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缑氏往事(二十七)

 馨缘清明屋 2021-03-31

                缑氏往事之二十七:厕所革命

      每一次翻看中国地图,我都会注视那大“几”字形的黄河。黄河的中下游,流经中原腹地,无需参考省界线,俺也能认出河南的大致范围。再放大搜寻,一眼就能找到洛阳市,紧挨着洛阳东面的,是我们偃师。

      偃师境内有黄河的两大支流,伊河和洛河。这两条河的大致流向,也是自西向东,与之平行的,有铁路,有公路,有高铁,有高速,一条条东西延伸,将洛阳和郑州两地,紧紧联系在一起。

      县区境内南北方向,也有几条高速和国道。我会在这四通八达的线路格子里,找到那一个个熟悉的镇名,从西向东,从北向南,逐个排找过来,渐渐就看到了缑氏镇。

      在缑氏镇区正西,约三公里处,便是我的故乡,一个叫崔河的村子,那是养育我的摇篮,也是我成长和出发的地方。

       崔河:厕所革命 施工中的街道(2019年夏)

      阴历六月初六,是母亲的生日,所以,我每年都安排暑期回老家。2019年夏,为回家做着准备,在电话里,就听说村里有大事-----我们崔河作为厕所革命示范村,正在施工呢。

      进村就看到,家家户户,大门一侧都有一堆土;走近看,却是挖好的土坑。之前,我也想像过,那刚修好的水泥路面,一定被挖凿得不像样子了;但实际情况是,除了一个个井口大的坑,似乎也没有过多动静。

      完整的路面下,管道已铺好,让人匪夷所思。见我有疑问,母亲便试图比划着描述给我听。她老人家真幸运,有生之年,见识了不少先进工艺。我立马百度,才得知这种操作,叫做非开挖铺管技术。村民们有福气,既享受了好政策,还见识了高科技。

       外围排水管道已安装好,估计很快就可安装到户了。这足以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我赶紧打电话告诉儿子,外婆家也要安装冲水马桶了!

       儿子听说后,显得特别开心,连声说好啊好啊。我相信,他不是随口答曰;他是真心希望,外婆家有个可以冲水的厕所。

        提起厕所,那绝对是说来话长的节奏。

   

      小时候,厕所尚是个很书面的称呼。年幼的我们,学着大人,称厕所为茅子。虽不是茅草搭建,然顶多就是土坯墙,新旧程度不同而已。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地下挖个坑,脚下两块砖,三尺矮墙围四边。不仅简陋至极,且没有顶棚,没有门,唯能得以遮掩罢了。

      最重要的,这种茅子,不分男女。家里人口多的,成年男人需要自觉去户外,使用街上那种,专属男人的类似的公厕。

      彼时的纸张,尚属稀罕物,不经常有。至于使用树叶土块之类,特别是农村长大的七零后,在他们的童年记忆中,应该都不陌生。不陌生的,还有一物,叫尿盆儿,那是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土屋,油灯,起夜,真实的儿时生活,丢不掉的经历

      茅粪需要定期清理,总能惹出很大动静。厕所通常建在后院,茅粪运出时,又必须走前门。大人们一不怕脏,二不怕累,挑着两个装满秽物的茅桶,努力抑制住扁担的颤抖,小心地从厨房门口走过,从睡房门口走过,从院子走过,从门楼下穿厅而出,再从街上走过,从小路上走过,一直送到自家农田,足足惹来满院满街满村的臭味。

      平日里,尿盆儿,茅粪桶,茅粪勺,一并摆在后院,脏臭到极致,却又俨俨不可或缺。尤其到了夏季,那是特别不愿意回忆的场景。

      上了学,大家都不再说茅子,开始改口用书面语,谓之厕所,这称呼似乎已经文明了不少。学校的厕所分男女,砖墙水泥地;还有棚子,雨天蹲厕,再不必打伞;撕旧练习本上的废纸当手纸,彻底告别了树叶和小土块儿。比起家里的茅子,明显上了档次,只是课间人太多,厕位经常不够用;于是,有人蹲着,有人站在面前等着,一举一动没有半点隐私。

