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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渡舟应用经方经验

 洎阳医生 2021-03-30
刘宝华北京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北京 100075 原载于《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1994年第17卷第5期 随家严刘渡舟侍诊,每见用经方取效,简捷明快而深有启迪。今录验案四例如下: 1 不孕案:贺某,女,30岁。初诊日期:1989年12月20日。婚后四年未孕,妇科检查为“原发性不孕症”,多方治疗未见喜征。问其月经40余日一潮,小腹与腰疼痛,经量少内挟血块,大便经常秘结。脉滑数有力,舌苔薄黄、舌质青紫。诊为热与血结,冲任受阻而难以受孕。治法:泻热行瘀,推陈致新,拔其锢结之势方能奏效。方用桃核承气汤:桃仁15g,大黄4g,芒硝4g后下,桂枝10g,炙甘草6g。此方连服5剂,大便作泻,月经下黑色雄血较多,而小腹与腰之疼痛顿释,其月经从此按时来潮。半年后终于怀孕,生一女孩。 按:桃核承气汤即调胃承气汤加桃仁、桂枝组合而成。用凋胃承气汤取其泻热破结以开百结;桃仁滑润而利,善逐瘀血,与硝、黄配伍可使瘀血无所滞留;用桂枝使之通行卫气,气行则血行以增强逐瘀活血之力,同时桂枝气温又可节制硝、黄之寒性,方义为深。 家严对我说,临床运用桃核承气汤要注意几个问题:一是瘀血内停,血络内阻,浊热扰心,往往见到精神及情志方面的异常,轻者烦躁、善忘,重者如狂、发狂。所以《内经》说:“血在上善忘,血在下如狂”。这是下焦蓄血的一个比较明显的证候特点;二是从致病原因上看,虽然瘀血作为其主要的病因,但是由于情志方面的郁结而积久不解,也往往是发生本病的一个重要诱因;三是本方有较强的攻下逐瘀力量,使用时一定要以体实之人、正气不衰为前提;四是在服药时间上,应以空腹为佳,因为病位在下焦,空腹服药有利于攻逐瘀热。要求“先食温服”也就是这个道理。 2 经前呕吐案:杨某,女,20岁。初诊日期:1991年11月5日。呕吐久治不愈。其症每逢月经来潮之前呕吐不止,不能饮食,待月经行后则呕吐随之而愈。平素静默寡言。脉弦,舌苔白滑。证属少阳、肝胆气郁所致。治法:疏利肝胆,和胃降逆。方宜小柴胡汤:柴胡20g,黄芩10g,半夏15g,生姜15g,党参8g,炙草8g,大枣7枚。连服7剂呕吐未作,续服7剂井间服逍遥散治疗月余,病获痊愈。 按:《伤寒论》96条有“心烦喜呕……小柴胡汤主之”;97条有“……邪高痛下,故使呕也,小柴胡汤主之”的记载。由此可见,“喜呕”乃是小柴胡汤的主证。从理论上讲,正如唐容川说:“木之气主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泄之,而胃气下行,水谷乃化。”如果木郁气逆,胃气不得调顺,致使气逆而痰饮上冲发为呕吐。“病在肝而逆在胃”,此所以“喜呕”之由也。此女平素肝气多郁,“女子善怀”,月经前则气血蕴蓄不伸,更能加重郁结之势。肝胆气郁必然疏泄不利,胃气必受其胁而有作呕之机;待月经来潮,肝胆气郁随之得以疏泄,逆胃之势则减,自然呕吐则止。因证属少阳,必用小柴胡汤治疗。若单纯和胃降逆止呕,不疏利肝胆气机则徒劳无功。 3 心下痞案:孙某,男,37岁。初诊日期:1993年9月26日。一年前患胃病,曾诊为“浅表性胃炎”。现心下痞满,时时恶心,噫气频频,大便溏薄。舌苔白而腻,脉弦而带滑。自诉有嗜酒之癖,辨证为酒湿伤及中州,脾胃升降失调,阴阳之气痞塞不通,而又痰气胶结,吴谦称为:“痰气痞”者是也。由于此证脾气不升则寒从内生,胃气不降则热从内起,因此治法若单纯治寒、治热、治虚、治实皆搔不到痒处。只宜调和脾胃,协调中州阴阳。《金匮要略方论》指示“呕而肠鸣,心下痞者,半夏泻心汤主之。”疏方:半夏15g,黄连10g,黄芩6g,干姜10g,党参10g,炙草10g,大枣7枚。患者服药4小时许,大便排泄出痰絮物,似涎如胶甚多,而恶心与噫气随之大减。服药3剂,病告痊愈。 按:半夏泻心汤是治疗寒热错杂痞的代表方。方中用芩、连苦寒以降胃气;用干姜之辛以温脾;用参、草、枣以补虚;用半夏化痰和胃降逆以消痞。可见该方集寒热补消之药于一体,清上温下,辛开苦降甘补,以达到恢复脾胃升降之目的。尤以半夏重用为君,独具涤痰开结,和胃降逆之功,正是针对痰气痞而设。故患者服药后大便排出痰絮物是不足为奇的。 4 精神分裂症案:曲某,男,27岁。初诊日期:1991年5月29日。其母代诉:因发高烧送医院急诊。在医院狂躁不安,打骂医生,不接受治疗。西医诊为“精神分裂证”。刻下,患者精神不安,视、听、言、动,时慧时眯,烦躁而又善悲,五天彻夜不眠,大便数日未解,且泛恶不欲食。脉弦按之有力,舌质红、舌苔黄而中褐。