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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尖 王锐 舒炜:《山海情》三人谈

 明日大雪飘 2021-03-22

『生活需要读书和新知』

电视剧《山海情》立足于西北的恢弘视野,又勾连起东南的滨海风光,讲述了宁夏西海固的干部群众艰苦劳动,在福建对口支持下的脱贫故事,谱写了一曲山海携手的情谊之歌。本文特邀三位笔谈嘉宾从不同的角度切入这部热播剧,试图探讨这部具有史诗般品质的“扶贫剧”引人深思之处。正如毛尖老师在文中所言,这部剧“史诗性地表现中国之大,重新让我们看到中国之难,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地理如此不同,状况如此不同,有多少沧海和桑田需要征服,就有多少开天辟地的问题”。

* 本文源自“古典学研究”公众号“读 · 中国”栏目

(毛尖文章则以“保马”公众号新发布的增订版为准)

《山海情》笔谈三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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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山海情》剧组回答三个问题

毛尖(华东师范大学)

作为现象剧的《山海情》,好评顶流,不过很多知识分子认为此剧对少数民族表现不力。你如何看?

的确,《山海情》没怎么表现回族,但我们需要在国情上理解这个问题。撇开大家心知肚明的影视政策,剧中中国,首先要解决的是贫穷问题,包含老少边穷的总体性解决。所以,《山海情》的影像逻辑同构了国家的治理逻辑。就像罗岗说的,“我们理解贫困要在绝对贫困的视角上进行理解,而不是从相对贫困的角度”。《山海情》要解决宁夏的绝对贫困问题,影视剧服从了这个绝对角度。戈壁滩是回汉共享的地理,同一片山河里的人民就可以集合在西海固人这个集体名词下。此剧室外戏远高室内戏,影像层面把回汉问题统筹在山河内部,而通过史诗性地表现中国之大,重新让我们看到中国之难,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地理如此不同,状况如此不同,有多少沧海和桑田需要征服,就有多少开天辟地的问题。

因此,我把《山海情》视为一种“元电视剧”,它壮阔地恢复了土地、食物、天气包括人包括钱的原始形象,恢复了社会主义政治最淳朴的一面和能量收支。《黄土地》也有漫天黄沙无限贫瘠,《一秒钟》也有无穷尽碎石滩无休止的沙尘暴,但编导的镜头都剧情化寓言化,《山海情》剔除了这种导向,结结实实地表现了一种历史性的穷,一种史诗性的穷。苍莽大地,赤土赤子,每一粒风沙都是原始的,每一个人都赤身拼自然,就像马得福脸上的高原红,开始是化妆,后来是肉身。在这个元级别元叙事里,少数民族问题可以留待未来展开,毕竟,一个国家的主要矛盾和一个剧的主题是一样的,你不可能拧开所有的水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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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情》没什么剧情,差不多集集有会,不是影像官僚主义吗?

恰恰相反,《山海情》是一个反影像官僚主义的例子。每一场戏每一个角色都去掉了剧情片方程式,水花和得福没有在一起就没有,谁也不会要死要活,而且他们也获得各自的幸福。麦苗到了福建后有隐约的三角情出现,但没有一丝三角恋的狗血。有孩子生病,孕妇出马,但不流产不死人。有官僚,但没有人道主义式坏人。爱情不当道,阴谋没旋律,同样是沙尘暴,这些年,也有很多影视剧拍沙尘暴,烂剧不说了。我们说好的,《爱在苍茫大地》第一集,沙尘暴;《最美的青春》开场,也是沙尘暴,这些沙尘暴都内嵌了小剧情,找孩子什么的,但《山海情》的沙尘暴一点不拖时间,沙尘过后,拍拍干净,继续上路。剧情片拍法就最后一集找熊孩子拉垮结尾,其他都是大叙事,否则像蘑菇棚这种构造,乌漆嘛黑,搁张艺谋后代手里,马上可以《菊豆》,但《山海情》没有游离出去的野生情节。《山海情》的拍法因此体现了一种影像清官秩序,国家大事才能立足屏幕。这是史诗的拍法。这种拍法短暂地在共和国影像里出现过,但来不及成熟。也曾出现在科波拉的《教父I》中,盘旋在一代教父马龙白兰度周边的,都是黑帮大事,而不是后来教父片中的浪漫事务。

而说回《山海情》中的大小会议,观众不生厌,因为这些会议,承接了《暴风骤雨》和《山乡巨变》的传统,涌泉村也好,闽宁镇也好,开的基本是解决问题的会议,而不是当下大量职场剧,会议都是用来制造矛盾心机大战。我对比了《山海情》和连环画版的《暴风骤雨》、《山乡巨变》,感觉他们开会频率和效果非常相似,而且都是群戏中有生活,老孙头的烟袋和大有爹的眼袋有相似处,《山乡巨变》里的条凳和《山海情》的条凳,一样有性格,他们横在会议现场,注释了会议的性质。因此,同样是会,《山海情》的会议开出了久违的共和国荷尔蒙,当然,同时我们也要承认,作为一个主旋律剧,《山海情》出动了几乎所有大牌的西北籍演员,这是一般电视剧无法匹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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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情》播出后,半个中国在讲西北话,这是方言的胜利?

