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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友 散文 那井 那人 那事

 燕山诗文 2021-03-30

故乡是我们人生的根,漂泊他乡的游子总爱回想与故乡有关的那些往事。在漫长的岁月里,每每看到“离乡背井”这个词,我就会对故乡的老井,故乡的人,故乡的事,涌起无尽的温馨悠远思念。

小时候,我生活在冀东地区一个边远的小山村。村里有条南北约两里,宽约十米的大街。姥姥的家就在大街西南面,在其东门口附近有一口眼水井。不管春夏秋冬,从晨光初起到日落西山,水井的旁边似乎总也断不了前来打水的人。

听村里的老一辈人说,那眼老井己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井的周围原本有十几户人家,伴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多便形成了村落。

姥爷和姥姥养育了三儿两女,我母亲排行老三,上有我大舅大姨,下有我二舅和三舅。大舅和三舅都继承了姥爷的铁匠手艺,成了小铁匠。

不安分的二舅则在解放战争时期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为了新中国的诞生而南征北战,1950年又奔赴与我们一衣带水的三千里江山,痛击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并荣立过二等功,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被提拔转干,后来转业到唐山汽车制造厂保卫科工作。

姥姥家的院子坐北朝南,给人的印象是相当气派。一块块大青条石头垒起来的地基足有七八米高,人们需要蹬上十来级台阶才能进屋。姥姥家有两层房子,每层都是三间正房,从南门外的台阶进去,第一层房子住着大舅一家人,大舅家那时有两儿一女。跨过大舅家门厅往北走,过一个院子,第二层住着三舅一家人,三舅家那时有两儿两女。

大我好几岁的姐姐告诉我,在一九六六年“文革”时期,我们慈爱的母亲不幸含冤离世了。当时我刚刚四岁,孤掌难鸣的父亲只得将我送回老家,由伯父伯母抚养,直到五年后爸爸把我接回唐山上学。

在伯父家生活的那些年,年幼的我老是忍不住想念妈妈,有时便偷偷地跑到姥姥家里,追寻妈妈的记忆。大舅三舅两大家子人自然对我疼爱有加。

大舅家的老表姐当年也就十二三岁,长得是身段苗条,细皮白肉的,说起话来如银铃般好听,并且非常喜爱小孩,我去大舅家主要就是奔着她去的。由于大表兄已经结婚另过,二表兄参军了,所以她成了大舅家里主要的劳动力,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豆蔻年华的老表姐除了日常挑水外,还跟舅妈们一起为大家庭的一日三餐而奔忙,我经常到大舅家里玩耍、吃饭,老表姐常常背我、抱我,待我与亲弟弟毫无二致。因此,不管她干什么,我都会像“跟屁虫”一样跟随她左右,包括去井边打水这样的危险事也是如此。

水井离姥姥家很近,横穿过铁厂的大街就到了。我总是先于担着水桶慢慢走的老表姐跑到井边。那口井直径也就一米左右,井台上砌着赭红色的大石头。在井口周围还垒了一米多高的石头围墙,既可防止小孩子误闯跌落引发危险,又能保护水源清洁。在远离井口的地方看,水井上方正中间有一个很结实的支架,支架上是一个木制的圆圆的辘轳,上面缠着一圈圈又粗又结实的鬃绳,一头固定在辘轳上,另一头拴着一个铁钩子,辘轳、支架、铁钩子是大舅和老舅亲手制作的。

老表姐挑着两只大水桶不一会儿也到了,她先把水桶提梁妥善地挂在铁钩子上,然后左手轻轻地扶住鬃绳,右手慢慢逆时针一圈圈地转动辘轳,挂在鬃绳铁钩子上的水桶便徐徐地下降到水井里,等水桶碰到离地面约十几米的井水水面时,老表姐便一手扶住辘轳的摇把,一手利落地把住鬃绳,左右上下一摇摆,水桶就慢慢地灌满了水,然后两只手一齐用力顺时针摇动辘轳,沉重的水桶就将鬃绳绷直了,随着辘轳不停地转动,盛满清澈井水的水桶慢慢被提上来了。等水桶高于井口时,老表姐一手扶住摇把,另一只手抓住桶的提梁用力向侧方一拽,一桶水就被拉到井台上。两桶水都打满了,老表姐用扁担吃力地挑起来,几乎是屏着呼吸,左右摇摆、颤颤悠悠地走向家里,倒进家里的两个大水缸里,直到挑够家人一两天的用水量。故乡的人们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往返于水井与家园之间,而老井也如一位慈爱的母亲一样,将甘甜的井水化作源源的乳汁哺育着家乡的一代又一代亲人。