脉证合参,证属肝胃气火交郁,火热上扰心神而致。其大便不通,舌苔黄褐则主阳明里实已成。治法:疏肝清热,兼下阳明之实。拟大柴胡汤:柴胡18g,黄芩10g,大黄2g,枳实12g,白芍10g,半夏15g,生姜15g,大枣7枚。药服2剂大便得下,烦躁得减,但舌苔尤未退净。又继服3剂,大便又泻,舌苔方得退净,且有食欲,情绪稳定。唯夜间少寐,转用丹栀逍遥散(改为汤剂)以善其后。 按:大柴胡汤主治少阳阳明并病。方由小柴胡汤去人参、甘草,加大黄、枳实、芍药而成。方中大黄配枳实可泻阳明与少阳之实热;芍药配大黄酸苦涌泻,能土中伐木,以平肝胆之逆。综观全方,既疏利肝胆之气滞,又荡涤肠胃之实热;既治气分,又调血分,因此对于气火交郁之精神失常及多种急腹症功效卓著。 上述案例均用经方而获治愈。其疗程短而疗效高非同一般,经方所以有这样奇效,可概括有以下特点: 1 方证结合紧密:辨证论治是中医必须遵循的准则,理法方药的统一,又是取得疗效的关键。《伤寒论》以辨证论治而著称,所用之方确能解决病证,这是方证相对的严密性。临床有是证则用是方,随手拈来立竿见影。因此家严再三嘱我使用经方一定要抓住主症。例如:太阳病的“恶寒”,阳明病的“法多汗”,少阳病的“喜呕”等等。 2 组方结构严谨:《伤寒论》共113首方,用药仅91味,说明经方用药精练,配伍有度,所选药物有的放矢、针对性很强,互相配伍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正如家严所云“其言精而奥,其法简而详”,值得学习与研究。 3 剂量比例适度:经方对剂量的要求十分严格,有的方剂虽由同样药物组成,但因药量互不相同而功效、主治各异。因此药量比例适度也是提高疗效的关键。 正由于经方具有上述特点,才获有“医方圭臬”之称,因而被后世医家所推崇。 刘渡舟教授活用经方验案八则 吴沛田 海南省三亚市中医院   初学中医,《伤寒论》由刘渡舟教授讲授,及至临床,有幸由刘师带教。耳闻目睹,聆听教诲,获益匪浅。今翻阅随师笔记,恩师运用经方,圆机活法,历历在目,今选病案数则,介绍于此。   一、汗出不止――五苓散疏而导之   谢某,男,12岁,1965年9月21日初诊。家长诉患儿平素喜食生冷,近1个月来无明显诱因汗出不止,白天尤甚,汗出黏腻,大便量少不畅。刻下表情呆滞,懒言乏力,胸闷纳少,头重如裹,面色萎黄,舌苔薄黄微腻,脉弦滑。查验所服中药,皆固表敛汗、健脾益气之品,刘师沉思片刻,嘱用五苓散五味:桂枝5g,泽泻12g,猪苓12g,云苓10g薏苡仁15g,滑石15g,黄芩8g,木香6g。服3剂汗出明显减少,效不更方,连服7剂诸症消失,告愈。   按:患儿喜食生冷,暗伤脾阳,久则脾失健运,湿浊内困,郁而化热,蒸津外泄而汗出。刘师以汗尿同源为切入点,用五苓散化气行水,使水湿下行分流,其间已寓清热之意;疏而导之,气机得以调整,津液能更新分配,故能药到汗止。   二、外感风寒误治内陷――柴胡桂枝汤和而托之   秦某,男,37岁,1966年4月6日初诊。低热不退近1个月,当时感冒高热,曾服退热药及中药清热解毒,热势虽退,随后低热缠绵,肢节酸痛,恶寒阵阵,亦有体温高时达39℃。刻下洒淅恶寒,纳食减少,食入欲呕,大便不畅,舌苔薄润色白,脉浮而虚。此为外邪欲陷之证,治宜外调营卫、扶正托邪,用柴胡桂枝汤加味:桂枝6g,黄芩10g,党参15g,柴胡12g,白芍12g,半夏10g,生姜6g,大枣5枚,甘草3g,当归10g。服3剂后发热时间缩短,体温在37.5~37. 9℃,身痛稍减。续进5剂,欲进食,大便调,脉缓。再进4剂,诸症消失,复如常人,3个月后追访未发。   按:该患者以寒凉之品,虽退其热,但邪气未尽,致正伤邪陷,形成内损胃气、外遇邪气、病势欲陷之态,乃风寒外感逆治之结果。刘师认为柴胡桂枝汤即小柴胡与桂枝汤合方,既可和解,亦为开达祛邪之法,用之能内振气机,外调营卫,扶正托邪,以救其逆,一服可以两解,不失为切中病机之良方。   三、面肌痉挛――桂枝汤调而平之   王某,女,30岁,1965年10月12日初诊。两个月前患左侧面神经炎,经中西药治疗,病情逐渐好转。然近1个月来出现左侧面部肌肉阵发性抽搐,渐渐牵及眼睑及口角,每因情志变动或气候变化时诱发或加重,每天发作3~5次,每次持续1~3分钟,曾用天麻钩惶饮、芍药甘草汤未效。刻下面部抽搐频繁,心悸汗出,多梦眩晕,舌淡胖苔薄白而润,脉细缓。证属营卫不和,阴阳失调,以桂枝汤加味:桂枝6g,甘草8g,白芍15g,生姜9g,大枣3枚,生龙骨20g,钩惶12g。服5剂,症状减轻,面部抽搐每日发作1~2次,汗出减少,继服12剂,诸症消失。随访5个月未见复发而告愈。   按:面神经炎后遗面肌痉挛,乃因汗出太多,阴血亏损,营卫失调,阳气亢奋,化风上扰所致。刘师以桂枝汤调和营卫,龙骨、牡蛎、钩惶等潜阳熄风,使阴平阳秘、营卫和谐,故能切中病机而病愈。   四、复发性口腔溃疡――白虎加人参汤清而泻之   李某,男,41岁,教师,1965年11月4日初诊。