      等上了大学,宿舍和教室都是楼房,每层有一个公共厕所,贴有瓷砖,白白净净的。厕位虽然没有门,但有半人高的隔断遮挡,多少能顾及些隐私。茅道是相通的,每隔一定时间,靠墙的水管内,会自动喷出一大股水,所有污秽得以冲刷怠尽。尽管还有很大异味,但对当时的自己而言,这已是厕所卫生的极限了。

     后来到了南方,始称厕所为洗手间。无论档次高低,厕次都有门,门外都有水笼头。也差不多都配有镜子,条件好些的,有洗手液,个别还配有洗手烘干机。高档酒店的公共洗手间里,还候有服务员,呆在旁边,专门给你递纸巾,随时把厕所内整理得,干干净净,芳香扑鼻。

      后来我才知道,儿时的那种厕所叫旱厕,纵是这种旱厕,我也曾深深渴望过,是二十多年前,初到红安那几年。

      老公的老家,在红安乡下,小小一个村子。山区也好,丘陵也罢,过年回家,吃住条件我全能接受,毕竟呆不了几天。但就这短短几天,让人抓狂至极,居然没有女厕所。有人可能不懂什么意思,我死活不肯用那个大红桶,逼着老公,带我去使用村外男旱厕。上个厕所也像秀恩爱,出双入对。他需要先进去看看确认无人,然后我进去,他守在门口,以免他人冒进。那种原始的设施,那种进了男厕所的经历,总让我觉得受了耻辱。

       初是抱怨,进而升级为抵抗,全都无效,最后演化成了习惯性便秘。到了红安老家,身体自然进入憋的状态,憋病是个极限,病了就返广东。原来,他们老家的建房习惯,根本没有预留厕所的功能,我评价他们是怕麻烦,挖大坑挑大粪,是没有一只桶来的方便。

     最终,还是外来媳妇逼来了文明,在我的再三抗议和威胁下,2008年,红安老家终于有了自家厕所。这让我觉得自已是个英雄,如果看过印度电影《厕所英雄》,一定会特别理解我。

       几十年过去,老家人的生活,方方面面都发生了变化。道路越来越宽阔,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吃的,穿的,住的,都得到了很大改善。可只有一点,厕所方面的变化,有点不尽人意。

      当然,比较几十年前,厕所的土坯墙,换成了砖墙,也有了水泥地面,搭了棚子,装了门,茅池也封的比较严实,我还能适应。毕竟,一步步这种环境中长大的,而且,回家顶多三五天,将就一下就过了。

     只是我儿子每次回老家,总是不愿上厕所。他说,每次回婆婆家,其他都好,单单最怕上厕所,小便能将就一下,大便总要憋三四天。这种似曾相识让我大吃一惊,也格外担忧,劝他那样不利于健康;但他似乎也说得合情合理,太难闻了,他一描述就捂住鼻子,开始了夸张的表情,还有蛆,还有苍蝇。我无言以对,也难怪,虽然他名义上是农三代,但是将近二十岁的他,已经分不清各种庄稼的样子了。

       像我儿子这样的农三代,还有很多很多,虽然他们也叫农村人,但自小在城里出生长大,从来没到过田间地头,没摸过农具,农村农业只能让他们遥遥相望。我一直教导儿子,你是农民的后代,一定要热爱农村,不得嫌弃。儿子总说,他从没嫌弃,只是有些地方不喜欢,不习惯。其实,每次交涉到最后,大多都是厕所问题。

       崔河村能率先进行厕所革命,我打心眼儿里高兴。也不禁联想起我们洛阳的历史传说,西晋时,那个土豪石崇,在他的金谷园中,有个举世无双的厕所,里面装修的金碧辉煌,纱帐罗缦。台面上,摆放着甲煎粉、沉香汁之类的名贵香料;地面上,铺着华丽的毯子;十多个衣着精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仆,恭立侍候发厕筹。厕筹是什么,是一种竹片做的,手纸的功能,清洗后可以反复使用,挺环保的。石崇家的厕筹都放在香袋里,由美女亲自保管,好高级哇!

       像石崇这种土豪的厕所革命,未免也太奢糜了,有炫富的嫌疑,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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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银霞  (网名:周清明,念北)  洛阳 偃师 缑氏 人,70后,现居广东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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