要说方言的胜利,也没毛病。我自己也宁夏话上身。不过,就影视剧本身而言,方言是一种去油法。著名哲学教授丁耘曾经提醒我们,也不要把《山海情》说过头,“想想普通话版”。我看过一集普通话版,不能接受。《山海情》里最后出现的几个小演员,会让大家第一次觉得儿童演员比成人油腻吧,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和前面的语法割裂了,如同红酒推介会上的马得福,明显降维。同样一个“开会”,普通话说,我们的反射弧是新闻联播。马喊水一叫“开会咧”,陌生化带来初恋感,尤其是很少出现在屏幕上的宁夏话,立马就有了剧场效果,而其中最催人肺腑的方言表现,就是白老师学校孩子们合唱的《绿韭菜之歌》,我听了十多遍。不过,方言带来的清新感,是面上的。前一段读贺桂梅的《书写“中国气派”:当代文学与民族形式建构》,书中提及,新文艺的老巢随大都市的失去而失去,西北、华北、西南等内陆乡村成了新文艺的主场,地理空间的转移直接导致了现代文学向当代文学换代。我就在想,这些年,西部地区越来越成为我们的文艺总校场,尤其西南方言频频出入影视和音乐,那随着《山海情》的走红,是不是会直接预示一个新的文化政治格局的形成?中国革命曾经改变了中心和边缘的格局,今天的民族国家新地理,是不是又走到了一个新的时间点?

而回到方言问题来谈,罗岗说过一段很重要的话:“如果从声音中心主义出发,方言土语彼此之间不能沟通,就像闽南语和宁夏方言彼此听不懂,需要读过书的马得福来翻译(普通话依然是媒介),但大家今天欣赏方言土语,前提是告别了声音中心主义,回到了文字中心主义上,那些方言土语尽管声音差距较大,但凝聚在文字上却变成了'共识’。这原来被视为不是'拼音文字’的汉字的弱项,现在变成了文字中心的优势,我们看各地方言剧的前提是有了同步出现的'汉字字幕’,我们的大中国也是建立在作为'象形文字’的汉字的基础上,书同文,车同轨的意义就是在这里吧。”我把罗岗的这段话全部抄在上面,因为这段话几乎“象形”了《山海情》的影像政治。电视剧最后,说闽南话的陈金山和说宁夏话的马得福交换了语言,彼此用对方方言作了告别,而全中国观众,通过字幕秒懂。在那一刻,不仅五四一代吵成一团的方言和文字问题彻底解决,让钱玄同傅斯年等人叫嚷着要废除的汉字,更获得了新的政治功能。就像电视剧反复表现的无限山河可以包容回汉,汉文字可以包容各地方言,其中的文化认同便是终极山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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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北·历史文明·社会主义

王锐(华东师范大学)

这部电视剧最成功的地方,大概就是对1990年代初期宁夏地区风貌的呈现,让人们看到了广袤的自然景观,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形象鲜活的人民。它没有回避对当地贫穷状况的描绘,以及由于地理条件造成的贫穷而导致的当地农民的心态与行为。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在用电视剧的形式呈现这一切时,它没有以一种非常庸俗的高高在上的启蒙心态去展示,也没有以几十年前一部很有趣的纪录片里带有极强贬义的概念——“黄土文明”为出发点去评价这一切,而是尽可能的以一种平视的、理解的、休戚与共的视角去诉说当地人的生活状况——表面上的艰苦、“落后”、贫穷的背后,透露出蕴含着深厚中华文明根底的温情、乡谊、互助。这不禁让人想起孟子对“百姓亲睦”的描述:“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能将这一中国传统乡土伦理用恰当的形式表达出来,在当前的文艺领域,大概是十分难得的。

此外,这部电视剧主要以中国西北地区为空间背景。中华文明与西北地区有着极强的联系。如果说周代的礼乐文明塑造了几千年来中国人的基本价值观与社会观的话,那么西北之地正是周人起家之所。看着这部电视剧里西北人民劳动的场景,不禁让人想起《诗经·大雅·生民》里对传说中的周人始祖后稷带领族人开荒耕种的描绘:

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

此外,据《史记·周本纪》记载,后稷之后,公刘同样带领着族人进行农业劳动,周之兴盛实肇始于此:

公刘虽在戎狄之间,复修后稷之业,务耕种,行地宜,自漆、沮度渭,取材用,行者有资,居者有畜积,民赖其庆。百姓怀之,多徙而保归焉。周道之兴自此。

这些记载,堪称民族史诗,从中可以感受到中华民族蓬勃的生命力与生生不息的艰苦奋斗精神。在这个意义上,这部电视剧以这样一种方式去描绘西北的山川风貌与社会景象,也就是在追忆中华文明的历史起点,汲取我们这个民族长存于天地之间的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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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只有中华文明延续性的维度,那么这部电视剧就很可能沦为看似文化寻根,实则“东方主义”十足的片子。而这部电视剧恰恰不是这样的。主角马得福是一位年轻的扶贫干部,他任劳任怨,帮助当地村民吊庄移民,建设新家园。他在剧中说:自从工作以来,没有一天是轻松的。此外,来自福建的干部和知识分子,响应政府的对口帮扶政策,为当地脱贫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更为重要的是那些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农民,他们为了实现脱贫而辛勤劳动。这些内容呈现的是当代干部群众为改变贫穷落后的现状而做出的不懈努力。

因此,这部电视剧就值得人们进一步思考,是在怎样的政治框架与政治文化里,实现脱贫会成为一项重要的目标,这体现出当代中国哪些新的政治与文化面貌?由此,就引入了社会主义的维度。如果说寻求富强是鸦片战争以来几代中国人共同追求的目标的话,那么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富强,就包括了实现共同富裕与消灭剥削的重要内容。换言之,只有实现了人民当家作主,改变过去一穷二白的面貌,才是真正实现了富强。这个维度,应该也是在观看这部电视剧时特别需要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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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而生的一个议题,就是如何从当代中国发展的全景来理解这部电视剧所呈现的内容。看到闽宁镇实现脱贫致富,不禁让人想起新中国成立之初山西的西沟,那里过去同样十分贫穷,但是在李顺达等党员干部的带领下,当地群众组织起来,不断探索农村集体经济的发展模式。其实不仅是西沟,包括河南的红旗渠、山西的大寨,这些地方的发展史,与这部电视剧里闽宁镇的发展史,是处于同样的政治逻辑之下的。而这个逻辑,应该也是这部电视剧用文艺的方式引起人们思考中国未来发展时需要最为注意的逻辑。

近三十余年来中国的发展,其实是一幅非常多元而复杂的图景,正是因为它的变迁速度太快了,导致许多其实只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却让不少人印象越来越模糊。因此,如果这部电视剧里的片段,不仅是描绘西北面貌的片段,包括其他的片段,能够重新激活人们对当代中国历史发展的认识,能够更为全面的看待这段并不久远的历史,能够从更为丰富的视角去理解这些内容,能够将这些内容与前面所谈的一以贯之的逻辑相结合来思考,或许有助于在新时代里培养出接地气的“政治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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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和劳动

舒炜(北京三联书店)

“开会咧,开会咧……”《山海情》里大大小小的会有15次,如果再加上奠基仪式、先进宣讲会、联谊舞会、合唱比赛大会、扬水站竣工仪式、葡萄酒推广会等等,这部23集的电视剧差不多平均每集都有一个会。这些会各个不同,尤其生动好看的一头一尾的两场村民大会,老支书、老前辈的权威,马喊水的欲擒故纵、大有叔的捶胸踮脚……加上土气硬倔的方言、又笨又张扬的仪态动作,群戏热闹,却又每人的特性鲜明,一个个戏份十足,再加上或旁观或添闹的淳朴村民女性,无论涌泉村、吊庄闽宁镇,村民的群像群戏奠定了全剧的乡土本色。

这个剧对于群戏、大场面的调度非常用心有讲究,一些必不可少的枯燥无戏的仪式场面,采取一笔带过的方式,但同时也会加以利用,比如闽宁镇奠基仪式,上面干部站台讲话,下面穿插着麦苗、得宝的小儿女情奔纠葛,既让官模官样的仪式得以交代,又让这个重要仪式成为青春男女迷茫穿行闯荡的一种底色标识。这不由令人想起《包法利夫人》“农业展览会”一幕的穿插交织技巧。