口腔溃病反复发作2年余,创面2~4个,色红灼痛,曾用西药内服外用未效,转来中医。刻下口腔病损处见圆形溃疡创面3处,表面呈黄白色,根部色红,伴口臭秽异常,大便不爽或秘结,纳食无味,口干多饮,舌红苔黄腻,脉滑。此属脾胃蕴热、化火上炎,治宜清热生津益气,用白虎加人参汤加味:生石膏30g,知母9g,生地15g,太子参15g,陈皮9g,怀牛膝20g,蒲公英20g,连翘20g。连服5剂,口腔溃疡减轻,再进药10剂,大便通畅,饮食增加。以上方为主稍有进退,服药1个月,溃疡面消失,无新病灶发生。随访1年未发。   按:口腔溃疡多与脏腑功能失调、精神情志失常关系密切。本例教师,时值新学期开学不久,工作繁忙,伤及心脾,虚热与实火交杂,久则胃热伤津,化火上炎,则溃疡发生。今刘师以白虎汤清热生津,怀牛膝导热下行,加太子参助正气而益真阴,犹釜底抽薪,故愈。   五、特发性水肿――小柴胡汤通达三焦而和之   许某,女,44岁,1965年4月21日初诊。双眼睑及双下肢浮肿反复发作1年余,常在月经前及经期加重。曾做多项有关检查均未见异常。刻下浮肿发作4天,尿少色黄,心悸而烦,胸满欲呕,两乳作胀,面部时有烘热,浮肿部位呈凹陷性,舌苔薄白微腻,舌质暗红,脉弦细,诊为特发性水肿,刘师嘱用小柴胡汤加味以疏利肝胆、通达三焦,不可用峻剂:柴胡12g,党参、茯苓、苡仁各15g,半夏12g,黄芩、泽泻、白芍各10g,大枣5枚,生姜3片,甘草6g,每日1剂水煎服,5天后复诊,水肿减轻,仍用前方服7剂,尿量增多,诸症渐消,再服5剂巩固,浮肿告愈,随访1年未复发。   按:本病为特发性水肿,女性多见。刘师辨证为肝胆气郁,枢机不利,影响三焦气化,气不行则水湿不运,外溢肌肤发为浮肿。以小柴汤和解少阳,解郁利气,使升降相因,三焦气机调和,更加茯苓、泽泻、苡仁等助其利湿,药症相符,故能获效。   六、急性胰腺炎――以大柴胡汤清而攻之   陈某,男,36岁,1965年10月21日初诊。患者因恶心呕吐、全腹剧痛急诊入院。家属代诉,2小时前因酗酒暴食而突发刀割样腹痛,并呕吐大量胃内容物,曾有短时昏迷。苏醒后诉腹痛剧烈,牵及腰背,无排便排气。入院后被诊为急性出血性坏死性胰腺炎,西药治疗未效,邀刘师诊治。刻下腹痛如绞,痛及腰背,烦渴欲呕,腹壁拘急,痛处拒按,大便三天未行,舌暗红苔黄腻而厚,脉弦滑而数。刘师以为热瘀交阻,非清不能平,非下不能通,拟用大柴胡汤加味:金银花20g,柴胡12g,黄芩、丹皮、丹参、枳实、元胡各15g,赤芍30g,木香9g,半夏12g,生姜3片,生大黄10g(后下),芒硝8g(冲)。首日2剂,以后每日1剂水煎服,连服5天,排出臭秽稀便甚多,腹痛减轻。再进5剂,大便每日2~3次,腹痛范围仅限中腹,原方去芒硝,大黄减为6g,加郁金15g、桃仁9g,续服7天,诸症悉减。再服3天,告愈,有关实验室检查各项指标均在正常范围。调养半月出院,1年后追访未见异常。   按:在各种病理因素作用下,脏腑气机逆乱,血脉壅塞,不通则痛。本案属少阳阳明并病,大柴胡汤有解热、泻实、除烦、止呕、缓痛诸功,能切中本病病机,故可一药而解。   七、习惯性便秘――苓桂术甘汤补而运之   秦某,男,68岁,1966年1月13日初诊。便秘2年余,每4~5日1行,大便不爽或干燥,解后常感意犹未尽。刻下脘腹胀满,气短,动则尤甚,眩晕乏力,舌淡胖有齿痕,舌苔薄白,脉缓无力。治宜健脾祛湿,用苓桂术甘汤加味:白术、云苓、白芍各20g,桂枝9g,甘草8g,枳实10g,川芎8g。每日1剂,水煎服,饭前半小时服用。3剂后便通胀减,仍以原方服12剂,诸症悉除,乃去川芎、甘草,再进7剂巩固之。随访半年未复发。   按:老年患者气血先虚,气虚则无力推动,血虚肠道干涩。刘师以苓桂术甘汤加味,补养气血、健脾祛湿、宽肠消痞为法,则气虚可补,肠燥得润,谷道通畅,故便秘告愈。刘师教导,此时慎用清泻通肠之剂,否则易犯虚虚之戒。   八、寻常痤疮――竹叶石膏汤清而润之   姚某,女,26岁,1965年9月10日初诊。颜面及胸背部见油脂样丘疹1年余,间有脓疱散在,并有色素沉着及疮痕,经期尤甚,经来色红,散在血块伴有腰腹疼痛。刻下便秘纳差,小便黄赤,口苦口臭,心烦失眠,面部丘疹呈红色,易汗出,日渐消瘦,舌苔薄黄缺津,舌质暗,脉细数。宜清热解毒、益气养阴,处方:竹叶10g,生石膏30g,麦冬20g,半夏12g,太子参15g,蒲公英20g,白花蛇舌草30g,金银花12g,桃仁9g,甘草6g。每日1剂,5剂后大便通畅,面部丘疹色泽减轻渐退,守方15剂,面部疮痕渐消,以上方稍有进退治疗2个月,痤疮消失,颜面光滑,患者喜形于色,后随访2年未见再发。   按:痤疮多见于青年男女面部及胸背部,形成粉刺、丘疹、脓疱、结节、囊肿等损害,在青春发育期,发病率在90%左右。该患者肺胃郁热,久则气阴两虚,乃成本虚标实之势。以竹叶石膏汤清肺胃之热,养肺胃之阴,加蒲公英等清热解毒、桃仁化瘀通便以助泻热,全方用药切中病机,故能久服见效。 