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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枝:也许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梅君小苑 2021-03-19

也许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一)旺哥

那年秋天的一个上午,我骑着电动车不紧不慢地行走在乡间小路上,打算去县城里购买一些日常用品。一路上我一边悠哉悠哉地骑着电动车,一边欣赏着路边的风景。一片枯黄的叶子从树上飘落下来,正好落在我的头上,我似乎听到了大树发出的一声叹息。即将成熟的玉米像一排排手握钢枪的士兵,在等待秋收的检阅;一群果农正在果园里采摘水果,不时地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我正陶醉在秋天的美景里,听到有个人从后面骑电车赶了上来。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同村的旺哥。旺哥为人和善,待人热情,平常总是笑容满面,可是那天旺哥却是行色匆匆。“旺哥,去县城里买东西呀?”我同旺哥打着招呼。

“是,是,家里来了客人,我买点菜去。我赶时间,先走一步了。"

旺哥把一句“回头见”扔在脑后,风驰电掣般向前驶去,他的身影很快在我的视线里消失。

旺哥是个瓦匠,经常给别人垒墙头,盖房子。他心灵手巧,手艺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村里面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需要修修补补的瓦匠活,只要跟他说一声,他保准爽快答应,欣然前往,并且不收一分钱的工钱。他常说“乡里乡亲的,在一方土上住着,谁还用不着谁?谈钱伤感情。”

旺哥有两个儿子,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给两个儿子盖上房子,娶上了媳妇儿,谁知大儿子不让他省心,没过几年安生日子,竟和他媳妇离了婚,撇下两个可怜的小孙孙。大儿子离婚没多久,又很快结婚,女方带过来两个女儿。这一大家子凑在一起真够热闹的,四个孩子每天都打架哭闹,乱成一锅粥。新媳妇一生气,带着自家女儿去县城里租房住,不回来了,大儿子自然也就跟过去。两个小孙孙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旺哥不得不承担起照顾和抚养两个孙子的重任。

一路上我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到了县城。在一家超市里,我买了想要的东西,看看时间尚早,就想四处里转一转。当我走到一个路口时,发现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黑色的电动车横倒在马路中间,地上两只鞋子离的非常远,没有发现血迹,估计伤者早就被送往医院,而那辆肇事车及警车都停在不远处。

有几个围观的好事者正议论着此事:“哎呀真可怜!骑电车的人想穿过人行横道,那辆肇事车飞快地向他驶来,把他撞飞到空中,身体重重地摔下来砸到那辆汽车的前边…”

中午我回到村里,韩大爷正在街上转悠。他看到我便问道:“你刚从县城里回来吗?"

我说:“对呀。”

“那你知不知道咱们村旺哥出了车祸?听说撞的挺厉害,县医院都不敢收,送往市医院抢救去了,估摸着生还的希望不大。哎,现在的车祸真是太多了,好端端的一个人…”韩大爷老泪纵横,一阵长唏短叹。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我在路上见到的那起交通事故,被撞的人竟然是旺哥!就在刚刚不久,他还风风火火着急赶路。他家里的客人还在等他回家照应,他的两个小孙孙还眼巴巴地盼着他回来,可是…

没多久,从医院里传来噩耗:旺哥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而死亡。

也许我是他人生中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也许一句“回头见”是他说的人生最后一句话。

“回头见"竟然是再也无法回头,再见居然是再也不见。有多少人说完“再见”却再也无法相见,有多少人挥手告别便一去无回!

(二)帮叔

“叔,咱能不能不走?”我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帮叔。

“不行呀,孩子,我非走不可。你说我这是啥命啊?年轻时想出去闯荡,有父母拖累着。老了老了,却非得把这把老骨头扔在外乡。”

帮叔和我家是世交,当年我的祖父和他的父亲义结金兰,情同手足。我的父亲和帮叔从小一块长大,几乎谁都离不开谁。帮叔成家后,两家关系就更加亲密。丽婶从嫁过来之后,就是个药罐子,身体虚弱的一阵风就能刮倒,力气活一点儿也干不了。那时父亲的身体尚且健壮,就一直帮衬着他们家。后来,父亲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再也干不了重活,帮叔不忘旧恩,一直是我们家的常客。

帮叔是村里出了名的孝子。年轻时正处于五六十年代,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吃了上顿没下顿。兄弟四人偷偷商量:与其在家饿死,不如外出逃荒,去闯关东。兄弟四人决定一起结伴同行,路上好有个照应。就在临出发的那天,帮叔突然改变主意,他对他的两个哥哥和弟弟说:“你们去吧,我留下来照顾爹娘,他们身边不能一个孩子也没有。”

大哥说:“说好了的怎么突然又变掛了?等咱们在那边站稳了脚跟,把爹娘一块接过去。”二哥和四弟也一起附和。

帮叔很坚定地说:“你们去吧,我听说东北那地方冬天特别冷,咱爹咱娘岁数大了,身体怕吃不消。你们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爹娘的。”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哥哥和弟弟在东北都混出了名堂,各自结婚生子,在那片土地上生了根。

帮叔在家乡耕种着土地,侍奉着爹娘。他娶了丽婶,育有一女一子。两个孩子长大后都被在东北的叔叔伯伯接走,很快融进新的大家庭里。帮叔的儿子在那边给父母买了房子,几次三番催促他们搬过去。

帮叔年轻时就不愿离开,年纪越大越觉故土难离。可是丽婶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常常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儿子早已在东北为父母买好了墓地,他想让这一大家族生生世世在一起。

我理解帮叔的无奈,但还是舍不得他离开。他走的那天,我拿着他和丽婶的行李送他们进了火车站,依依不舍地向他们挥手告别。

“叔,婶,一定要回来!”我冲他们大声喊。

"我们一定会回来的,再见!”

帮叔走了,他家的房子空了,只有门外的枣树依然守护着他家的大门,树上的枣子青了又红,红了又青。

离去的第一年,我特意在父亲节那天给他打去电话:“叔,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父亲节,你和婶子都还好吧?”

他先是激动后来便是哽咽:“你婶子已不在了,她生前一直念叨着要回老家看一看。"

帮叔离去的第二年,我又特意在中秋节那天给他打电话,但却被告知对方已关机。第二天,我又接着打,还是关机。我把电话打给他儿子,他儿子在电话里说:“姐,谢谢你一直牵挂着我父亲。一个月以前他就走了,很意外…,对不起没有通知姐。”

我愣在那里,任泪水肆意汹涌。怎么可能,走的时候,他健健康康,没有任何疾病,这才不过两年时间。他说过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他割舍不了他对家乡,对故土,对乡亲的爱。而两年前的车站一别竟成永别,两年前说的一句再见,竟成了天人永隔,无法再见,再见只能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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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玉枝,河北衡水人,高中文化,曾在爱传递百花园,泾渭文苑,听荷小筑等平台发表过多篇作品,爱好诗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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