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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文化教育

 sys_wutao 2021-04-18
是这样,书香门第不可能用《三字经》《弟子规》开蒙,对他们来说太掉价了,一般直接上《论语》《孝经》
尽管相比今天的大学录取率,从隋唐到明清,科举考试的能考中最低一级的功名的人,数量最多时也还是非常少的,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幸存者偏差,很容易吸引略微具备读书条件的人,就选择读书应考。而一旦走上了读书这条不归路,人生选择实在就不多了:如果不能考中,许多人也不甘心回到躬耕务农的生活中去了。而前现代社会的职业选择又不是那么丰富,那么很可能,这个只考取最低一级功名,甚至秀才也没捞到的落榜生,会选择去成为一个教书先生,于是培养更多的读书人。
当然,也有很多人学习并不为考试,如商品经济的发展,定合同,记账目,也促成了很多人愿意去识几个字,甚至读点书。中国古代的识字率,全世界范围内看长期是领先的,罗友枝(Evelyn Rawski)以“能计算数目,写简单信函,不受人欺蒙”为标准,认为清代的男性识字率达到了30%~45%,女性则是2%~10%,这个数字应该是高估了,但在经济发达地区,却是可能的。
今天还流行的大多数蒙学书,如《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之类,就是在这种社会氛围中诞生出来的。
我们以清代为例,说说这些书在实际教学中的应用。
当时和教育有关的组织,大致是下面几种:
第一是“学校”,但古代学校的含义和今天完全不同,从中央的国子监到地方的府学、州学、县学等等,教学工作都不居于重要地位。学校建筑就是各地文庙,是举行重大仪式的地方,意义在于向全社会彰显纲常名教的存在感。
第二是“书院”,书院是各地知识精英聚集的地方,换言之,和蒙学没太大关系。
第三是“社学”或“义学”,这些概念有时会和书院混用,但更多时候区别还是明显的,书院面向“成材之士”,社学、义学面对童子,换言之,这属于童蒙教育。
社学和义学这两个词不断有人试图加以区分,但这两个词真是混得分不开了。
大致说,义学的特点是,由地方官牵头,本地士绅出资,建设教学场所,物色教师并支付工资,而学童入学不收学费。
也就是说,它带有较强的官办和公益色彩。
但是对于地方官来说,他的考绩,重点是收税和司法方面的表现,教育方面不是那么重要。官员不重视,义学的质量通常也就很难保证,家境稍好的人家,都不愿意送孩子去义学,担心书没读几本,却惹了一身坏毛病。
说中国人爱贪小便宜,但碰到孩子教育的问题,就一向很明白“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这个道理了。
第四是各种收费的民间学塾,清末以来习惯上称为“私塾”。——其实私塾这个说法,是现代化的学堂出现后,才流行起来的。因为学堂是官办的,这些学塾的私立属性就凸显出来了。
私塾是传统蒙学教育最重要的场所。
塾师数量有多少呢?因为中了秀才的人,几乎不愿意去从事其他职业,所谓“儒者不为农工商贾,惟出仕与训蒙而已”,所以很大比例的秀才都成了塾师。
学者们估算,清代中期以后,同一时期内,天下大概总计有秀才五万人。
但塾师总数远远不止这个数。秀才代表塾师里的较高水平,算是塾师里的精英。实际上没有功名的普通塾师数量要多得多,大概是秀才塾师的好几倍。
从教学内容的分工来说,当然是秀才塾师讲授比较深奥的内容,带着学童读四书五经,教写八股文。秀才考举人的乡试,是科举体系中最难的一个环节,往往是一百多个应试者才取一个。水平挺高而就是考不中的情况,确实是有的,这种秀才如果不是运气太坏,在教育市场上也会很受欢迎。
而普通塾师教识字,讲讲三百千,最多讲到四书——其实往往也不讲,就是监督背书。
现在常有人说,传统蒙学书“其中包含着五千年传统文化精华”,这无疑不是事实。
条件较好的人家,一般不会让孩子在蒙学书上化太多功夫。有些士人家庭,家长本身文化水平高,会嫌弃“三百千”俚俗,会要求老师让自家孩子跳过这些,直接背《论语》《大学》。——因为《论语》的文字其实也并不难,前面说过,汉朝曾经就是当蒙书用的。
恰恰是在条件糟糕的义塾、私塾里,一个注定没什么前程的先生,教着一群父母也不指望他们有什么前程的孩子,教学活动更依赖这些蒙书。

清代流行的蒙学读物《幼学琼林》,其中有这样一段关于师生关系的文字:

马融设绛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孔子居杏坛,贤人七十,弟子三千。称教馆曰设帐,又曰振铎;谦教馆曰糊口,又曰舌耕。师曰西宾,师席曰函丈。学曰家塾,学俸曰束脩。桃李在公门,称人弟子之多;苜蓿长阑干,奉师饮食之薄。冰生于水而寒于水,比学生过于先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谓弟子优于师傅。未得及门,曰宫墙外望;称得秘授,曰衣钵真传。人称杨震为关西夫子,世称贺循为当世儒宗。负笈千里,苏章从师之殷;立雪程门,游杨敬师之至。弟子称师之善教,曰如坐春风之中;学业感师之造成,曰仰沾时雨之化。

介绍古代的名师,解释一些和教学相关的术语,是应有之义。有意思的是,其中夹着一句很不正能量的“苜蓿长阑干,奉师饮食之薄”,老师在跟学生哭穷。苜蓿是和西域的骏马一起传入中原的,事实上也往往就是用来喂马的。今天的人甘脆肥浓的美食吃多了,来点草头(江南对南苜蓿的称呼)吃吃,觉得很清爽,但本来饿着的人,见面前只有这么一份乱糟糟的马饲料(阑干是纵横杂乱的样子),心中悲怆,可想而知。
普通塾师的收入确实比较有限,有一种推算是,可能也就相当于长工的一点五倍。
文人表达欲是非常强的,今天我们可以从各种笔记、小说还有笑话集之类的书里,看到大量关于明清时代教书先生的内容。很多人心态都很糟糕,因为教书这个职业,本身就是他考场失败的见证。收入微薄,饮食糟糕,学塾离家很远因而生活孤寂,面对熊孩子导致心情烦躁……所有这些,都很容易让这位先生孤愤满腔。
他们的教学方式大多也很粗暴,民国时人写回忆文章,说到小时候念私塾的经验,往往咬牙切齿。这种怨愤,固然有革命年代的加成,但小时候被呵斥打骂的经历,也确实只能是痛苦的记忆。
另外,教书先生也很容易被视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乾隆年间大兴文字狱,主要打击对象,通常也不是大学者,而正是这样的底层文人。其实看《水浒传》也可以知道,谁的犯上作乱欲望最强呢?林冲、武松这样的好汉,是被逼上梁山的,宋江也为要不要当强盗纠结了很久,只有一个人虽然无力带头,但成天憋坏主意想撺掇别人造反:那就是秀才也没考上而当了教书先生的智多星吴用吴学究。
等到落第秀才多到社会根本无法消化的时候,一般说来其他社会矛盾也差不多积累到临界点了(许多因素是环环相扣的),大崩溃就该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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