治疗高血压病,坚持辨证论治原则,切不可拘于重镇诸法。(刘渡舟) 1  抓主症,平淡奏奇效 高血压病依临床表现的不同,可分属于眩晕、头痛、呕吐等病证。对高血压病的诊治,应根据病人的不同表现,抓住反映疾病基本规律的证候,解决病人的主要矛盾。只要正确地运用中医诊治的基本原则与思维方法,根据不同的主症进行辨证、立法、组方、投药,即使是一些平淡无奇的小方,也能起到神奇之效,既缓解症状,又降低血压。 例1 :男,51 岁。患者体格肥盛,患高血压病已多年,血压1817/ 1313kPa。近日来恶心,胸脘痞闷,偶尔作痛,呕吐频作,且头昏眩晕,视物摇坠,心慌心悸,周身困重,脉沉,舌苔白腻。为风湿痰浊上扰之证,采用小半夏汤加味。 处方:茯苓30g ,半夏12g ,生姜12g ,枳壳10g ,陈皮10g ,泽泻10g。 此例主症明确,病人虽觉眩晕,但恶心呕吐频作,最为患者所痛苦。统观脉证,其呕眩起因于胃中停饮。选用小半夏汤加茯苓汤,此方在《金匮要略》中治疗“卒呕吐,心下痞,膈间有水,眩悸者”,主症与本案相合,再加泽泻,取仲景泽泻汤之意,主治“心下有支饮,其人苦冒眩”。另以陈皮、枳壳,理气和胃。患者服药3 剂后,呕痞眩悸皆减,惟时有嗳气。膈间痰水交阻,气机不利,故上方去陈皮、枳壳,加旋覆花、代赭石,和胃降逆。三诊时,再加藿梗、佩兰,醒脾理气化湿,诸症均先后减轻、消失,血压亦降至1713/ 1210kPa。 2  泻心火,攻下效桴鼓 高血压病亦常见起于火热之患,厥阴风火,上逆于头,阳郁于上而不能下达,引起头晕头痛,耳鸣目赤等症状。此属阳热亢盛,风火上逆之证,要单用重镇之品,往往不能起到潜阳降逆的目的,此时当知泻心。盖心属火,为阳中之太阳,泻心即是泻火,火降则亢阳亦降。且心之火为君火,肝之火为相火,君火一降,相火亦随之下行。而心为肝之子,肝为心之母,治肝泻心,又属“实则泻子”之法,泻火以制阳,引阳气下行。再者,心主血,火逆则血涌,火降则血凉脉通,血得以下行,血压亦随之而降;心又主神明,火亢则神乱,火降则神安,神安则脉静血压平。心与火、血、神相关,故泻心能起到降压的作用。 例2 :女,58 岁。患高血压病已10 年余,血压常在2113~2319/ 1416kPa 之间波动。就诊前日起,左半身无力,活动不利,如被风吹状,耳鼻灼热,口苦舌干,心烦,面部烘热,下肢发凉,食欲不振,脉弦有力,舌质红,苔黄腻而干,血压3016/ 1713kPa。证属火动于内,阳亢于上,治当泻火,投大黄黄连泻心汤。 处方:大黄6g ,黄芩10g ,黄连10g。 以滚开水渍之代茶饮。 服药3 剂,每日排便2~3 次,面热大减,黄腻苔亦仅见于根部,血压亦降至2913/ 16kPa。遵仲景之训“舌黄未下者,下之黄自去”,故再投原方3 剂,仍渍后代茶饮。药后血压再降至2619/ 1416kPa。诸症均有所减轻,虽每日排便增至3~4 次,但泻后反觉左半身有力,无身疲、脚软之感,舌仍红,苔薄黄腻,脉沉有力,看来尚耐攻伐,仍守上方,嘱其隔日1剂,以泻尽亢火。 3  自拟方,三草随机变 余常用自拟三草汤(即夏枯草、龙胆草、益母草三草,配以芍药、甘草) 治疗高血压病。方中夏枯草清肝散结;龙胆草清泻肝经之火;益母草为厥阴血分之圣药,性善行走,能行血通经;重用芍药,和营敛阴,缓急解痉;以甘草调和诸药。此方适应范围较广,在基本药物的基础上,尚可随症加减,如加牛膝引火下行,加石决明、珍珠母平肝潜阳,加黄芩、栀子清肝火,加大黄泻实热,加丹皮凉血,加钩藤、菊花熄风,加茯苓、泽泻、滑石利湿,加茺蔚子治目珠疼痛,按之如石,加石斛、玄参以养肝阴。石斛是滋阴良药,不仅滋养胃阴,亦能补肝肾之虚,多用于肾阴不足,肝阳上亢,虚火妄动者;且滋阴不碍邪,可用于阴伤有湿邪者。 例3 :男,70 岁。头痛两侧为甚,以手抚之,则头皮皆痛,耳鸣,胸闷气短,叹息则舒,脉弦,舌质紫黯,苔白,血压2519/ 1215kPa ,属气郁化火上炎之证。 处方:枳实6g ,陈皮9g ,柴胡9g ,甘草6g ,石决明30g ,白芍10g ,夏枯草10g ,益母草10g ,龙胆草3g ,牛膝10g ,丹皮10g。 药后诸症皆减,但未根除,头两侧游走必疼痛仍时时发作,故以后三诊均以三草汤加减,使头部侧痛大减,血压亦降至2217/ 12kPa ,惟觉巅顶发凉而痛,且年事已高,故以育阴助阳,补肾固本之法收功。 在治疗高血压病的过程中,还应重视调治病人的睡眠,保证病人获得比较充足的休息,以助于血压恢复。临诊时,可根据不同情况,分别配合应用半夏秫米汤、温胆汤、黄连阿胶鸡子黄汤等方。且半夏能交通阴阳,是治疗失眠的佳品,但用量须大,当用15~20g。若能与夏枯草相伍,更有妙意,半夏禀夏气方生,喜阳而恶阴;夏枯草至夏则枯,喜阴而恶阳,2药性异,交通阴阳,阳得以入阴,阴得以守神,故能起到安神催眠的作用。 