腾着……

等待着、盼望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毛头这个小子总不会吃饱了喝足了才来吧?我又渴又饿,瞧见地面上还有两块瓜皮,便厚着脸皮模仿着毛头那样去吃,连瓜皮一并通通吃了。原来,这瓜皮也如此香甜可口呀!

太阳即将坠落之前,大毛头带领着一大群邻居们过来了,我瞧见了我的母亲,她身后还尾随着我那两个妹妹;老潘大娘和老潘大爷也挑着担子来了,后面的人群还源源不断而至。

我母亲快速地装满了两大桶鱼,两个妹妹也装满了两洗脸盆。但是,再怎么贪心,偌大的鱼堆还是那么庞大。我为老潘大娘装着鱼,“老潘大娘,这下你可高兴了吧,这几堆全部归你,你挑得动吗?哈哈哈……”

“民,你真是俺的好小儿啊,平时真莫白心疼你,哈哈哈……”老潘大娘兴高采烈,居然朝着天空咧着缺齿少牙的嘴巴狂笑不止。据估计,她以后总不会再提起她那个破花布口袋了吧……


责任编辑  张辉


作者简介

王润民,笔名雁南。现居于新疆乌鲁木齐。自2015年开始,在各级媒体发表小说作品百余万字。

山西五龙集团是山西省百强民营企业,下辖五个全资子公司,主营业务涉及镁业、焦化、铜矿、林业、房地产、酒店、商业管理等十多个项目。企业资产总额达65亿元,安置就业3000余人,2019年实现收入21亿元。目前正在建设的镁业循环经济二期项目,总投资60亿元,项目建成后,年产值可达130亿元,安置就业50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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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0359)60666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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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水:运城市文联主席

李云峰:运城市作协主席

本刊主编:谭文峰 

总 策 划: 周   博

平台策划:高亚东

小说编审:张   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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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审: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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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编审:姚   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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