从井里汲水可是个用力气的技术的活儿。如果力气小又握不紧辘轳把,或不会利用惯性让辘轳顺利冲过死点,就可能出现辘轳把脱手反弹,打到脑袋,人被带翻掉到井中的危险,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有一次,我又跟着老表姐来水井打水。出于小男子汉的表现欲,当老表姐要打第二桶水时,我想尝试着摇辘轳,在我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下,看到我日渐壮实的体格,无奈的老表姐只好答应让我试一试,并且一再叮嘱,一定要用力抓紧辘轳把,千万别松手。她总是担心我年幼气弱,怕出危险。可我那时就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劲,以为自己一定能行。可是,当水桶接近井口,辘轳把正处于死点时,我忽然感到力不从心,辘轳把竟脱了手,在那一刻,那个平时看起来笨重的辘轳,随着水桶重力的作用,不断加速下滑,辘轳“嗖嗖”地带着风声旋转着,只听见“嘭”的一声,沉重的水桶砸到井水里,那辘轳才停止转动。也就是在我脱手的那一刻,一直在旁边监护的老表姐惊叫一声,一把把我拉到怀里,保护了起来……事后,我看到表姐的脸都吓白了,那辘轳的大轴已被强大的惯性冲折了,只连着一点儿,好像随时就会掉落到大井里。老表姐什么也没说,流着眼泪拉着我的手回到了家里。

大舅知道了这件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这愣小子,你这一脱手可不要紧,看把你老表姐的魂儿都吓飞了,这要是那个旋转的辘轳把打到你,你是非伤即死呀,把你老表姐可吓坏了,下回千万别再这样冒险了,你还小呢,听到了吗!”我后怕得什么也说不出,含泪点点头,就算回应了大舅。后来,大舅和老舅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辘轳重新修好了,水井旁依旧人来人往。

长年工作、生活在城市里,有时特别想回故乡看看,心里最惦记的还是那眼有百年多历史的老井和故乡的亲人。一天,我回到了久别的故乡,乡亲们告诉我,近年县里边号召建设小康、文明村,各级人民政府对村里吃水的事可上心呢,如今户户早已通上了方便的自来水,家家的水缸里都接满了备用水,再不会因为吃水的事每天发愁了。我对乡亲们说,这水还接到缸里干什么?直接从水龙头上接水用不就成了。村民们说,那可不行,那些顺下水道流走的水可供浇菜、浇花呢,想想原来经济困难时期吃水艰难的光景,我们可得珍惜手中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一定要尽可能节约用水才行。

风韵依然不减当年的老表姐告诉我,这些年来,国家对农民的政策可好呢,许多以前梦里都不敢想的事竟成为现实了,种地不用缴税不说,还会给农家不菲的补贴,乡亲们的收入一年比一年多,日子一天比一天强,好多人家都安上了电话、电脑、闭路电视,年青人差不多个个都有时尚手机,村里每年都会添置不少播种机、拖拉机等农用机械,从播种到收获等农活逐步实现了机械化,耕地里还打了十几眼深机井,农田灌溉有了切实保证。而我在街上所遇见的熟人也个个都是喜笑颜开,一副副和谐、奋发向上精神风貌,展示着对未来的生活无限的憧憬和希望。

我常想,假若故乡是一位慈祥的母亲,童年那清亮的井水便是她无私的乳汁,故乡在默默无闻地为人们无私奉献着自己的一切!孩子长大了总会离开母亲,去寻找更广阔的天地,但是心怀感恩的游子会对母亲永远地思念,至海枯石烂依然不变。哎!怎么等到了一把年纪才理解什么是“离乡背井”,“井”与思乡之情有着天然的联系啊!

不知不觉中,我的思绪顺着时光隧道穿越了半个世纪……

此刻,窗户外传来一声声雄鸡唱晓声,时光老人又把我拉回至当下。

我在电脑上用键盘费力码字已多时,眼花背痛,躺在床上小憩片刻,习惯地开启手机,点进到诵读群里,群友正在配乐诵读《一晃就老了》:不知道何时鬓角已染霜,不知道何时颜容已沧桑;忽然怀念从前那些逞强,和懵懂无知的年少轻狂……

故乡的水井,故乡的亲人啊!你哺育了我的童年,留给我心田的是无尽感恩和悠悠的思念!

作者简介

刘国友,男,1962年11月生,中共党员,大专学历。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唐山知青文苑(文集)》编辑。有多篇作品在《唐山晚报》《开滦日报》《燕赵都市报》《心愿》等报刊杂志发表。

     

                

  

  

   

   

   

 

:徐小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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