刘渡舟教授治疗慢性病毒性肝炎临床经验浅述 刘渡舟教授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根据中医的理论,结合肝的生理病理特点,总结探索出一套独特的辨证论治方法,对慢性迁延型肝炎,慢性活动型肝炎,无症状病毒携带者,临床治疗效果显著。尤以乙型肝炎更为突出。兹将治疗经验概括整理如下。 1 气血阴阳分型的辨证模式 慢性病毒性肝炎多见于乙型肝炎、丙型肝炎、丁型肝炎及两种病毒以上重叠的复合型肝炎。刘老认为本病的致病因子是感受了外界的湿热毒邪,滞阻于肝脏,使肝的疏泄功能障碍,导致人体气机升降出入的活动失常,而使肝脏本身的气血失调,湿热之毒损害了肝脏发为肝炎。认为肝病的一般发病规律是先气后血,然亦有未经气分而直达血分或复从血分进入气分者。另外肝炎的发病,除感染外界的湿热疫毒邪气外,与人体自身正邪的盛衰、情志的郁畅诸因素密切相关。肝病一旦发生,其病变影响广,上可影响心肺,横可影响胆胰,中可影响脾胃,下可影响肾与膀胱、胞宫等脏器,而形成虚实错杂,寒热互见的种种证候,临床治疗颇为棘手。刘老在治疗中对此病始终把握其生理病理特性,寻求本病的发展规律,提出阴阳气血的辨证层次,分型立项,并参考病程的长短、病位的深浅、病势的轻重、正邪的进退,在千变万化之复杂证候中,分离出气分的阳、阴证,血分的阴虚证,以及阴虚阳亢证的四大证型。在此基础上分证型论治,有提要钩玄,执简驭繁之妙。 中医理论认为,肝为厥阴风木之脏,体阴而用阳。言其体阴,是因为血属阴而肝主藏血,以血为体;且肝肾同源,精血互相化生。肝脏必须依靠阴血的濡养才能发挥正常功能。气属阳谓其用阳,是指肝气主疏泄,调畅气机,以动为用;且内寄相火,敷布少阳生发之气,有促进生化代谢的功能。在五行肝属木,其“母”属水,其“子”属火,水为阴,火为阳,木介于阴阳水火之中,故古人又把肝称为阴尽阳生之脏,实指肝之阴阳有转化之特点。盖肝脏以阴血养其体,以阳气资其用,则刚柔动静结合,气血阴阳贯通,疏泄畅利,气机调和而井然有序。若肝气、肝血、肝阴、肝阳任何一方发生病理变化,都能影响肝脏正常的生理功能,所以肝病的证治规律应以阴阳气血的病理变化为依据。 (1)气分证:是指肝脏被湿热邪气所伤的初期阶段。肝主疏泄喜条达疏利,最畏肝气郁结不畅,所以肝病首先是肝郁气机壅滞阻塞,代谢不利。病在肝逆在脾胃,而使清阳不升,浊阴不降,运化腐熟水谷功能发生障碍而出现木郁土塞之象。症候上则见:口苦,心烦,饮食不馨,呕恶痞满,肝区胀痛,身懒体疲,下肢痠沉,小便黄秽,大便不爽或干稀不调,舌苔白腻,脉弦沉滑。这类病人,除有乙、丙、丁、戊肝炎病毒的感染外,还可出现肝功能的异常。治疗方法,以疏肝解郁,清热解毒利湿为主。 (2)血分证:是由于肝病迁延,气分湿热进入血分。气病及血,久病入络,或素有肝经气血不和又染外来病邪,而出现的血络瘀痹证候,气滞则胀、血瘀则痛,故临床症见肝区刺痛昼轻夜重,心烦易怒失眠多梦,脉来弦涩,舌边紫暗,或有瘀斑。女子可有月经前后不定期,闭经痛经。重者可见面色晦暗不华,肝脾肿大等不同程度的损伤。病入血分,多为早期肝硬化,及慢肝的迁延期。治当养血活络化瘀,兼清热利湿解毒,并注意脾气的盛衰情况。 (3)阴虚证:是肝病气血瘀滞、化热伤阴,或久患肝病肝阴不足而致。临床可见疲乏低热,口燥咽干,入夜为甚,五心烦热,失眠少寐,唇红舌绛少苔。肝脾部位疼痛,兼见腰膝疲软,盗汗,男子滑泄。重者消化道出血,齿衄,鼻衄。西医检查肝脾肿大,脾功能亢进,门静脉高压.血小板降低,或白/球蛋白倒置,两种球蛋白升高。这类病人肝功能损害比较严重,多见于肝硬化病人。治当滋阴柔肝,软坚化瘀消痞。 4)阳虚证:是脾肾阳气虚寒之证。肝病旷久不愈伤及脾阳而见由肝传脾,发生中寒不运,腹胀不利之变。或见肝病及肾,肾阳虚衰不能主火,发生腹胀、腹水、小便不利等症。舌脉表现为舌质淡嫩,苔白滑,脉弦缓或弦软无力,重者可见面色黎黑。B超提示:肝萎缩、脾大、腹水。实验室检查:总蛋白降低,血红蛋白减少,血小板降低,黄疸指数及TTT值上升。这类病人已发展为中期或晚期肝硬化,治当疏肝健脾,温补肾阳,气化水阴。 2 柴胡剂群为主的论治经验 柴胡剂群义指小柴胡汤及其类方所组成的方剂群组。源自仲景《伤寒杂病论》,医圣拟用此类方剂,意取疏调和解少阳之法。刘老在慢肝的治疗中,师仲景之法而又不拘泥于其方,根据慢肝的特点,创制柴胡解毒汤、柴胡活络汤、柴胡止痛汤、柴胡鳖甲汤,与仲景柴胡姜桂汤共为治疗慢肝气血阴阳四个病变阶段的首选方剂。 2.1 柴胡解毒汤 组成:柴胡、黄芩、茵陈、土茯苓、蚤休、草河车、炙甘草、苍术等;主治:肝炎气分湿热羁糜不清,转氨酶高,黄疸指数高;以苔腻、尿黄、胁痛、体疲、口苦、心烦为辨证要点。 病案1,孙某,男,22岁。患乙肝1年余。实验室检查:HBsAg(+)、HBeAg(+)、抗-HBc(+),肝功能ALT 230.6 IU/L。服联苯双脂等降酶药,ALT始终未降至正常值。刻下肝区胀痛,口苦、不欲食,头晕体疲,腰酸疼,小溲黄秽,大便干稀不爽,面垢不洁,苔白腻挟黄,脉弦滑。辨为湿热入肝,肝胆疏泄不利。