全剧的十多个会,诚然是中国特色的社会政治骨骼和肌理,也是推进剧情的有力链条。有趣的是,全剧的最核心情节动力恰恰在会场之外。年轻人从来不开会。F4青春组合(得宝、麦苗、水旺、尕娃)都不怎么参会,甚至可以说,这些青春少年(包括尾声部分的得花)差点把一头一尾村民大会搅得要开不成。全剧开场部分,在茫茫山路上穿行、黎明里向铁路奔跑,以及四个少年在吊庄再次聚首的夕阳下青春动感,可能是全剧最具电影质感的画面。麦苗福建打工、得宝励志种菇,展现着气力、汗水的艰苦、收获和喜悦,这构成全剧的中心。通过扎扎实实的劳动场景和过程描述,成就全剧扣人心弦的高潮段落(估计这个部分也是收视率的高点),这个情节构造相信是国内电视剧中极其罕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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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黄轩演的得福,按剧中角色设定其实只比得宝大四岁,第一集他从农校毕业没多久,才19岁。他实际上是F4的大哥,是水花的初恋恋人,所以开场时他能从火车上追回这些青年。他脸上的高原红和朴实稳重眼神,也无法掩盖他的青春稚气。

这个19岁起步的青年是一个新型人物,是全剧的中心。他是吃公家饭的干部,他总是在跟吃公家饭的各色人等死磕:供电所的所长局长、水站的主任、县里书记以及秘书等各路干部;他又可以说是知识人,是白老师的学生,是福建援助干部、福建凌教授与本地人之间的桥梁,遇到困惑时他会去找白老师获取“独木桥与高速路”的点拨,遇到奸商时他和凌教授一道并肩打架。

顺便可以一说的是,全剧对于知识人的尊重是相当显眼的。也只有白老师和凌教授这样的知识人,全然不把那些各式各样的会议放在眼里,宣称不参加,或者变卖扶贫物资犯着错误去搞大合唱。具有戏眼意味的两个重要大会:动员女娃去福建打工会、动员村民种蘑菇会,凌教授和白老师都有重要的戏份,年轻人麦苗和得宝则是最重要的旁观者。这两个会很容易流于呆板乏味,但创作者们用心巧妙,利用西北闽南方言之间的沟通碰撞加以调剂,戏味浓郁,引人入胜。方言土语和“知识-青年”,在这两个会上获得了独特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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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福更是村民的一员,是村民的头儿。全剧很重要的两次现场会,都被得福带领村民搅乎了。第一次青铜峡现场会,他带着村民去要求赶紧放水(也由此结识了未来的老丈人);第二次关于蘑菇的现场会,则是他召开村民开会前会密谋,在现场会上打破程序,申诉困难搅黄了欢庆气氛。

当然,得福并非无条件站在村民一边,他主持村民开会按规矩让大家补交水钱;最后整村搬迁大会,他被村民老人拒斥,甚至把村民视为“刁民”。而在这部剧的尾声部分,得福越来越官僚模样。镇委会上的得福,窝囊得被砸窗而入的石块打破了头;和怀孕妻子出门,他会被一些民众堵在门口。在全剧最不让人满意的大结局里,得福成了葡萄酒推广会上的洋派宣讲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细金丝边眼镜。相比于至死仍然显得土里土气的张树成书记,得福脸上的高原红似乎褪去了,显得油头粉面,仿佛都市职场剧的一个时尚小总裁。

得福和F4驾驶小轿车去追赶得花带的孩子们,家乡的巨变,令人惊赞;开场时苍茫群山土路上奔跑的一行朴拙青年,到结尾时已经洋装粉面,不由得又让人喟叹:青春和劳动就这样转变成了公司会议、办公室、液晶大屏幕、手机、博士后、各种课外辅导班……

且不论结尾如何让人不满足吧,《山海情》仍然是具有史诗性质的土地大剧。它的苍茫大地、黄河大浪,乡情乡俗、西北话福建话普通话,西北花儿的咏唱,它的面条、羊肉、米饭、福建红团、菌菇汤、沙茶酱、百家宴……都回味深长。结尾的单薄,只能说我们还来不及好好想象一下,什么才是一种现代的、中国的、意蕴深厚的土地文化?

具有古典气质的大批评家艾略特曾经这样描述他眼里的现代英国乡土文化:

一个民族所有的独特活动和兴趣爱好:大赛马、亨利划船赛、考斯海上快艇赛、猎鸡日、奖杯决赛、赛狗、弹球板、投镖板、温斯利戴尔干酪、切片的肉菜、醋腌的甜菜、19世纪哥特式教堂,以及埃尔加的音乐。

——我们不妨帮剧组重新设想结尾:闽宁镇的乡里乡亲迎接福建海边朋友,黄河边,白老师拉着手风琴,带领孩子们唱起西北花儿,吃羊肉、大碗面、枸杞茶、葡萄酒、拖拉机、小摩托,普通话、再加上西北话和闽南话的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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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情》片段:花儿合唱比赛《春天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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