治宜清热解毒利湿,疏利肝胆气机。拟柴胡解毒汤加虎杖、大金钱草、垂盆草、蛇舌草。复诊诸症明显减轻,仍用柴胡解毒汤加减治疗。月余后化验肝功ALT降至28 IU/L,转用柴胡活络汤活血解毒治疗澳抗三阳。其后又多次化验肝功ALT值稳定在正常水平。 使用本方,若黄疸指数高,大便偏干,热盛于湿,可与茵陈蒿汤合方;若转氨酶持高不降,湿热皆盛,可在本方上加垂盆草、大金钱草、蛇舌草,名曰三草解毒汤;若湿热毒邪凝滞不化,苔白厚腻而干,肩背痠凝而胀,身沉重口渴尿黄,可于本方加生石膏、滑石、寒水石增强清利湿热之功,方名三石解毒汤。湿热郁滞气机不利肝区作痛加川楝、延胡、虎杖祛湿热调畅气机止痛。亦可加连翘、竹叶增强清利气分湿热之功。 2.2 柴胡活络汤 组成:柴胡、黄芩、茵陈、土茯苓、草河车、茜草、炙甘草、红花、当归、白芍等;功效:疏肝活血通络,兼利湿解毒;主治:肝血瘀阻,络脉不通,湿热毒邪进入血分;以舌苔白腻,舌质暗边有瘀斑,脉弦涩为辨证要点。 病案2,冯某,男,26岁,1995年9月20初诊。3个月前体检查出HBsAg(+),HBeAg(+),抗-HBc(+),肝功正常。自诉肝区持续疼痛半年之久。现症:胸膈满闷,腹胀便稀,呕恶饮食不馨,不欲饮水;身懒体疲,两胁疼痛,睡眠不安,小便短赤,苔白厚腻而滑,脉 濡缓。脉证相参,湿邪为盛,刘老认为急则先治其标,当先祛湿化浊,用藿香正气散加减,芳化宣散三焦之湿。服药15剂后,自诉胸闷、腹胀大有减轻.饮食渐增,大便已转正常。现其腻苔已薄,然而胁痛依然,入夜痛重,少寐多梦,性情烦急,舌边暗红,脉弦而略涩。符合肝血瘀阻络脉不通之象。转用疏肝活血化瘀,通络解毒利湿之法,用柴胡活络汤加减治疗。又服药近2个月,1995年11月31日化验肝功(-)、HBsAg(-)、HBeAg(-)、抗-HBe(-),肝区疼痛已消,病愈。 本方系柴胡解毒汤增加活血化瘀通络之药而成,以达到和肝祛邪两全之效。临床上除典型血瘀证使用本方外,其它如症状不明显的慢肝患者、或携带病毒的健康带菌者,或慢肝急性发作的恢复期,亦可应用此方治疗,不必拘泥于血瘀见证。刘老认为肝硬化腹水是由于乙肝的发展恶化而来 服用柴胡活络汤临床观察能阻断腹水的发生,有寓“防”于“治”的特点。若湿热毒邪已入血分,而又兼转氨酶持续不降,可于本方加入大金钱草、垂盆草、蛇舌草、虎杖,增强解毒祛湿之力,名为三草活络汤。 2.3 柴胡止痛汤 组成:柴胡、川楝子、延胡、刘寄奴、片姜黄、茜草、海螵蛸、皂刺、炙甘草等;主治:邪入血分,气血失调;以肝区痛重为辨证特点。 肝病的临床表现为在气为胀,在血为症,在水为臌。因血为肝之体,肝炎进入血分,则要重用养血的药物。可加当归、白芍养血柔肝,川芎理血和肝,肝血调和疼痛不发。肝络瘀阻不通则痛,瘀而出现热象,可加丹皮、丹参凉血活血。白/球蛋白倒置,可增加茜草、土元剂量,亦可加桃仁、红花活血化瘀。但慎用理气之香燥药,因邪气已伤阴血,复用香燥之品,更加伤阴。 2.4 柴胡鳖甲汤 组成:柴胡、鳖甲、牡蛎、沙参、麦冬、玉竹、生地、土元、茜草等;功效:滋阴清热、软坚消痞;主冶:阴虚内热、气血凝滞;以舌红绛少苔,脉弦细数,低热少寐,口燥咽干,衄血、胁痞为辨证要点。 本方作用重在滋阴清热消痞。柴胡剂量不宜大,当重用养阴之药。甘寒之品养阴清热并举,活血凉血且无伤阴伤正之弊。养阴与活血化瘀之药相互配合,半补半攻,徐徐缓图,而获良效。若已是肝硬化血症疼痛不解,可加炮山甲,配合原方的鳖甲、牡蛎合为三甲散,以活血化瘀、软坚消症。 2.5 柴胡姜桂汤(柴胡桂技干姜汤) 组成:柴胡、黄芩、桂枝、干姜、炙甘草、天花粉、牡蛎;功效:疏肝健脾,温阳祛寒利水;主治:肝之余邪未去又发脾阳虚寒证。以口干,胁背疼痛,腹胀便溏为辨证要点。本方主要用于肝硬化腹水,如肝硬化腹水兼有黄疸指数高,属阴黄者可与栀子柏皮汤合方;属阴黄者可与茵陈五苓散合方。病及少阴,出现脾肾阳虚,可加入红人参、附子、肉桂温补命门,固先后天之本。应用本方因其中阳虚寒,故柴胡、黄芩剂量要小。 3 严格的饮食禁忌 刘老认为,肝胆病多从湿热之邪而生,膏粱厚味积蕴,熏蒸肝胆,阻滞气血,新陈代谢不利而致本病。在治疗中,严忌肥甘厚味饮酒,并摒除盲目服食各种补品是其另一治疗特点。服药期间宜食清淡易消化食物,如牛奶、豆浆、豆质品、鸡蛋、低脂肪及植物蛋白高的食品;亦可食用维生素丰富的水果、蔬菜。脾虚便溏者忌食生冷。严格的饮食禁忌,杜绝湿热之源,有助于疾病的治疗和恢复。 麻黄加术汤证――水肿案 高X X,女,37岁。患浮肿八年,每每因遇寒冷而加剧,曾经西医诊断为粘液性水肿,多方求治无效。患者全身浮肿,以颜面部为甚,伴恶寒,肢体沉重疼痛,无汗,胸脘痞满,小便不利,大便常秘。舌苔白滑,脉浮紧。 麻黄9克 桂枝6克 杏仁10克 炙甘草3克 苍术10克 三剂 每次服药后,均有微汗出。三剂服尽,肿消,其它各症亦随之而愈。为巩固疗效,以苓桂术甘汤善后。 【解说】麻黄加术汤是张仲景用来治疗“湿家,身烦疼”的一张方剂,具有发散寒湿的治疗作用。本案所治的水肿,属于《金匮要略》中“水气病”的范畴。在《水气病篇》中,张仲景并没有提出麻黄加术汤这一治法,为什么在此却用本方治疗?患者全身浮肿,但以颜面部为甚,张仲景在论治水气病时提出:“诸有水者,腰以下肿,当利小便;腰以上肿,当发汗乃愈”。麻黄汤为发汗之剂,所以用来发汗以消肿。此其一;本案除了浮肿外,还见有明显的肢体沉重疼痛,恶寒无汗,舌苔白滑等寒湿在表的症状,符合麻黄加术汤所治寒湿郁遏卫阳这一病机,此其二;服用麻黄加术汤后,不但能够发散在外的寒邪湿气,而且可以宣畅肺气,恢复肺的治水功能,使其通调水道,下输膀胱,驱湿邪从小便而出,此其三。所以,临床审证施治,贵在证机相符,方证合拍,切不可拘泥而失其变通之义。 大青龙汤证――溢饮案 某女,32岁。患两手臂肿胀,沉重疼痛,难于抬举,经过询问得知,冬天用冷水洗衣物后,自觉寒气刺骨,从此便发现手臂肿痛,沉重酸楚无力。诊脉时颇觉费力。但其人形体盛壮,脉来浮弦,舌质红绛,苔白。此证属于水寒之邪郁遏阳气,以致津液不得流畅,形成气滞水凝的“溢饮”证。虽然经过多次治疗,但始终没有用发汗之法,所以缠绵而不愈。 麻黄10克 桂枝6克 生石膏6克 杏仁10克 生姜10克 大枣10枚 炙甘草6克 服药一剂,得汗出而解。 【解说】“溢饮”是水饮病的一种表现形式,临床以身体疼痛沉重,其形如肿为特点。用大青龙汤治溢饮,这在《金匮要略》中已有明确论述。仲景在《伤寒论》中也有关于用大青龙汤治疗“溢饮”证的论述。原文第39条说:“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大青龙汤发之”。这一条注家见解不一,有的注家认为,从所描述的证状特点来看,这也属于溢饮的范畴。但《金匮要略》偏重于内因,指出溢饮病是由于“饮水流行,归于四肢,当汗出而不汗出”所致;而《伤寒论》则偏重于外因,属于寒邪留着于四肢肌肤之间,郁闭卫阳,使气机不行,津液凝涩所致。二者起因不同,但临床表现则基本一致,所以都用大青龙汤发越阳郁,汗出阳气通利,津液流畅则愈。 越婢加术汤证――溢饮案 吕xx,男,46岁。病四肢肿胀,肌肉酸疼已十多天,西医诊断为末梢神经炎。其人身体魁梧,面色鲜泽,但手臂沉重,抬手诊脉亦觉费力。按其手足凹陷成坑,而且身有汗但四肢无汗。舌质红苔腻,脉浮大。按溢饮证治疗。 麻黄12克 生姜9克 生石膏30克 苍术12克 大枣7枚 炙甘草6克 二剂 服药后四肢得微汗出,病证明显减轻,原方加桂枝、苡米,茯苓皮等,又服两剂而愈。 【解说】本案用越婢加术汤治疗溢饮证,是从张仲景用大青龙汤治溢饮中受到启示。大青龙汤去掉桂枝、杏仁就成为越婢汤。大青龙汤治疗风寒闭郁阳气的不汗出而烦躁,以不汗出为主,所以用桂枝、杏仁助麻黄以发表,表气得开则郁阳得发;越婢汤是治疗水与风合,一身悉肿的风水证,以身体肿胀汗出为主,用石膏配麻黄以清肺热,肺热清则治节行,通调水道而能运化水湿。因此,用越婢汤治溢饮,取法于大青龙汤而又不同于大青龙汤,本案身多汗而四肢无汗是辨证的着眼点。 〖自析〗三案粗看之下,并无差别,但明明是用三张方治好的,而非一张方,其中定有奥妙。仔细看看,似乎有些明白: 麻黄加术汤案有“无汗”、“苔白滑”、“脉浮紧”之述,结合它文,明有表寒夹湿,故以麻黄发散表寒,苍术化湿,则其肿自愈;越婢加术汤案如其解说中所言“身多汗而四肢无汗是辨证的着眼点”,身多汗而四肢无汗,明与全身无汗不同; 而大青龙汤案与越婢加术汤案亦是同中有异,同者,前者“脉来浮弦”,浮者主表,弦者主饮,“舌质红绛”,主内热;后者“脉浮大”,主表,“舌质红”主内热,“苔腻”主湿主饮,二者均有外有饮邪而夹内热,故以麻黄、苍术配石膏以解表祛饮,兼清内热;异者,前者“形体盛壮”,且“苔白”主寒,是表寒闭郁实甚,后者“身有汗”,则表寒闭郁为弱,故桂枝、杏仁用与不用之间,自有取舍。 附子泻心汤证――上热下寒案 宋xx,男,48岁。患腰以上汗出而心烦,但腰以下无汗而发凉。伴遗精,阴部发冷,阴茎回缩,大便稀溏,每日一次。舌质暗红,脉沉滑。此属阴阳不和,上下水火不相交济,治宜清上温下,交通心肾阴阳水火。 制附子10克(水煎煮)大黄 黄连 黄芩各6克(沸水泡渍) 上药和汁兑服,二剂 服药后大便每日二三次,但不稀溏,下肢已由凉转温,汗出心烦止,梦遗阴缩消,只有阴部仍然有凉冷的感觉。舌边尖红,脉沉。这是属于火热邪气已清,但阳气尚未遍达周身之象,再投以四逆散原方三剂而愈。 【解说】本案临床表现寒热错杂,热为真热,寒亦是真寒,临床上辨证治疗均比较困难。一般来说,上焦郁热极容易导致下寒,这是因为人体内的阴阳是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如果在上的阳气被郁而不能下达,则必然导致下焦的阳气不足而生内寒。所以,用附子泻心汤,专煎附子以温下寒,另渍三黄以清上热,这样一来,寒热之药异其气而生熟之品异其性,药虽同行而功则各奏,使阴阳调和,水火交济,则诸证自愈。 附子泻心汤由大黄黄连泻心汤加炮附子而成,《伤寒论》中用来治疗“心下痞,而复恶寒,汗出者”,其病机特点是火热邪气内盛而人体真阳又虚。从表面看来,这是一种不相协调的矛盾对立,阳盛则热,阳虚则寒,为什么阳虚能与热邪同存于一体之中?如果从上下水火阴阳既济系统来看,中焦气机不能斡旋于上下,固然能产生上热下寒的格局。但是,如果从阳气与邪火的关系上来理解附子泻心汤证,似乎更能触及病变的本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壮火之气衰,少火之气壮。壮火食气,气食少火;壮火散气,少火生气”。这段话为我们理解邪气与阳气的关系提供了理论依据。“少火”(即生命活动之火)是周身阳气产生的根源,是维持人体正常生理活动的基本保证,所以说“少火生气”。而“壮火”(即“邪火”)则是“少火”的克星,它不但能“食气”,而且能“散气”。在邪火内盛的病理情况下,如果它不断地蚕食人体的“少火”,就能逐渐导致阳气虚衰。阳愈衰则火愈盛,火愈盛则阳愈衰,形成了一个不良的循环体,而在这个循环体中,邪火旺盛是最为关键的因素。所以,如果要打破这个循环体,恢复人体的阳气,单用扶阳的方法显然是达不到目的的,只有在消除邪火的同时,采用温补阳气的方法,双管齐下,才能收到良好的效果。也就是说,只有在“壮火之气衰”的前提下,才能使“少火之气壮”,这也正是附子泻心汤一方面用三黄清热泻火,另一方面用附子温补真阳的治疗主导思想。用这种观点来认识附子泻心汤证的病机形成原理以及附子泻心汤的组方原则,对于在临床上更好地把握本方的运用无疑是有益的。 黄连阿胶汤证――腰腿寒冷案 李X X,男,43岁。1978年10月,在无明显诱因的情况下,自觉两下肢发冷,并逐渐向上发展至腰部,向下至足心,寒冷之状,如赤脚立于冰雪之中,寒冷透骨,并有下肢麻木,有时如虫行皮中状。以后寒冷又进一步发展至于两胁之间,伴有阳萎不举,小便淋沥。一年半来,曾在北京各大医院,经中西医多方治疗均无效。视其双目有神,面色红润,舌质绛,脉弱略数。初按肝胆气郁,阳气不达之阳郁厥证论治,投四逆散加黄柏,知母无效。再诊时,询知有心烦寐少,多梦,身半以上汗出。此当属黄连阿胶汤证,但下肢为何寒冷?因而想到《伤寒论》中曾说:“太阳病二日,反躁,凡熨其背而大汗出,……故其汗从腰以下不得汗,欲小便不得,……足下恶风……”。以及“微数之脉,慎不可灸,因火为邪,则为烦逆,……因火而盛,病从腰以下必重而痹”。由此可见,凡火热盛于上者,必痹于下,而形成上下阴阳格拒之势。本证火气独在上,故心烦不得眠而身半以上汗出;阳气不下达,故腰腿以下厥冷。 黄连9克 黄芩3克 阿胶9克 白芍6克 鸡子黄2枚 服药三剂后,下肢寒冷麻木等明显减缓,心烦汗出等证也大有好转。上方加丹皮6克,并同时服用知柏地黄丸而愈。 【解说】本案辨证分析较为详细,在此无需多语。但是,细心的读者会注意到,前述附子泻心汤证宋某一案,与本案病证极为相似,为什么彼用附子泻心汤而此则用黄连阿胶汤?确实,二案证候表现皆为上热下寒,上下水火失交之象。但是附子泻心汤证的形成是以真阳不足为前提,热是真热,寒是真寒,所以,必须用附子以温下寒,用三黄以清上热;而黄连阿胶汤证的形成则是以真阴不足为前提,由于心火独盛于上而阳气不能下煦,所以用滋阴降火的方法治疗。虽然此二者均出现上热下寒的证候表现,但通过四诊合参,就不难发现二者的不同之处。附子泻心汤证由于以阳虚为前提,所以往往见有大便稀溏,形寒汗出,舌质淡嫩或暗红,舌体胖大,苔白或苔白润;而黄连阿胶汤证由于以阴虚为基础,所以往往可见口咽干燥,小便短赤,舌质红绛或光绛无苔,舌体瘦小等证。 〖自析〗两案均有上热――身半以上出汗而心烦,下寒――腰腿以下无汗而冷,何得一为附子泻心汤证,而另一反为黄连阿胶汤证呢?然刘老治验凿凿,不能不信。推求师意,其病机分析亦已详尽矣。其实在黄连阿胶汤证案后的解说中玄机已透:附子泻心汤证由于以阳虚为前提,所以往往见有大便稀溏,形寒汗出,舌质淡嫩或暗红,舌体胖大,苔白或苔白润;而黄连阿胶汤证由于以阴虚为基础,所以往往可见口咽干燥,小便短赤,舌质红绛或光绛无苔,舌体瘦小等证。再仔细阅读原案,则有: 附子泻心汤证案中“遗精,阴部发冷,阴茎回缩,大便稀溏”应为肾阳不足之明证,脉沉滑者,当为郁热;而黄连阿胶汤证案中“舌绛、脉数”则已露阴虚之兆。 至于下寒,附子泻心汤证案为上有邪火食气,致真阳亏虚之虚寒;而黄连阿胶汤证案则为火热盛于上,致阳气不能下达所致之寒;而上热则同,后者又有阴伤之情,故二者同有连、芩之属以清上热,前者尚以附子温阳散寒,俾阳回邪退,则下寒自愈;后者则用胶、芍、鸡子黄之类以益阴分,待阴复邪清则阳气自达,其寒不治而治。可谓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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